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勇将田应诏的故事


1、

田应诏是辛亥革命的勇将,也是清末民初的第一任湘西统领。他的一生与其父田兴恕一样,也有着不少传奇故事。

且说田应诏的父亲田兴恕于1877年撒手人寰之后,他的两位夫人牢记丈夫的临终遗嘱,精心抚养着4个孩子。原配朱氏夫人虽没有生育,却把这些孩子看得和亲生一样,时时都细心管教照顾。那二夫人对孩子亦很看重,却偏于溺爱。稍稍长大,两位夫人便把他们先后都送到了私塾学堂去读书。

田兴恕的这4个孩子中,有三个读书都很用功,人也老实聪明,惟独有第三子十分调皮,少时就放荡不羁。说也奇怪,这4个子女长大后,只有一个儿子继承了乃父的遗风,一生从戎当武将有较大出息,后来成了第一个出任湘西镇守使的官员,这个儿子就是第三子田应诏。

  也许是生母比较溺爱的缘故,少时的田应诏不仅任性,也不大受管束。他不爱读书,却喜弄拳棍。平日上学,还常与一班无赖少年混在一起,时而上树掏鸟窝射鸟雀,时而打狗捉鸡取乐。有一天放学时,田应诏和几个无赖少年又跑到一个巷子,将邻街一户人家的一条看门黑狗打死了。这家主人跑到田家对大娘朱氏告了状。朱氏立刻派一家丁将田应诏找了回来。


辛亥勇将田应诏的故事


  “诏儿,你放学跑到哪儿去了?”朱氏板着脸问。

  “大娘,我······我没哪去!”田应诏低着头小声回道。在他眼里,这位大娘可比亲生母小娘杜氏厉害多了,小娘对他很溺爱,他干什么,小娘都由着他,而大娘对他的管理却很严格。他每做错事了,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你把头抬起来,看着我。”大娘这时又训斥他道:“你没哪去,你还撒谎!你把人家的狗都打死了,人家告状来了!”

  田应诏一听,知道蒙混不了,于是抬头看着大娘又辩解道:“不是我一个打的,还有几个同学。”

  “几个同学不是一样,你为何要和他们搞在一起?”

  “是他们邀我的!”

  “人家说是你邀他们的哩!你看你,哼,越来越不像话!10多岁了,只知道打狗惹祸!你读书读到哪里去了?要是你父亲在,不打断你的腿才怪!我今天也不打你,你只给我跪下,好好面壁思过!”

朱氏训斥一番,就吩咐家丁严加看管,让田应诏在房里面对墙壁上挂的一张父亲的画像跪了半个小时,才准他起来吃晚饭。

这次被大娘罚跪之后,田应诏当下不敢顶嘴,但心里并没有听进去。而真正使他有些悔悟懂事起来,是在他长到14岁的时候。那一年,他的家中遇到了一大不幸,年仅17岁的大哥田应熊,那年秋季坐船赴省城参加考试,途经沅水青浪滩时由于滩险浪急,艄公不慎翻了船,田应熊掉进水里,被人救起时已人事不省,后来虽救醒,却已被水呛伤转回家中,终未治愈,不久便去世了。当时田家两位夫人失去长子,都痛哭失声,悲痛不已。田应诏见到自己朝夕相处的大哥躺在床上,就这样一动不动成了冰冷的尸体,心中也不禁受了极大触动,悲伤之中,他才猛然醒悟,人生是如此短促,作为男子汉,少年时若还不发愤,到老大时,那可真要徒伤悲啊!

从目睹大哥夭折之死以后,田应诏感到光阴紧迫,读书才慢慢用起功来。不久,他的二哥田应全与镇台总兵周瑞龙的女儿结婚成了家,由于得到岳父的支持帮助,1903年,田应全东渡日本留学了。田应诏这时得到周瑞龙的推荐,不久也被保送到了长沙的武备学堂读书。

少年田应诏从一个纨绔子弟,在10多岁前懵懂之时,其顽劣行为还很令家人担忧。但他一旦有了醒悟之后,其脾性就开始大大转变了,虽然这转变的过程还很慢很慢,而家乡人却已开始对他刮目相看了。

2、

位于长沙的那所武备学堂,当时分为将弁班和兵弁班。田应诏被保送在将弁班。其时,另有一位后来出了大名的学员陈渠珍,被录取在兵弁班。这两人原不在一个班入读。但偶然发生的一件事,却将二人的友情联系到了一起。事情的起因是,将弁班当时聘请了一位德国教官希那克当军事教练。这希那克长着鹰钩鼻,蓝眼珠,个头高大,头发翻卷,满脸横肉,因其脾气暴躁,动辄龇牙咧嘴,拿着马鞭骂人打人,学员们背地里都称他是“黑虎”。


辛亥勇将田应诏的故事


田应诏因父亲在贵州当提督杀传教士被获罪的缘故,对洋人也从心里很仇视。入学约半年之后,有一天上午做操,希那克点名清查人数,田应诏解手稍迟了一步。当他跑人队列后,希那克厉声喝道:

  “田应诏,出列!”

  田应诏向前跨了一步出列。

  希那克提着马鞭走到他面前,眼珠一鼓又问:“你刚才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迟到?”

  “报告长官,我早起不舒服,拉肚子去了!”田应诏立正报告解释说。

  “你想骗人,想耍花招,想找借口?”希那克扬起马鞭,突然“啪”的一鞭就打在了田应诏的头上。

  田应诏顿时血往上涌。当希那克的马鞭再次举起时,他闪身顺势接住一扯,希那克一个趔趄像狗吃屎栽倒在了地上。学员们看到教官的狼狈样,不禁都哈哈大笑。希那克从地上爬起,恼羞成怒,口里骂着:“湘西蛮子,你还敢还手?”一面骂一面挥鞭向田应诏打来,田应诏一不做二不休,又拿出从小练就的防身拳术,接连几拳打去,竟将那希那克打倒在地。希那克自知不是这学员的对手,躺在地上便如杀猪般的嚎叫起来。

  众学员见教官倒地不起,慌忙围过来,七手八脚把希那克扶起送往医院。校内的警卫闻讯赶来,立刻将田应诏带到禁闭室关押起来。

  田应诏痛打教官的消息霎时传遍了武备学堂,也震惊了校方。校长室当即下令将田应诏先关禁闭24小时,然后听候处分决定。

  这是一间潮湿阴暗的平房小屋,田应诏像一头困兽一般在里面不断地来回走动着。禁闭室里什么都没有,关在里面,任何人都不准进来探望。大半天过去,田应诏便觉又渴又饿,到傍黑时分,有人从高高的窗户上甩下一包东西,他一摸发觉是一大包馒头和一小瓶水。田应诏心底顿时涌起一股感激之情,想不到还有人敢冒危险来给他悄悄送东西吃。

  第二天,24小时的全禁闭结束了。校方派人当面向他宣布了“除名”的处分决定。田应诏坦然走出禁闭室,默默回到宿舍去收拾行李,准备离校,众学员此时都纷纷来看望安慰他。

  “你是好样的,给我们出了气!”

  “那教官早就欠打了,他平日跋扈欺人太甚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表示对田应诏很同情,但谁也没法帮忙保住他的学籍。

  田应诏收拾好行李,正欲和大家告别时,一位穿兵弁服装的年青人走了进来。这位青年身材壮实,五官端正,两道浓眉分外突出,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那目光里深藏着常人难以察觉的几分睿智、几分坦诚和几分狡黠。这青年走进来就打招呼说:“应诏兄,昨晚关禁闭没饿坏吧”

  “没有哇!有人关照了我。”田应诏回道。

  “给你几个馒头,吃得好吗?”那青年又道。

  “嘿,陈渠珍,你这家伙,我以为是谁给的,这么说是你送的?”田应诏感激地问。

  “我听守卫说,你被关禁闭了,还不准送东西吃,所以才从后窗悄悄给你甩进去!”

  “真多谢了,不是你送这几个馒头,我都饿坏了。”

  原来,这陈渠珍在考取武备学堂后,将自己的原名陈开琼改成了陈渠珍,又别号“玉鍪”,“鍪”为古代武将头盔,玉鍪即玉做的武将头盔。《淮南子·汜训》中有“古者有鍪而绻领,以王天下者矣”一语,陈渠珍取此名,可见其用意深远。他凭自己的优异成绩考上了长沙武备学堂兵弁班,在兵弁班成绩又很优秀,学校曾出通报表扬,田应诏与他也早相识,只是交情还不深。此刻,陈渠珍能主动来关照看望,田应诏心里也很感激。

  “你是将门虎子,我要多向你学习哩!”陈渠珍谦虚地说。

  “我这个将门虎子就是爱闯祸!”田应诏自嘲地说。

  “这怪不得你,只怪那教官欺人太甚!”陈渠珍说,“现在学校要除掉你的学籍,我看你应该想法去力争!”

  “这还有什么可争的,打了教官,他们还肯留我?”

  “应该有办法。用兵者,不仅要善于斗勇,更要善于斗智嘛。”

  “怎么个斗法?你说?”田应诏不禁被陈渠珍的话打动了。

  “你去找赵尔巽巡抚告教官状,他是你老爷子当年的好友啊!这不是一个好办法吗?”

  “赵巡抚倒是不错,只是这件事他肯不肯帮忙?”田应诏经他一提醒,心中豁然开朗。

  “我陪你一道去说!他肯定会帮你忙的!”

  众同学也认为这办法很好,说不定赵尔巽出面,还能保住田的学籍。

田应诏于是决定去试试。

俩人随即走出校门,在街上叫了一辆人力车,很快来到了巡抚衙门外。通过一番盘问检查,一个护卫带着二人顺利进了巡抚衙内。

 长沙巡抚大院中,一栋古色古香的宽敞楼房里,赵尔巽正埋头在一张很大的书案前端坐办公。抬头瞧见护卫将田应诏二人带进来,他立刻劈头问道:

“好你个田应诏,你怎么敢殴打洋人教官?真如乃父一般鲁莽!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是,这事怪我鲁莽。”田应诏老实回道。

  “启禀巡抚,我叫陈渠珍,也是武备学堂的学员。这事您有所不知,容我们禀明。”

  陈渠珍当即将那洋教官平日如何作恶、凶狠,学员们如何痛恨他,田应诏又如何被迫打他的事说了一遍。

  赵尔巽听罢陈渠珍的话道:“不管怎样,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洋教官虽有不对,也不能殴打。”

  “我只是忍无可忍。他诬蔑我们是‘湘西蛮子’,我才动了拳头。”田应诏说,“我动手打他是不对,事后也在禁闭室反思了过失。可学校把我的学籍开除,这处分也太过分了,还望大人主持公道。”

  “对,校方这样处分也太袒护那洋人了,赵大人,现在只有您出面能说话了。”陈渠珍央求道,“你老就帮忙主持个公道嘛!”

  “此事弄僵了啊!”赵尔巽摸了摸胡须,脑子里思考着,假如要学校保住田应诏学籍,那洋教官必然不会服气,以后还少不了会发生冲突。看来这事只有另想办法。忽然,他想到朝廷近期将保送一批学子去日本振武学校深造,湖南亦有几个名额,于是便询问道:“这武备学堂你不必读了,我给你推荐另一处地方去读书,你看如何?”

  “去哪里读?”

“到日本去,读振武学校,这是难得的机会,朝廷近期有保送计划,我可以保举让你去!”

“好呀,那就太感谢您啦!”田应诏喜出望外。他的哥哥田应全也在日本留学,现在俩兄弟都能到海外深造,他怎能不欣喜。

  陈渠珍也说这是天大的好事。俩人当即向赵大人表示了真挚的谢意,然后告辞出来。

  过了约一个多月,在赵巡抚的推举下,田应诏赴日留学的各项手续果然办好了。一个春光明媚的上午,田应诏从长沙坐船向上海启程了。临行前,陈渠珍将他一直送到轮船码头。分手时,陈渠珍告诉田应诏,武备学堂已通知陈渠珍填补田应诏的空缺,由兵弁班转到了将弁班读书。

  田应诏高兴地说:“祝贺你呀,渠珍,你到将弁班好好干,将来一定会大有出息。”

  陈渠珍也深情地说:“值此朝廷百孔千疮一蹶不振之时,你能到日本去留学真是一个大好机会,将来为国为民定有大用,必定前程无量,我衷心祝愿你努力深造,以后成为振兴国家的栋梁之才!”

  “咱们彼此努力吧!”田应诏通过此次事件,发觉陈渠珍有着非凡之才,遂推心置腹,引为知己地赞扬说,“你成绩优秀,才华横溢,将来我们可以共同奋发图强,为国家效力!”

  “好,我等着你凯旋!”

俩人紧紧握手,郑重相别。

3、

  约半个多月后,田应诏顺利到了日本东京,开始在振武学校就读,后人陆军士官学校深造。此间,他与哥哥田应全经常相会。田应全此前已与在日本的孙中山、黄兴、蔡锷等人相识,并参加了孙中山创立的反清组织同盟会。受田应全的影响,田应诏的思想也发生了很大转变,他亦渴望与孙中山相识并加入同盟会。


辛亥勇将田应诏的故事


  夏日的一个星期天,经田应全的引荐,田应诏在东京一家小旅店里与孙中山先生秘密相见了。孙先生笑着对田应诏道:“你是学军事的,将来很有用啊!你父亲是有名的武将,他为清廷卖力一生,最后却被流放边疆,像这样的功臣都不能容忍,这大清皇朝,你说还怎能赢得人心?现在全世界人民都在向往走民主立宪的富强之路,可中国还是皇帝专制统治,难道我们不应该将这样的腐朽皇朝推翻吗?”

“对,早就应该把清皇朝推翻了!”田应诏十分赞成孙中山的民主革命思想,随即又说,“我早久仰您的大名,今天与您相识真是有幸,我也想参加你创立的同盟会,并愿效犬马之劳!”

“很好,非常欢迎!”孙中山说,“反清人士我们要团结得越多越好。”

  “只要您看得起,我随时听从您的命令。我是个军人,为着革命大业,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行!只要你肯为革命出力,将来一定会有大用场的!”孙中山又道,“目前,你应努力完成学业,注意隐蔽自己身份,一旦有革命行动需要,我们会通知你!”

  “好,我一定照办!”

  和孙中山这次会面不久,田应诏便正式加入了同盟会组织。而这时的田应全,则受命回国,进行秘密的反清联络宣传活动。

  田应诏自与孙中山结识之后,内心受到极大鼓励。此后,在陆军士官学校读书,他不再与人吵架斗狠,性情也变得稳重多了,规定所学军事技术课程,他样样都认真钻研。有一天,他正在教室里聚精会神晚自习时,忽然有一对青年男女找他,他走出去一看,原来是妹妹田应弼和妹夫熊希靖。

  “妹妹,你怎么也到日本来了?”田应诏好不吃惊。

  “我也来留学啦!”田应弼得意地说。

  原来,田应弼从小也饱读诗书,后来长大成人,嫁给同县留洋的学生熊希靖。此次她东渡扶桑,是追随丈夫来日本留学的。她当时是凤凰县第一个出洋留学的女子。

  “你学什么专业?”

  “我学手工技艺!”

兄妹俩在异国相见,彼此都激动不已。田应诏立刻请假,带了妹妹妹夫一起来到一家日本餐馆,点了几样酒莱,一面吃一面畅叙家事国事,过了许久才各自回校。

4、

1908年7月,上海黄浦江边。

  “呜……”随着一声汽笛长鸣,一艘由日本开往上海的轮船缓缓靠近了黄浦港码头。

  轮船一侧的船舷旁,有一位穿白色衬衫的年青人正朝码头深情眺望。他就是刚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留学4年毕业归来的田应诏。

  “欢迎你们!欢迎你们归来!”轮船靠岸,乘客踏上码头之时,清朝廷军机处派了一位名叫王武义的特使要员专程到上海来迎接田应诏等一行十多个留日学生的归来。

  双方一一握手寒暄之后,众人便乘坐出租车来到了临江一家豪华的酒楼。

当日的晚宴十分丰盛。王特使在酒会上全权代表朝廷宣布授予田应诏等十多名毕业生为武举人头衔。田应诏那一刻想:若不是出国留学,这武举人头衔在国内哪能轻易得到!外国的月亮莫非真的比中国圆?为什么朝廷对他们都刮目相看?

在上海过了数日,朝廷这时派人宣布任命他为四川陆军速成学堂监督,兼陆军小学总监。田应诏随即来到成都就职上任了。

一天上午,穿着军服的田应诏正在打兰球。忽然,穿着便服的陈渠珍和、林修梅、张子青、彭兴武等同乡结伴来到了陆军小学的操场上。

陈渠珍走近叫道:“应诏兄!”

田应诏惊讶地回道:“啊,渠珍,修梅,是你们几位。”遂迎上前,与大家一一握手。

陈渠珍细看着田应诏道:“几年不见,我们好想念你啊!你现在变得好英俊了!”

田应诏看着大家道:“是吗?你们也都变化大嘛,我也好想念你们!”

林修梅道:“听说你从日本回国后,到这里当了总监,咱们就找到你这儿来了。”

田应诏:“好哇,请到我办公室去坐。”

几个人遂来到校总监办公室内,田应诏给大家沏茶。

田应诏问:“你们从军校都早毕业了吧?”

陈渠珍道:“是啊,去年夏天就毕业了。”

田应诏:“找到事做没有?”

陈渠珍:“还在找,只是遇到了麻烦。”

田应诏:“啊,什么麻烦?”

陈渠珍诉说道:“咱们几个同学毕业后,本都分到长沙新军任了职,不料因参加同盟会被当局怀疑。有一天,我们在天心阁聚会,突然有许多警察搜查来了。我们赶快从后门走,才撤出天心阁。那次侥幸脱险,事后才知有人怀疑告密,我们就辞职到了家乡避难,回家半年,风声过了,大家不敢在湖南找事做,就相约进川来了。”

田应诏问:“来川前,你们找赵尔巽巡抚了吗?”

林修梅回道:“找了。我们就是经他推荐才到成都来的。他让我们去找其弟赵尔丰,我们也去找了。”

田应诏又问:“赵尔丰答应安排没有?”

陈渠珍道:“他可能担心我们来自湖南,怕是入过同盟会的革命党人,故还没有答允。”

田应诏沉思一下道:“这担心是有道理的,我怕风声也会传入四川。”

林修梅道:“是啊,所以我们才想找你帮忙。”

张子青:“应诏兄,你现在干得不错,你可要帮帮我们哦。”

田应诏回道:“当然,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让我想想,我在这里也有一些朋友,新军的协统钟颖我倒是很熟,但他是皇室亲戚,得慈禧宠爱,年纪轻轻就当了协统,不过这人性格还直率,讲义气,与我关系不错,待我明日请客,向他推荐试试,你们就等候消息吧。”

陈渠珍道:“好,我们等着。这事要麻烦你了。”

田应诏又叮嘱:“谈不上麻烦,我会尽力的。不过,你们若到他手下任职了,可千万别露同盟会身份,他是皇室之亲,不会同情革命的。”

陈渠珍道:“我们会小心的,这次来,本来我们就是看到西藏边疆多事,英帝国有吞并这块领土的野心,咱们为戍边关,报效国家,才想到川边来投军,这可说清楚的。”

田应诏:“行,这样就好说!”

林修梅:“有你介绍,我们就放心了。你喝过洋墨水,学问大,在日本这几年,收获一定不小吧?”

田应诏:“这几年在日本留学,确实开了眼界,收获很大。我与孙中山、黄兴等人都有联系。眼下,同盟会的宗旨还是要推翻满清,建立共和。我等都是中坚分子,现在应积蓄力量,等时机成熟才可出头,总之你们来这里也要千万小心,别惹上革命党嫌疑。”

陈渠珍道:“好,我们会注意的。”

过了一日,田应诏就与新驻成都的新军协统钟颖说好,将陈等4人都安排在了其部任职,并驻防到了百丈驿。陈渠珍在此任职队官后,利用公余之便,悉心搜集有关川边西藏的史地资料,写了一部《西征计划书》,得到钟颖欣赏,不久,陈渠珍就随钟颖部远征去了西藏。

5、

在成都陆军小学任职的田应诏,后又被分配到了南京第九镇徐绍桢部三十四标第三营当管带。1911年10月,当在武昌的新军率先发动了推翻清王朝的武昌起义后,南京的同盟会急起响应。同年11月,田应诏奉命率部组成敢死队,配合义军一道进攻清军据守的雨花台。在战斗中,田应诏率领的敢死队立下了汗马功劳。南京光复,田应诏被提升为第二十旅旅长。不久,孙中山辞去了临时大总统职务,袁世凯继任此职,第二十旅被解散。随后,田应诏服从孙中山和黄兴的指示,在南京去职后回到了长沙。湖南督军谭延闿在国务总理熊希龄的推荐下,特委任田应诏当了镇筸总镇湘西镇守使,并兼辰沅道尹。

处在湘西中心凤凰的田应诏,这时的动向亦显得更加重要。一天下午,田应诏召来陈渠珍商议说:“近日护国黔军王文华和北洋军的马继增、卢金山均派了代表来凤凰联络,我已将他们分别安置住下,他们都想要我出兵援助哩!”

陈渠珍这时从西藏远征,历经九死一生才回到家乡,并在田应诏的关照下,担任了田部中校参谋一职。陈渠珍这时就说:“我还是主张暂守中立,以静观变!”接着,他又道:“有道是羽毛不丰者,不可以高飞,文章不成者,不可以诛罚。现时袁世凯虽然当伐,黔军当助,无奈湘西地瘠民贫,如若冒然出兵,凤乾各县必为战场,胜则数载难医创伤,败则将会一蹶不振,此战无论谁胜谁负,我们卷进去都将不利啊!我觉得只有暂守中立应变才是上策!”

  “好!玉鍪分析得透彻有理!此事就照你的建议办!”田应诏遂下了决心。

按照陈渠珍的建议,田应诏采用“暂守中立”的对策,在护国黔军和北洋军对峙的战斗中坐山观虎斗,结果,不仅自己一方部队未受损失,还在南北战争中坐收渔利,大发了一笔“洋财”。那北军初战惨败,马继增自杀,北军溃退时的许多枪支都落人了筸军之手。同时,田应诏以“兵单械少”为由,向袁世凯要得1000余支枪和18万发子弹,筸军由此势力大增,而田应诏对陈渠珍也更加器重。

  过了不久,袁世凯又增派师长周文炳、唐天喜率部进行反攻,与护国黔军在湘西一带展开了拉锯战,双方各有胜负。眼见武力镇压一时未能奏效,袁世凯遂又给已下台的原国务总理熊希龄封了一个“湘西宣慰使”的头衔,派他到湘西来,企图让他做护国黔军的劝说工作。其实熊希龄对袁世凯的倒行逆施早巳不满。利用这次机会,他脱离了北京,到了常德后,就将宣慰使署设在常德青阳阁李雨田家中,接着便派张学济、杨玉山等人分头到麻阳、乾城、永顺等地活动,策划湘西独立;又派朱树藩、张学济去广西、贵州等地与护国军商议临时停战办法。他自己又亲自到凤凰,说服田应诏公开树帜反袁独立。

在熊希龄的“调停”之下,护国军与北洋军不久达成了短暂的停战协议,而各地的反袁独立活动却仍如火如荼。4月28日,程潜在靖县讨袁大会上被推举为湖南护国军总司令,湖南宣告独立。5月24日,田应诏在凤凰就任湘西护国军总司令,宣布独立。与此同时,在全国先后又有广西、四川、陕西、广东、山东、浙江等省都相继宣告独立。袁世凯在众叛亲离的形势下,最后在绝望中害病死去。熊希龄在湘西完成宣慰使“使命”后也回到了北京。在北京的段祺瑞政府任命他为平政院院长,但熊希龄眼见全国军阀混战不休,生灵涂炭,心中对于政治已失去信心,所以不到半年他就辞去了平政院院长之职。

田应诏在宣布湘西独立之后,却仍按兵不动,每天只管与幕僚吟诗对联,饮酒取乐,疏于军政。而这时全国反段祺瑞的护法运动已经开始,在湘南,刘建藩、林修梅等宣布了护法独立,张学济、胡瑛、谢重光等也在湘西率兵响应。孙中山还委任张学济为湘西护法军总司令。此时田应诏还无意进取,陈渠珍心里便欲取而代之。有一天,他将自己的这一心事向镇守使秘书长滕风藻作了透露,陈渠珍说:“眼下军门耽于享乐,无意远图,我们应当另举人代之,你看如何?”滕风藻道:“能代军门者唯足下耳。足下常引《战国策》苏秦所言‘羽毛不丰满者,不可以高飞,道德不厚者,不可以使民’。此乃至理名言。田镇守使经营湘西多年,部下多为他的亲友旧属,根深蒂固,且肇造民国,殊有功勋。如贸然取代,恐军心民心不服。若别人乘间图之,局面将更难收拾。欲益反损,切不可为。当今之计,足下只可对其取顺从主义,图其所好,用其疏庸,待到足下羽毛丰满、德高望重之时,水到渠成,田必自让。如此既不负篡逆之名,又能垂手可得军政大权,何乐而不为也?望足下三思。”

 “好,若不与兄倾谈,险误大事!”陈渠珍当下表示放弃原来的想法,决定全力辅佐田应诏并劝其作出兵准备。

  又一日,陈渠珍去见田应诏。其时田正在室内挥毫画兰。陈渠珍赞扬田画的兰花秀逸自然,潇洒清新。田应诏在兰草上题了两句诗:“此是山中一种花,不求闻达自烟霞。”他请陈渠珍再续两句诗。陈渠珍道:“军门所题,道出了香兰那种独藏隐逸的风格和幽芳高节的情操,不足的是还缺点豁达大度的浩然之气。”田应诏道:“那就请你再添两句气魄足的吧!”陈渠珍略加思索,即吟道:“旭日冉冉东风至,王者之香飘天涯。军门你看如何?”“不错!不错!”田应诏道,“你的思路敏捷,添此两句,豁达明朗,很有气魄。”陈渠珍趁机又道:“我这两句诗也是表达军门画中之意,应当为王者之香,不与众草为伍。今日虽是幽谷独茂,他日香气必飘天涯嘛!”田应诏很满意地点头道:“对,我们应当有‘飘天涯’的志向!”

谈完兰草,陈渠珍便引入正题,建议田应诏尽快加入护法军行列,宣布独立护法,并参加对北洋军的战斗。田应诏随即同意了陈的建议。不久,经与湘粤桂联军总司令谭浩明联系,田应诏被委任为湘西护国军第二路总司令,胡学坤为副总司令。该部至此已拥有7000余人枪,共编有四个梯团,一个卫队营。陈渠珍此时任参谋长兼第一梯团团长;安定超任第二梯团团长;唐力臣任第三梯团团长;郑乃文任第四梯团团长;熊振华任卫队营营长。田应诏宣布护法独立后,湘西镇守副使周则范也在洪江宣布护法独立,他被谭浩明任命为湘西护法军第三路总司令,共拥有3000多人枪。

6、

湘西护法军自从常德退出之后,由于冯玉祥采取和解的态度,湘西出现了短暂的偏安局面。此时,谭延闿要田应诏将镇守使署迁到长沙,把牌子挂到长沙。田应诏对军政界的残酷斗争已深觉厌烦,心里只想过点安逸日子,于是他在深思熟虑后,把陈渠珍叫来说:“玉鍪,我考虑好了,就按谭督军的意思,我决定把镇守使署迁到长沙去。这样可使他彻底放心。我走后,这军长之职就由你代理吧!你要好好干,把队伍带得更好!

  “军门如此重托,我敢不尽力!”陈渠珍道,“您尽管坐镇长沙,我决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那好,我走后,你就大胆带兵吧!”

田应诏去长沙后,陈渠珍即借剿匪名义,将指挥部从辰州撤到了麻阳。谭延闿对陈渠珍的才干亦颇为赏识,不久即任命他当了湘西巡防各军统领兼永、保、龙、桑、绥、古、乾、泸、凤、麻十县剿匪总指挥等职。

不多久,建国联军挥师北上,熊克武、汤子模率部经湘西来到了常德一带,其前锋贺龙部占领了津市和澧州。正当北伐进展顺利时,孙中山先生却于1925年3月不幸病逝。群龙无首,北伐暂停,数万滞留湘内的建国联军的去向成了大问题。熊克武、汤子模决定收兵返粤,贺龙部以“湘军返乡”为由留在原地未动,赵恒惕权衡利害得失,以省府名义委任贺龙当了澧州镇守使。

  熊克武、汤子模率部假道湘西返粤,途经保靖、永绥时,打了陈渠珍部一个措手不及。其时,陈渠珍闻讯川军一部绕道古丈,抄袭其后,大队联军长驱直人,不由得惊慌失措,乃急下令向凤凰方向撤退。行至永绥,又遇田义卿率部堵截,双方一番激战,陈渠珍部损失惨重。好不容易冲出重围来到乾州时,得到凤凰腊尔山守备隆屏候、隆屏贵兄弟率2000余人前来接应,这才从容撤回凤凰城。川军这时又兵临乾州城下,陈渠珍命滕久长、滕文作、田应昌、韩六地、周大德等率部增援固守城池,川军师长罗觐光率部围攻四十八日,竟未能攻下此城。7月中旬,熊克武、汤子模先后引兵经凤凰、麻阳离开湘西,向广东开去。

  正当陈渠珍受挫之时,田应诏从省城也回到了凤凰。陈渠珍听说田应诏回来,立刻主动登门拜见:“军门,此次变乱迭起,湘西受到重大损失,玉鍪深感赧愧,我现已引咎辞职,这统领一职,就请您收回!”

  田应诏久居省城,其时也是静极思动,又见陈渠珍兵败受挫,亦有意收回旁落兵权。而陈渠珍主动请辞,他也就点头应允道:

  “目前局势尚很严峻,你虽辞职,亦望不要气馁!古人云: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可多总结失败之教训,以后不愁没出息。”

  “多谢军门指教!”陈渠珍遂将统领印章之类交出,接着就退居到了凤凰、泸溪交界的猫儿口处。

那猫儿口位于沱江上游,山高河深,古木参天。陈渠珍住在一家农户小屋里,每天布衣麻鞋,或负薪白炊,或看书作文,或垂钓沱江,俨然一个息影林泉的隐者。其实,他仍在时时关注时局的变化。他知道田应诏此时上任亦非易事,说不定到时还得请他出山收拾残局。果然,不到半月,田应诏就派人送信来,请他重新担任统领应付局面。

原来,田应诏上任后,立刻面临着一个极大威胁:那田义卿此时见风使舵又投靠了湘西善后督办叶开鑫,已被委为永绥防备指挥,并扬言要踏平镇筸城,生擒陈渠珍,活捉田凤丹。田应诏曾下令组织陈斗南、顾家齐、张化南、宋海涛四路人马进行讨伐,谁知进攻失利,反被田义卿反攻追击到了乾城,凤凰、泸溪县也受了极大威胁。田应诏再下令四处调兵增援,无奈各处守将以防务吃紧为由,竟不肯听命前来相助。眼见局面十分不利,田应诏才意识到陈渠珍经过多年经营,其羽翼已成,湘西之事,没有他谁也难统领驾驭了。于是经过反复利弊权衡,最后决定彻底退出,并以“让贤”为由与陈渠珍开诚相见,自己表明今后只领湘西镇守使虚衔,并即日转回长沙,湘西的一切均由陈来统领。陈渠珍见田应诏如此诚心相让,便称允出山重又回了凤凰。

7、

在凤凰老家生活数年,田应诏再也无心过问军政。他的身体患病,一直不怎么好。1933年1月10日夜里,田应诏躺在床上咳嗽不止。当夜一口痰没咳出即断了气。病逝之时,享年仅56岁。

  第二天,陈渠珍闻讯,匆匆来到田应诏的灵堂前,率部属恭恭敬敬地鞠躬了三次,以示哀悼告别,同时写了一副挽联相赠。其联曰:

富贵与功名相同,前佐东征,后为西狩,以只身任风雨飘摇,耿耿斯心,公所鉴也;患难如生死之异,大则继命,私者托孤,有此心唯天日可表,遥遥后事,我自任之。

此联对田应诏的一生算是作了一番盖棺定论式的总结,同时也表述了陈渠珍继任湘西统领之职后的担当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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