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的回憶錄(一)——根據爺爺口述整理

今年是二零一五年,也是慶祝抗戰勝利七十週年的日子。我在電視上看到許多老革命在講述關於他們的歲月記憶,這也勾起了我的回憶。我想把從出生到現在自己親身經歷的以及祖母,父親經常講的重大事情寫出來,回憶我一生走過的坎坷之路,以供後輩參閱。

我生於一九四五年古歷七月十二日,降生地點早勝自家布店,之後幾天就是陽曆八月十五日,日本鬼子宣告投降,八年抗戰取得勝利全國人民皆大歡喜,所以取名勝堂,排行老四。

那年我的父親在早勝老供銷社(現在的農行)開設布店,就是把各地的土產白布收購回來轉手倒賣從中盈利,養家餬口,那時候在本村,我們也是新興之家一個幾十口人的大家庭,除老祖母外有五個大,五個媽,還有大哥慶堂,二哥滿堂,三哥福堂,我老四,大姐巧雲,二姐妙雲,六個娃娃,夥計是喬家廟我八韓家大,我奶說還有個放羊的叫什麼,我記不清了。

記得我三,四歲之時,母親又生一子叫五堂,因為長得又白又胖叫白白娃,兩歲左右生疾夭折,母親整天哭哭啼啼傷心過度身染疾病。病稍一輕,引上我從家裡騎騾子到長武然後坐汽車到平涼我舅家去,這一去我母親再就永遠沒回來。直到我二十幾歲到平涼打工我克豐爺(平涼醫院醫生)領上我到醫院後面的八盤磨找到我姨家去探親,我姨見了我先哭了一陣,然後把我媽到平涼又生了我弟利堂,得了產後風如何治療,利堂還沒滿月就抱給奶孃如何撫養等等,講的很清楚,我記憶猶新至今難忘。

記得那天我姨夫跟我有一段談話,我克豐爺還坐在旁邊,他說:“你小時候值錢的很,不吃我家的燕麥面饃。你媽給你裹肚子(肚兜)裡面縫的響元,買的吃爐齒子饃,我看爐齒子饃吃了呀就是麼個,地主一個,我現在可是工農兵家庭…”我叫克豐爺吃完中午飯再走,他說:“人家是工農兵家庭,我受不起,走了。”

我六歲時母親亡故,重病期間父親把我滿月時收下的一箱子銀貨兌成銀元給母親看病,那時候進口盤尼西林一支一塊響元,還是沒能救下母親。埋在了平涼三十里鋪,後來我長大了我舅引上我上墳燒紙祭奠。

一九五一年前季,母親亡故,父親失業整日坐吃山空,加上煙癮成性靠變賣家產為生;那時候正是鎮壓“一貫道”反動組織平涼經常槍斃人,大煙難買難賣;父親給我買小草帽、運動鞋、花襯衣、揹帶褲、很時髦。到八盤磨一個大商人楊得義家,他外家小老婆接待了我和父親,我記得他們密謀了一會兒大概意思是大人不來,靠我做小交通。我記的很清楚,給我襯衫後面縫了一個小口袋去時裝錢,回來裝煙棒子。小草帽不準戴要背上蓋住。順河灘走,邊走邊玩。事情雖然天衣無縫,但還是被鄉長他媽知道後舉報了。有天早上來了兩個公安幹警把我和父親帶到公安局談話到中午人家開批判大會,父親上臺被審,下午釋放。立令三天撤離平涼。回來時坐馬車到長武,我六大用筐子一頭擔著利堂,一頭擔著行李。給我僱了個小白毛驢騎回家中叫我奶奶養。

我七八歲父親在早勝柿子巷開酒店,算是早勝唯一一家像樣的酒店。他一生愛唱戲僱的大師都是同行,郝家的虎虎能唱旦;韓家的讓言能唱生。在華池買來一群山羊,我大哥二哥給放羊,逢集的前一天下午把羊從家裡拉在早勝晚上殺了做清湯羊肉賣,後面有兩面南北廂房餐廳,我記得餐廳內有一副對聯:漢三傑聞香下馬,周八士知味停車。飯館從五一年後季維持到五三年前季不到兩年功夫,經營無方賠了個精光,在舉步維艱之時最後選擇了夜逃,記得那天夜裡我睡在父親懷裡他給了我幾角錢說:“明早有人問我,你就說我追月亮去了”。果然第二天早上虎虎叔問我:“勝娃子你大哩?”我說:"追月亮去了。”他說:“哎呦,掌櫃的跑了!”當時我一聽,哇的一聲就哭了。

時隔一年以後,我大給我奶捎回話說在華池縣政府幹了炊事員工作還給我奶捎了錢。五四年又到華池縣公安局,三縣合一到慶陽公安局,六零年大饑荒到西峰冷庫幹,再到西峰公安處,一直幹到六四年,整十年的炊事員的工作,使父親廚藝精湛,尤其是玉米麵黃兒(發糕)做的又香又甜,十分可口,曾一度登上《隴東報》。這十年發生過許多事以後再談。

我八歲後季,回到家中在本村小學開始上學直到一九六零年考上早勝中學(現寧縣一中六六屆)在唸書的十餘年中發生過許多大事,先是五八年大躍進,大鍊鋼鐵,後是六零年大饑荒。清楚地記得當時人民日報頭版頭條寫的:低標準瓜菜代,勒緊褲帶還外債。五八年秋季全國大鍊鋼鐵,村裡男勞力及個頭大一點的學生都到華亭山裡鍊鐵。秋雨連綿,陰冷潮溼,任務很緊。聽毛鬍子十三爺說民工成千上萬披的被,坐的石頭,手裡砸的也是石頭。嘴裡唱的社會主義好,晚上住的溼窯洞。五八年秋田大豐收,村裡男人都走了。留下老弱殘疾、婦女、學生。一天四次出勤,收秋、吃大灶。秋收完了深翻地,打百眼井。我們學生不上課整天勞動。糜子長得比我都高,我十四歲時不會用鐮刀,在秦店張家割糜子,一鐮子下去把腿紮了個大口子,傷疤至今還在。晚上月亮上來露水大得很,我腿上還流著血人家還不放工。

五九年我十五歲吃大灶,有一天中午大灶上喝的黑豆稀飯。社員喝不飽,對灶長有怨氣,正好這天我跟興堂玩,拿興堂小洋瓷碗剛喝了一小碗沒有了。大家亂嚷嚷,灶長曹孝豐氣勢洶洶的問:“誰沒喝飽?!"我大吼一聲:“我沒喝飽!”灶長去到二隊灶上端了一盆黑豆稀飯來把我耳朵擰住大聲喊道:“你給我喝!你球大滴還鬧灶哩,喝!”嚇得我哇哇大哭,我三娘是大灶炊事員,等灶長走了上前哄我,從圍裙底下偷偷拿出半個燒饃饃塞給我,這才不哭了,拿上小洋瓷碗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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