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祕喬冠華的身後事:用2000元稿費安葬自己

核心提示:喬冠華的墓地選擇在楊灣華僑公墓湖沙山難捨石下,這裡背靠大山,面臨太湖,有山有水有清靜,完全符合喬冠華生前的遺願。為體現喬冠華艱苦樸素的人生宗旨,章含之要求丈夫的墓地越簡單越好,並提供了草圖同時拿出了近日領到的2000多元稿費,作為購置墓碑的費用。

揭秘喬冠華的身後事:用2000元稿費安葬自己

聽說原外交部長喬冠華就安葬在我們蘇州的東山華僑公墓。我懷著對這位國際外交舞臺上風雲人物的敬意,捧一束鮮花向他走去。要不是當地文友的陪同,我可能找不到他的安息之地。因為墓地實在不為人注意,僅佔地16平方米,掩映在一片蒼松翠柏之中。四周沒有欄杆、供桌,更沒有石獅圍牆,就那麼一塊一平方米不到的黑色大理石板,呈30度坡狀橫臥在地上,上面僅鐫刻著“喬冠華同志之墓”和他生前最喜歡的文天祥的兩句詩:“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墨跡倒是出自我國著名書法家黃苗子之手。

這位江蘇鹽城人氏,這位外交界重要領導人的骨灰,怎麼安息在異域他鄉呢?我問友人,友人答:是緣分。

這便引出一段喬冠華與蘇州有緣分的故事。

早在1940年,曾獲得清華大學文學學士和德國士賓根大學哲學博士學位的喬冠華,當時在重慶新華日報社任國際新聞主編。在這期間,他與重慶市民醫院外科主任、蘇州籍醫生李顥結為知交,李醫生冒著被國民黨特務迫害的風險,搶救了因腸穿孔引起急性腹膜炎的喬冠華,並幫助中共駐重慶辦事處做了大量有益的工作;而喬冠華則引導著李顥走向光明,積極投身革命運動。解放後,李醫生調任上海第一人民醫院當了一名外科主任,喬冠華則進了北京,儘管兩地分隔,但他倆繼續保持著友情的關係,在“**”期間,身陷囹圄的他倆仍保持著暗中的聯繫。回到家鄉工作的李顥還讓兒子帶著蘇州特產滷汁豆腐乾赴京探望喬冠華伯伯與龔澎伯母。1970年9月20日,喬伯母因腦腫瘤過早逝世,為幫助好友排除孤寂,李顥夫婦還特地把自己的女兒送往北京,陪伴好友,為喬冠華料理家務。

1980年,喬冠華疾病纏身在家休養,思念遠在蘇州的摯友卻難以成行,所以他在李顥的次子赴京看望自己的時候,親筆書贈李顥五言詩一首:

懷李顥

長憶寒山寺,江楓映火明。

何時一杯酒,促膝話平生。

李顥把這首詩看作是他倆終生友誼的象徵,珍藏至今。

如果說喬冠華只是在這首詩中含蓄地表達了他對這個世稱“天堂”的地方的一往情深的話,那麼,他在與蘇州花匠尚金生的交往中,則明確地表達了他將來有可能把人生的最後歸宿落在蘇州的想法。

1959年秋季,又一位來自水鄉的蘇州人出現在喬冠華的生活中。尚金生師傅至今仍清楚地記得,當時他在釣魚臺國賓館工作長達近10年,他的花房就設在解放軍營房與國賓館8號樓之間。8號樓是外交部的領導人工作的地方,站在花房裡,就能看見近鄰8號樓底樓窗戶裡首長們工作的情況。喬冠華真是根“筆桿子”,透過窗戶,尚金生經常可以看見這位身材高大、英俊瀟灑的中年男子在伏案工作。他的桌上,放著一瓶茅臺酒和一隻小酒盅,有時,他寫累了,就喝一盅酒,用以提神。有時,喬冠華口述,讓身邊的兩位秘書執筆,他們常常一干就沒個完,有時晚上還要挑燈夜戰,幹個通宵。

那時,尚金生是喬冠華參加撰寫的評蘇聯修正主義文章的忠實收聽者。那一段時間裡,他經常收聽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夏青、葛蘭抑揚頓挫的朗讀,為此,他對這個才華橫溢的人物充滿了欽佩之情。喬冠華平易近人,有時,他寫作之餘,就上穿圓領汗衫,下穿短褲,腳上拖著拖鞋,手裡拿著大蒲扇,悠哉遊哉地來到花房,說是“清醒清醒頭腦,換換空氣”。起先,尚金生遵守組織紀律,不敢主動與首長接近,只是在花房裡埋頭工作。可是,喬冠華來到花房,就坐在長條椅上,向尚金生連連招手,拉著他坐在自己的身邊,同小花匠拉家常。言談中,尚金生髮現喬冠華喜歡蘭花,劍蘭、蕙蘭、冬蘭等都能說上一通。因為有了共同語言,漸漸地兩人之間就顯得隨便與親熱多了。

在8號樓的庭院裡與辦公室裡擺放著不少花卉盆景,尚金生每天都要按規定進去鬆土澆水修剪。有時,他見喬冠華與他的秘書正在客廳裡忙碌,或接待客人,按照紀律他不能擅自入內。但又怕誤了侍弄花卉的時機,所以有時難免在門口進退兩難,徘徊不前。細心的喬冠華見了,就在裡面向他打招呼,請他進去工作,並不止一次地埋怨尚金生說:小尚,你別拘束嘛。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喬冠華平易近人、善解人意的工作作風,使尚金生倍感親切與感動。

1969年底,尚金生完成任務回到家鄉,繼續在拙政園裡當花匠。1970年秋冬裡的一天,他正在花房裡忙碌,忽然,一個身材高大、身穿銀灰色中山裝的中年男子叫著“小尚”,直走進花房。尚金生還沒醒悟過來,對方那溫暖的大手已握住了他沾滿泥土的手掌。這時,尚金生才發現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別人,竟是闊別將近一年的喬冠華!原來,喬冠華在陪同西哈努克親王遊覽拙政園的時候,一直留意尋找著這個當年在北京結下了10年友誼的小花匠呢!老朋友重逢,格外親熱,噓寒問暖,家長裡短,聊個沒完。喬冠華盛讚蘇州園林美,並說道:將來他老了退休了,要想辦法定居到蘇州來。要不是工作人員折回來招呼喬冠華,他倆還要聊上一陣呢。分手時,喬冠華緊緊握著尚金生的手,感慨地說道:唉,我們這些老同志什麼時候能再在一起工作有多好呀!

現在,喬冠華真的“定居”在蘇州了,尚金生師傅不由唏噓不止。

1983年的中秋節是喬冠華彌留在人間的最後一個夜晚,他從昏迷中醒來,用手輕撫著章含之的頭髮,最後一次關照夫人說,他死後,要找個清靜的像蘇州那樣有山有水的地方。

當年9月22日10點零3分,喬冠華在北京醫院與世長辭.

10月25日,中國人民對外友協主持了喬冠華的遺體告別儀式,他的骨灰盒被放進了八寶山革命公墓骨灰堂。

但是,只放了三天,章含之就把它取了出來,放在自己的臥室裡,讓自己與丈夫朝夕相伴。

1984年春節剛過,章含之開始為丈夫尋找他最後的人生歸宿。喬冠華一生清貧,生前一無所有,死後也只留下一筆2000多元的稿費。章含之知道光憑這點薄金,是難以使丈夫入土為安的。於是,她油然想到了丈夫生前的遺言,想到了當時在蘇州醫學院胸外科工作的好友李顥醫生。章含之來到蘇州,在李顥的陪同下,找到木櫝醫院的朋友施醫生。施醫生向他們介紹了他的朋友朱廠長,朱廠長又找到了在東山經聯會工作的朋友楊主任。

東山是個依山傍水的太湖半島,章含之來到楊灣村的華僑公基,就覺得喬冠華生前的夙願已在眼前了。在東山人豪爽俠義的幫助下,章含之接受了蘇州朋友的幫助。她感慨地說:他10年臺上,10年臺下,不要進八寶山革命公墓,只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就可以了。

喬冠華的墓地選擇在楊灣華僑公墓湖沙山難捨石下,這裡背靠大山,面臨太湖,有山有水有清靜,完全符合喬冠華生前的遺願。為體現喬冠華艱苦樸素的人生宗旨,章含之要求丈夫的墓地越簡單越好,並提供了草圖同時拿出了近日領到的2000多元稿費,作為購置墓碑的費用。就這樣,在當年清明節那天,章含之手捧喬冠華的骨灰盒,再次來到東山華僑公墓,安葬了親愛的戰友與丈夫。

友人講述的故事,一次次撥動了我的心絃。舉目四望,在喬冠華這座極其簡單的墓地周邊,有的是造價昂貴、造型豪華的墓地。墓的上方是巴西華僑鉅富張泉生夫婦陵園,規模巨大,氣勢雄偉,造價達數十萬元之巨;右下方是孫中山先生的侍衛長王一亭先生的墓地,墓園內不但有石欄、石碑、石臺、石凳,還有不少名人題刻的頌詞,造價也達10多萬元。喬冠華的墓地與他們的相比,實在不起眼,甚至有點寒磣了。

但是,我想,這一切都不過是形式,只有豎立在人民心中的碑才最無價,而且將是永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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