蔣勳:傑出女性最重要的3個特質,她身上都有


匠心物道 | 蔣勳:傑出女性最重要的3個特質,她身上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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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最了不起的一點是,出身的卑微在她身上沒有產生任何負面作用,她一直落落大方地實現著自己,前面講到過,在大觀園裡最先發出結詩社倡議的是探春,她覺得生命就應該積極地追求美好的東西,不能虛度。

——蔣勳
01

發起詩社的創造力


寶玉“這日正無聊之際,只見翠墨進來,手裡拿著一副花箋送與他”。

“翠墨”是探春的丫頭,探春本身很喜歡讀書、寫詩,作者特地用翠墨這個丫頭來配她的身份。

於是寶玉說:“可是我忘了,才說要瞧瞧三妹妹去的,可好些了,你偏走來。”翠墨答說:“姑娘好了,今日也不吃藥了,不過是涼著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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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玉聽說,“便展開花箋看時”,上面寫著:

妹探春謹奉


二兄文幾:前夕新霽,月色如洗,因惜清景難逢,詎忍就臥,時漏已三轉,猶徘徊於桐槐之下,未防風露所侵,致獲採薪之患。昨蒙親勞撫囑,後又數遣侍兒問切,兼以鮮荔並真卿墨跡見賜,何痌瘝惠愛之深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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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因伏几憑床處默之時,因思及歷來古人中處名攻利敵之場,猶置一些山水之區,遠招近揖,投轄攀轅,務結一二同志者盤桓於其中,或豎詞壇,或開吟社,雖一時之偶興,遂成千古之佳談。


妹雖不才,竊同叨棲處於泉石之間,而兼慕薛、林之技。風庭月榭,惜未宴集詩人;簾杏溪桃,或可醉飛銀盞。孰謂蓮社之雄才,獨許鬚眉;直以東山之雅會,讓餘脂粉。若蒙棹雲而來,則掃花以待。


謹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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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很多人讀《紅樓夢》的時候,看到這封信就跳過去了,覺得它不重要。可是一旦細看你會心痛,你看到的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在人生剛剛萌芽的年齡是怎麼去留戀她所感受到的美的。

這段是在講一個青春少女的心事,她希望她的生命與歲月之間有一個對話。

青春會因為貪美,而忽略身體,所以她說:“未防風露所侵,致獲採薪之患。”那麼晚還流連在花前月下,所以就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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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以鮮荔並真卿墨跡見賜”,寶玉用白瑪瑙的盤子送鮮荔枝過去,更驚人的是還送了顏真卿真跡過去。這裡可能誇張了一點,我想大概可能是顏真卿書法的拓本。

“因思及歷來古人中處名攻利敵之場,猶置一些山水之區”,想到古人雖然每天爭名奪利,紛紛擾擾。但退下來以後,人行走于山水之間,自然會有一種淡泊名利的感覺。

“或豎詞壇,或開吟社,雖一時之偶興,遂成千古之佳談。”文社、雅集、詩社,只是為了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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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雖不才,竊同叨棲處於泉石之間”,“妹”,是探春說自己。我自己雖然沒有什麼才能,但很幸運能夠跟你們一起住在這麼美好的風光裡。“泉石之間”就是大觀園。“而兼慕薛、林之技”,“薛”是薛寶釵,“林”是林黛玉,我特別仰慕這兩位姐姐的文學修養,“技”是講她們詩詞寫得好。

“孰謂蓮社之雄才,獨許鬚眉”,“獨許鬚眉”,意思是誰說只有男人才可以做這樣的事。難道我們女孩子就不能結一個這樣的“蓮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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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封信裡全部是修辭。我們看到了一個十幾歲女孩子的文化底蘊。作者有意告訴我們,在這樣的家族裡,文化教養已經在這麼小的孩子心裡生了根。

她懷念慧遠大師,嚮往謝安,表面上看起來是要結一個詩社來玩,可是骨子裡他們是以慧遠大師和謝安這樣的文化風範做榜樣的。

“寶玉看了,不覺喜的拍手笑道:‘倒是三妹妹高雅,我如今就去商議。’”


02

建議改革的管理才能


“探春道:‘我因和他們家女兒說閒話兒,誰知那麼個園子,除他們戴的花兒,吃的筍、果、魚、蝦之外,一年還有人包了去,年終總有二百兩銀子剩。’”

探春還講到了她自己的觀察:“從那日我才知道,一個破荷葉,一根枯草根子,都是值錢的。”


“探春因又接著說道:‘咱們園子只算比他們的多一半,加一倍算,一年就有四百銀子利息。若此時也出脫生髮銀子,自然小器,不是咱們這樣人家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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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是說我們這種公侯之家,不必像賴大家那樣為這四百兩銀子而費周章,只是看到很多東西被平白無故地糟蹋,心裡面很不安。

她說:“若派出兩個一定的人來,既有許多值錢之物,一味任人作踐,似乎暴殄天物。不如在園子裡的所有的老媽媽中,揀出幾個本分老成能知園圃事的,派準他們收拾料理,也不必要他們交租納稅,只問他們一年可有些孝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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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媽媽們大概都比這些小姐更懂園藝,她們至少知道植物如何生長,該怎麼照顧,也沒必要去規定她們每一個月要交多少錢。


“一則園子有專管之人修理,花木自有一年好似一年的,也不用臨時忙亂。”其實產業本身就是管理,不用花錢再去請園丁。何況這些東西都是越採摘,越能生髮得好。

“二則也不至作踐,白辜負了東西;三則老媽媽們也可藉此小補,不枉每年在園中辛苦。”這些老媽媽在園子裡面雖有固定的薪水,可是畢竟有限,如果說這片水果都由她管了,她就有積極性了,也就是說這個園子不再只是主人的了,員工都可以分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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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回整個在講企業,講產業,講治國。其實國家也是如此,如果老百姓總覺得這是你的國家,跟我也無關,就不會有參與感,她現在就是讓這些老媽媽感覺到這個園子是你們的,她們當然會盡心盡力。

“四則亦可以省了些花兒匠、山子匠並打掃人等的工費錢。將此有餘,以補不足,未為不可。”一二三四有這麼多的好處,簡直是四贏,為什麼不做呢?


03

警醒眾人的擔當


探春道:‘我的東西倒許你們搜閱,想要搜我的丫頭,這卻不能!'”這是最了不起的一句話,一個社會就是需要這樣的有擔當的人,才十四歲的探春就能夠有這樣的一個認識,《紅樓夢》裡最能做好政務官的角色就是探春。

探春一語中的,她說如今的抄檢是小事,很快有一天你們也會被抄家。探春是最早警覺到這個家族的敗落的,也是唯一逃過了這一劫的人,她在抄家之前就遠嫁做了外族的王妃。大家可以感覺一下探春的哭泣意味著什麼,她的淚是為家族的毀滅和敗落而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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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王善保家的最好笑,她感覺自己簡直就是王夫人特派的政府大員。“他便要趁勢作臉獻好,因越眾向前,拉起探春的衣襟,故意一掀,嘻嘻笑道:‘連姑娘身上我都翻了,果然沒有什麼。'”

“一語未了,只聽‘啪’的一聲響,王善保家的臉上早著了探春一掌。”

“探春登時大怒,指著王善保家的問道:‘你是什麼東西,敢來拉扯我的衣服!'”探春打王善保家的,以及擺小姐的威風,是對這個家族所做的最後一次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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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姐、平兒等忙與探春束裙整袂,口內喝著王善保家的,又勸探春休得生氣。

探春冷笑道:‘我但凡有氣性,早一頭碰死了!不然豈許奴才來我身上翻賊贓呢?明兒,我先回過了老太太、太太,然後過去給大娘賠禮,該怎麼,我就領!'”

“那王善保家的討了個沒意思,在窗外說:‘罷了,罷了!這也是頭一遭捱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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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喝命丫環道:‘你們聽著他說話,還等我和他對嘴去不成?'”意思是說她這樣不懂事的人,還要等我去罵她嗎?你們平常的訓練到哪裡去了。

下面就能看出探春手底下丫頭的厲害了。“侍書等聽說,便出去說道:‘你果然回老孃家去,倒是你的造化了。只怕捨不得去。'”一個企業有個什麼樣的主管真的很重要,你平常的管理做到什麼程度,關鍵時刻是看得出來的。小姐不可能去罵王善保家的,侍書她們就站起來去罵,而且罵得特別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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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姐笑道:“好丫頭,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僕。”意思是有什麼樣的長官,就會有什麼樣的員工。探春就冷笑說:“我們作賊的人,嘴裡都有三言兩語的。這還算笨的,背地裡就只不會調唆主子。”意思是我們是厲害,可是我們絕不做小人,在背後挑撥是非,把事情弄得亂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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