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故事:趕驢

每當我面對懸於居室、輾轉多人始落我手的黃胄先生的"毛驢圖”時,心裡總有一種深深的戀情,思緒會情不自禁地飛回那個難忘的歲月。

知青故事:趕驢

那是1974年,我響應號召,插隊到農村,生產隊長先是安排我與婦女們一起幹活兒,可我則羨慕毛驢車隊的集體生活,隊長怕我吃不了那份苦,先是不答應,後來趕車的一位扭了腰,隊長才勉強同意我試試。

車隊共有12頭毛驢,12壯勞力,全隊200多個社員都眼巴巴地看著車隊,他們深知,一年的紅利全靠這車隊了。隊長分給我一頭既溫順又肯賣力氣的毛驢,並告訴我,"這牲畜,生來就是給人幹活兒了,別心疼,別給你累著了……"

農忙時,往地裡送肥,我駕著毛驢站在車上,小鞭一揮,嘴裡唱起:"長鞭哎,一呀甩呀,啪啪地響哎……",那得意的神情引來鄉親們迷茫而苦澀的笑。

那時無論修水庫、建大寨田,幹什麼都少不了毛驢,毛驢分擔了人們肩上的重量。一車重載,人們只需扶穩車把,三分之二的拉力則都在毛驢身上了。

我和那頭毛驢配合的還算默契。可一次往焦枝鐵路上送土,半道上,它竟磨磨蹭蹭,死活不肯出力,氣的我用頂槓直打,它卻不慌不忙,只是回過頭來,眼裡噙著淚水,無可奈何的望著我,打重了,它才發出痛苦的呻呤。

這時隊長走過來,心疼地摸著驢頭,說是病了需要調理。晚上隊長又是喂藥,又是拌食,還將自己家裡的玉米籽拿來餵它,(那可是當時家人的口糧呀),那牲靈則像孩子一樣依偎在隊長的懷裡,任其撫摸。然而,當我一走近它時,卻一臉溫怒,起身避我而去。

第二天往縣城裡送磚,沒辦法,只好由隊長駕轅,我用根繩子,在前面頂起毛驢的一角,40多里路,累得我精疲力盡,深覺毛驢與我們的至關重要,後悔自己錯怪了那位"帶病工作“,且一向"兢兢業業"的夥伴。

冬季農閒,車隊到太行山拉石頭,送往黃河邊築偃壘壩。在崎嶇的山崖下,毛驢彷彿知道知道自己的使命,在亂石中掙扎著站穩,"任大車橫豎裝個夠,它黙默不說一句話"。裝完車是近200裡的路途,毛驢似乎從不知疲倦,人一到位,不用揮鞭,它就拉著韁繩,邁開堅實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向遙遠的希望。

晚上我們在車馬店圍著篝火,喝起"一毛燒",而毛驢們則在默默咀嚼它們的食物,那永遠不變的乾草拌麩皮。當我們來到黃河大壩的腳下,毛驢也知這是勝利前的衝刺,和我們一起拼盡全力向高坡衝去,當我們卸完石頭,毛驢臉上也會洋溢出如釋重負、完成任務的喜悅,偶爾還會對著黃河發出幾聲歡快的叫聲。

歸途,疲憊的我們都蓋著被子躺在車上,任由毛驢拉著我們,在睡夢中默默的踢踢踏踏,走回我們的村子,然後分開,各走走向自己主人的家……

兩年後我招工回城,向與我朝夕相伴的毛驢告別,它忽閃著大眼,含著淚水,用舌頭舔著我的手,彷彿在說“再見吧,再來一個人,我還是拉車”,那情景還真有些淒涼。

眼前的"毛驢圖"中,有的靜臥,有的覓食,有的撤歡,一派勞動後的悠閒時光,那維妙維肖的神態,正是黃胄先生用自己深情的畫筆,在讚美毛驢的吃苦耐勞精神,在歌頌這北方人的夥伴。

今年出差,順便故地重遊,毛驢車幾乎沒有了,2000多人的村莊,竟有各種機動車輛100多部,被當地報紙稱為"運輸專業村",當年一起趕毛驢的夥伴,現大多數是這些"電驢"、"鐵驢"的主人,然當我們一起回首那個年代,回憶與我們一起艱苦奮鬥的毛驢時,無不懷著深深地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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