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今年上高一,现在放假在家,我经常和他聊聊学习上的事,听他说说学校的新鲜事,也有时给他提点建议。前两天,听儿子讲了他们语文课上曾经发生的一件事,先是令我忍俊不禁,继而又引发了我深深的思考。
事情是这样的,上语文课时,老师提了个问题——鲁迅喜欢吃硬的东西,这说明了什么?儿子起来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明鲁迅牙好!”
我当时忍不住发笑。儿子把我的笑理解为与他老师一样的否定,就认真地并大惑不解地质问:“难道不是吗?鲁迅如果牙不好,怎么能咬动硬的东西?”
其实,我的笑并不是在否定儿子的答案,而是觉得老师的问题有些好笑,尤其是与儿子的答案合在一起,更是越想越觉得好笑。老师要的当然不会是儿子给的浅显的答案,但儿子的答案却无可挑剔!
无比正确,却又绝对错误——这种幽默效果在喜剧原理不知如何定义,如果还没有相关定义,我看可以命名为“正确的乖谬”。
我明白老师心中的答案一定是在于某种深意,可是直觉告诉我,这种深意是想当然,是一种荒唐的所谓深度解读,在这我们的语文教学中实在太常见了。
看着儿子认真的表情,我终于止住笑,本能地开始思考老师想要的答案,虽然明知是故弄玄虚,但还是想看看能不能扯到边上,能不能勉强说得通。
当时我并不知道这道题出自哪篇文章,但从问题本身,以及对鲁迅的一些了解,我大体揣摩到老师意之所指,无非是想说明鲁迅性格刚强不屈。
然而,我对这种解读是持保留态度的,并准备对儿子讲我的看法。可是还没等我开口,儿子就又质问:“我就弄不明白,喜欢吃硬的东西与性格刚强之间有什么关系?喜欢吃软的东西,性格就不刚强了吗?”他语文老师给的答案,果然如我所料!
我十分认可儿子的质疑,但因为关系到他们的考试成绩问题,我也没有否定他语文老师给的答案,告诉他考试时写老师的答案,或者把自己的答案与老师的答案合二为一,总之光写说明鲁迅牙好,大概是一分不得的。
屈服于考试,而写违心甚至违背常理的答案,这说起来多少有点悲催。所以儿子感到不满,又抱怨说:“本来作者只是随便写句话,非要给说成表现了什么意思,都是胡说八道!”
儿子这样说,当然是受理解能力偏弱而走向了极端,但其实也确实有他所说的这种情况。我觉得有两个问题需要与他交流一下。
我首先告诉儿子,有时作者写作某句话或是某个情节,可能真的没什么深意,但读者读出深意来,这是完全可以的,这在文学接受的一个特点。我给他大致讲解了什么叫“文学接受”,然后又举了俄国剧作《大雷雨》的例子。
《大雷雨》是俄国作家A·H·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戏剧作品,刚创作出来时,并不被重视,但经文艺批评家杜勃罗留波夫对主人公卡捷琳娜的思想艺术价值进行深度解读之后,便受热捧,而卡捷琳娜的思想艺术价值却是作者本人不曾意识到的。
我又对儿子讲了清代学者谭献曾经说过的这样一句话——作者之用心未必然,读者之用心何必不然,告诉他,作者写的时候不一定这样想,便读者读的时候却是可以这样想的,这反映了文学接受的二次创造问题。
不过,我同时也告诉儿子,这不代表可以任意发挥,既不能断章取义,也不能牵强附会。在“鲁迅喜欢吃硬东西”的问题上,我认为老师的答案就有些牵强附会,当然,老师的答案可能也不是他本人的,而是来自教科书,来自某专家。
“鲁迅喜欢吃硬东西”的问题,出自课文《回忆鲁迅先生》 ,这是萧红的作品。我认真读了这篇文章,找到萧红说鲁迅喜欢吃硬东西的那句话,发现萧红说鲁迅喜欢吃硬东西时,是与“牛奶”和“鸡汤”并说的,再联系下文写鲁迅喜欢吃饺子、韭菜盒以及油炸的作品,我觉得萧红的意思应该是说鲁迅不喜欢喝汤,那么她这里的“硬的东西”大概是指吃干的,与稀的相对而言。
那么这样说来,萧红纯粹是在说鲁迅的饮食习惯问题,而这怎么就扯到性格刚强了呢?虽然鲁迅的性格确实是刚强不屈的,但这也不过是一种巧合而已。
如果吃饭的软硬能反映出性格,那么,汉奸走狗之流,难道都是喜欢吃软东西的吗?所有性格懦弱的人都喜欢吃软的东西吗?反过来,喜欢吃硬东西的人性格就都是刚强的吗?
很明显,这是荒唐的。所以,把鲁迅喜欢吃硬的东西与其刚强的性格绑在一起,实在是一种牵强附会的所谓深度解读。
事实上,鲁迅的性格问题很早以前就被附会过,那是很久以前了,在《一面》这篇文章中,写到鲁迅的“一”字胡。老师说鲁迅的胡子硬而直竖,表现出其刚强的性格特征。后来看到有人发文批评,说是胡说八道。一想真是的,电影里很多汉奸走狗不也留着“一”字胡吗?日本鬼子更多这种胡子。所以,人的胡子与性格之间并不存在对应关系,至少目前没有科学上的证明。
结束语:在语文教学中,对
名人进行解读时,经常会出现类似“鲁迅胡子”的神解读,我认为这是一种泛化性的变相阿谀。深度解读是需要的,但应该遵循一定的逻辑,最起码要遵循科学的逻辑。在语文教学中,不应该出现反逻辑性的解读。在对一些名人的解读上,实事求是比变相阿谀更能让人产生崇敬之情。閱讀更多 悅讀老師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