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觀止卷三・“國語 公羊傳 穀梁傳 禮記·檀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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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先生讀書 | 古文觀止卷三・“國語 公羊傳 穀梁傳 禮記·檀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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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觀止》是清人吳楚材、吳調侯於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選定的古代散文選本。二吳均是浙江紹興人,長期設館授徒,該書是清朝康熙年間選編的一部供學塾使用的文學讀本,此書是為學生編的教材。

《古文觀止》收自東周至明代的文章222篇,全書12卷,以收散文為主,兼取駢文。題名“觀止”是指該書所選的都是名篇佳作,是人們所能讀到的盡善盡美的至文了。

《古文觀止》由清代吳興祚審定並作序,序言中稱“以此正蒙養而裨後學”,當時為讀書人的啟蒙讀物。康熙三十四年(1695年)正式鐫版印刷。

該書所選的古文,均以散文為主,兼收韻文、駢文。先秦選的最多的是《左傳》,漢代選得最多的是《史記》,唐宋時代選得最多的是韓愈、柳宗元、歐陽修、蘇軾的文章。照文體來看,該書選韻文十三篇,如《楚辭·卜居》,陶淵明《歸去來兮辭》,杜牧《阿房宮賦》等,這些作品都是“極聲貌而窮文”,工於描繪,描繪中雖用韻語,但與詩不同,往往韻散結合,來加強聲情之美。散文則或記人或記事,有議論有寓言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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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卷三・周文

  1. 祭公諫徵犬戎《國語》
  2. 召公諫厲王止謗《國語》
  3. 襄王不許請隧《國語》
  4. 單子知陳必亡《國語》
  5. 展禽論祀爰居《國語》
  6. 裡革斷罟匡君《國語》
  7. 敬姜論勞逸《國語》
  8. 叔向賀貧《國語》
  9. 王孫圉論楚寶《國語》
  10. 諸稽郢行成於吳《國語》
  11. 申胥諫許越成《國語》
  12. 春王正月《公羊傳》
  13. 宋人及楚人平《公羊傳》
  14. 吳子使札來聘《公羊傳》
  15. 鄭伯克段於鄢《穀梁傳》
  16. 虞師晉師滅夏陽《穀梁傳》
  17. 晉獻公殺世子申生《禮記·檀弓》
  18. 曾子易簀《禮記·檀弓》
  19. 有子之言似夫子《禮記·檀弓》
  20. 公子重耳對秦客《禮記·檀弓》
  21. 杜蕢揚觶《禮記·檀弓》
  22. 晉獻文子成室《禮記·檀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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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公諫徵犬戎

先秦:佚名

穆王將徵犬戎,祭公謀父諫曰:“不可。先王耀德不觀兵。夫兵,戢而時動,動則威;觀則玩,玩則無震。是故周文公之《頌》曰:‘載戢干戈,載櫜弓矢;我求懿德,肆於時夏。允王保之。’先王之於民也,茂正其德,而厚其性;阜其財求,而利其器用;明利害之鄉,以文修之,使務利而避害,懷德而畏威,故能保世以滋大。

昔我先世后稷,以服事虞夏。及夏之衰也,棄稷弗務,我先王不窋,用失其官,而自竄於戎翟之間。不敢怠業,時序其德,纂修其緒,修其訓典;朝夕恪勤,守以惇篤,奉以忠信,奕世戴德,不忝前人。至於武王,昭前之光明,而加之以慈和,事神保民,莫不欣喜。商王帝辛,大惡於民,庶民弗忍,欣戴武王,以致戎於商牧。是先王非務武也,勤恤民隱,而除其害也。

夫先王之制:邦內甸服,邦外侯服,侯、衛賓服,夷、蠻要服,戎、狄荒服。甸服者祭,侯服者祀,賓服者享,要服者貢,荒服者王。日祭,月祀,時享,歲貢,終王,先王之訓也。

有不祭,則修意;有不祀,則修言;有不享,則修文;有不貢,則脩名;有不王,則修德。序成而有不至,則修刑。於是乎有刑不祭,伐不祀,徵不享,讓不貢,告不王。於是乎有刑罰之闢,有攻伐之兵,有徵討之備,有威讓之令,有文告之辭。布令陳辭,而又不至,則又增修於德,無勤民於遠。

是以近無不聽,遠無不服。今自大畢、伯士之終也,犬戎氏以其職來王,天子曰:‘予必以不享徵之’,且觀之兵,其無乃廢先王之訓,而王幾頓乎?吾聞夫犬戎樹惇,能帥舊德,而守終純固,其有以御我矣。”王不聽,遂徵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歸。自是荒服者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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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公諫厲王止謗

先秦:佚名

厲王虐,國人謗王。召公告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衛巫,使監謗者。以告,則殺之。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

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謗矣,乃不敢言。”召公曰:“是障之也。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為川者決之使導,為民者宣之使言。故天子聽政,使公卿至於列士獻詩,瞽獻曲,史獻書,師箴,瞍賦,曚誦,百工諫,庶人傳語,近臣盡規,親戚補察,瞽、史教誨,耆、艾修之,而後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民之有口,猶土之有山川也,財用於是乎出;猶其原隰之有衍沃也,衣食於是乎生。口之宣言也,善敗於是乎興。行善而備敗,其所以阜財用衣食者也。夫民慮之於心而宣之於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若壅其口,其與能幾何?”

王不聽,於是國人莫敢出言。三年,乃流王於彘。

 中國古代歷史家在記述歷史事件時,有尚實錄、寓褒貶的優良傳統。他們往往忠於歷史真實,並從那些孤立甚至偶然的事件中,去挖掘帶有普遍性、規律性的東西,以供後代統治者借鑑。《國語》這篇文章記載了周厲王被逐的過程。召公亦作邵公。周厲王執政時,由於殘暴無道,遭到人們的譴責,然而他非但不思改弦易轍,反而採取高壓手段堵塞輿論的批評。結果,人民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舉起反叛的旗幟,把他從國君的寶座上拉了下來。它告訴人們一條真理:“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即是說,如果統治者濫施暴政,且又堵塞言路,終將自食其果。全篇文字簡潔,敘述有條有理,邏輯性強,很有說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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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王不許請隧

先秦:佚名

晉文公既定襄王於郟,王勞之以地,辭,請隧焉。王弗許,曰:“昔我先王之有天下也,規方千里,以為甸服,以供上帝山川百神之祀,以備百姓兆民之用,以待不庭、不虞之患。其餘,以均分公、侯、伯、子、男,使各有寧宇,以順及天地,無逢其災害。先王豈有賴焉?內官不過九御,外官不過九品,足以供給神祇而已,豈敢厭縱其耳目心腹,以亂百度?亦唯是死生之服物採章,以臨長百姓而輕重布之,王何異之有?”

“今天降禍災於周室,餘一人僅亦守府,又不佞以勤叔父,而班先王之大物以賞私德,其叔父實應且憎,以非餘一人,餘一人豈敢有愛也?先民有言曰:‘改玉改行。’叔父若能光裕大德,更姓改物,以創制天下,自顯庸也,而縮取備物,以鎮撫百姓,餘一人其流闢於裔土,何辭之有與?若猶是姬姓也,尚將列為公侯,以復先王之職,大物其未可改也。叔父其茂昭明德,物將自至,餘何敢以私勞變前之大章,以忝天下,其若先王與百姓何?何政令之為也?若不然,叔父有地而隧焉,餘安能知之?”

文公遂不敢請,受地而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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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子知陳必亡

先秦:佚名

定王使單襄公聘於宋。遂假道於陳,以聘於楚。火朝覿矣,道茀不可行也。侯不在疆,司空不視塗,澤不陂,川不梁,野有庾積,場功未畢,道無列樹,墾田若藝,膳宰不置餼,司裡不授館,國無寄寓,縣無旅舍。民將築臺於夏氏。及陳,陳靈公與孔寧、儀行父南冠以如夏氏,留賓不見。

單子歸,告王曰:“陳侯不有大咎,國必亡。”王曰:“何故?”對曰:“夫辰角見而雨畢,天根見而水涸,本見而草木節解,駟見而隕霜,火見而清風戒寒。故《先王之教》曰:‘雨畢而除道,水涸而成梁,草木節解而備藏,隕霜而冬裘具,清風至而修城郭宮室。’故《夏令》曰:‘九月除道,十月成梁。’其時儆曰:“收而場功,待而畚梮,營室之中,土功其始,火之初見,期於司裡。’此先王所以不用財賄,而廣施德於天下者也。今陳國火朝覿矣,而道路若塞,野場若棄,澤不陂障,川無舟梁,是廢先王之教也。”

“《周制》有之曰:‘列樹以表道,立鄙食以守路,國有郊牧,疆有寓望,藪有圃草,囿有林池,所以御災也,其餘無非谷土,民無懸耜,野無奧草。不奪民時,不蔑民功。有優無匱,有逸無罷。國有班事,縣有序民。’今陳國道路不可知,田在草間,功成而不收,民罷於逸樂,是棄先王之法制也。

“周之《秩官》有之曰:‘敵國賓至,關尹以告,行理以節逆之,候人為導,卿出郊勞,門尹除門,宗祝執祀,司裡授館,司徒具徒,司空視途,司寇詰奸,虞人入材,甸人積薪,火師監燎,水師監濯,膳宰致饔,廩人獻餼,司馬陳芻,工人展車,百官以物至,賓入如歸。是故小大莫不懷愛。其貴國之賓至,則以班加一等,益虔。至於王吏,則皆官正蒞事,上卿監之。若王巡守,則君親監之。’今雖朝也不才,有分族於周,承王命以為過賓於陳,而司事莫至,是蔑先王之官也。

“《先王之令》有之曰:‘天道賞善而罰淫,故凡我造國,無從非彝,無即慆淫,各守爾典,以承天休。’今陳侯不念胤續之常,棄其伉儷妃嬪,而帥其卿佐以淫於夏氏,不亦嬪姓矣乎?陳,我大姬之後也。棄袞冕而南冠以出,不亦簡彝乎?是又犯先王之令也。

“昔先王之教,懋帥其德也,猶恐殞越。若廢其教而棄其制,蔑其官而犯其令,將何以守國?居大國之 ,而無此四者,其能久乎?”

六年,單子如楚。八年,陳侯殺於夏氏。九年,楚子入陳。

公元前601年,單襄公受周定王委派,前去宋國、楚國等國聘問。路過陳國時,他看到路上雜草叢生,邊境上也沒有迎送賓客的人,到了國都,陳靈公跟大臣一起戴著楚國時興的帽子去了著名的寡婦夏姬家,丟下週天子的代表不接見。單襄公回到京城後,跟定王說,陳侯本人如無大的災難,陳國也一定會滅亡。

單襄公的預言很快實現了。兩年後,與夏姬私通的陳靈公在談笑中侮辱夏姬的兒子夏徵舒,被夏徵舒射死。

單襄公的先見之明不止一次。前575年,周簡王十一年,楚晉兩國對決,結果楚軍大敗。晉國獲勝後,派至向周簡王告捷。在朝見周王之前,王叔簡公設酒宴招待至,互贈厚禮,談笑甚歡,王叔簡公在朝堂上稱讚至。至還在邵桓公面前自誇功大,說晉國這次打敗楚國,實際是由於他的謀劃。邵桓公把談話的內容告訴了單襄公:“王叔簡公稱讚至,認為他一定能在晉國掌權,因此王叔簡公勸我們各位大臣為至多說好話,以便今後在晉國能有所照應。”

單襄公很不客氣地說:俗話說“刀架在脖子上”,恐怕就是指至這種人吧。君子不自我吹噓,並非為了謙讓,而是怕掩蓋了別人的長處。大凡人的天性,總喜歡超過別人,但不能用無視別人長處的手段。越是要掩蓋別人的長處,他壓制下邊的人也就越厲害,所以聖人看重謙讓。如今至的位置在晉國其他七卿之下而想超過他們,那也就會有七人的怨恨,至將憑什麼來應付呢?刀已經架在至的脖子上了。

單襄公的這個預言還未完,到了第二年,前574年,魯成公跟晉、齊、宋、衛、曹、邾等國在柯陵結盟。單襄公躬逢其盛。在柯陵盟會上,單襄公看到晉厲公走路時眼睛望遠不望近,腳步也抬得高高的,心不在焉。又看到晉國的大臣說話很衝,說話則總是繞彎子,至還是那樣自吹自擂,齊國的大臣國佐說話也是毫無忌諱。單襄公對魯成公說,晉國很快就要發生內亂,國君和三恐怕都要大難臨頭了。甚至齊國的國佐也有災禍,他處在淫亂的齊國,卻喜歡講直話,明指他人的過失,這就會招人恨。因為只有善良的人才能接受別人的隨意指責,齊國有這種人嗎?

單襄公一口氣預言五個人的命運。先知的話很快實現,晉厲公回國不久就誅殺三。第二年,前573年,晉國大臣誅殺晉厲公,葬禮只用了一車四馬。同年,齊靈公殺國佐。單襄公的預言不到三年就全部實現。

單襄公的先知之能尚不止此。他還預言了寄留於周天子腳下的晉襄公的曾孫周子將來一定會成為晉國的國君。結果,晉厲公被弒後,國中無主,晉人迎回周子立為國君,這就是晉悼公。至此,單襄公的預言徹底實現。

對單襄公的預言,人們一直試圖進行理性的解釋,卻也難以理解先知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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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禽論祀爰居

先秦:佚名

海鳥曰“爰居”,止於魯東門之外二日。臧文仲使國人祭之。展禽曰:“越哉,臧孫之為政也!夫祀,國之大節也,而節,政之所成也。故慎制祀以為國典。今無故而加典,非政之宜也。

“夫聖王之制祀也,法施於民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御大災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非是族也,不在祀典。昔烈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柱,能植百穀百蔬。夏之興也,周棄繼之,故祀以為稷。共工氏之伯九有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土,故祀以為社。黃帝能成命百物,以明民共財。顓頊能修之,帝嚳能序三辰以固民,堯能單均刑法以議民,舜勤民事而野死,鯀障供水而殛死,禹能以德修鯀之功,契為司徒而民輯,冥勤其官而水死,湯以寬治民而除其邪,稷勤百穀雨山死,文王以文昭,武王去民之穢。故有虞氏禘黃帝而祖顓頊,郊堯而宗舜;夏后氏禘黃帝面祖顓頊,郊鯀而宗禹;商人禘舜而祖契,郊冥而宗湯;周人禘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幕,能帥顓頊者也,有虞氏報焉;杼,能帥禹者也,夏后氏報焉;上甲微,能帥契者也,商人報焉;高圉、太王,能帥稷者也,周人報焉。凡禘、郊、祖、宗、報,此五者,國之典祀也。加之以社稷山川之神,皆有功烈於民者也。及前哲令德之人,所以為民質也;及天之三辰,民所以瞻仰也;及地之五行,所以生殖也;及九州名山川澤,所以出財用也。非是,不在祀典。今海鳥至,已不知而犯之,以為國典,難以為仁且知矣。夫仁者講功,而知者處物。無功而祀之,非仁也;不知而不問,非知也。今茲海其有災乎?夫廣川之鳥獸,恆知而避其災也。”

是歲也,海多大風,冬暖。文仲聞柳下季之言,曰:“信吾過也。季子之言,不可不法也。”使書以為三策。

 臧文仲叫國人去祭祀海鳥“爰居”,引起展禽的一番大議論。這番議論反映出:祭祀是當時國家的大事,但只有為人民建立了功勞的人以及有益於人民的事物,大家才把它當作神來祭祀。雖然有迷信的色彩,但主張“仁者講功,智者處物”,反對“淫祀”,在古代卻是頗有見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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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革斷罟匡君

先秦:佚名

宣公夏濫於泗淵,裡革斷其罟而棄之,曰:“古者大寒降,土蟄發,水虞於是乎講罛罶,取名魚,登川禽,而嘗之寢廟,行諸國,助宣氣也。鳥獸孕,水蟲成,獸虞於是乎禁罝羅,矠魚鱉,以為夏槁,助生阜也。鳥獸成,水蟲孕,水虞於是乎禁罜,設阱鄂,以實廟庖,畜功用也。且夫山不槎櫱,澤不伐夭,魚禁鯤鮞,獸長麑麋,鳥翼鷇卵,蟲舍蚔蝝,蕃庶物也,古之訓也。今魚方別孕,不教魚長,又行網罟,貪無藝也。”

公聞之,曰:“吾過而裡革匡我,不亦善乎!是良罟也!為我得法。使有司藏之,使吾無忘諗。”師存侍,曰:“藏罟不如置裡革於側之不忘也。”

中國自古以來,對於有益於人類的鳥獸蟲魚,總是採取有節制的捕獲策略的。這大概也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可持續發展”的觀點吧。

本文寫魯宣公不顧時令,下網捕魚,裡革當場割破魚網,強行勸阻的經過。情節雖簡,卻極盡起伏變化之妙;事情雖小,卻蘊含深刻的道理。

裡革先聲奪人,引古論今,批評宣公任意捕魚的行動,是出於貪心。樂師存也是快人快語,使“匡君”的主題更加突出。

注意保護自然資源,古人很早就從實踐中總結出來了。本文借裡革之口對此作了很好的闡述。魯宣公不懂得這個道理,受到裡革的批評,但他那種勇於改正錯誤的精神還是值得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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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姜論勞逸

先秦:佚名

公父文伯退朝,朝其母,其母方績,文伯曰:“以歜之家而主猶績,懼乾季孫之怒也。其以歜為不能事主乎?”其母嘆曰:“魯其亡乎?使僮子備官而未之聞耶?居,吾語女。昔聖王之處民也,擇瘠土而處之,勞其民而用之,故長王天下。夫民勞則思,思則善心生;逸則淫,淫則忘善;忘善則噁心生。沃土之民不材,淫也。瘠土之民,莫不向義,勞也。

是故天子大采朝日,與三公九卿,祖識地德,日中考政,與百官之政事。師尹惟旅牧相,宣序民事。少採夕月,與大史司載糾虔天刑。日入,監九御,使潔奉鐕郊之粢盛,而後即安。諸侯朝修天子之業命,晝考其國國職,夕省其典刑,夜儆百工,使無慆淫,而後即安。卿大朝考其職,晝講其庶政,夕序其業,夜庀其家事,而後即安。士朝受業,晝而講貫,夕而習復,夜而計過,無憾,而後即安。自庶人以下,明而動,晦而休,無日以怠。王后親織玄紞,公侯之夫人,加之紘、綖。卿之內子為大帶,命婦成祭服。列士之妻,加之以朝服。自庶士以下,皆衣其夫。社而賦事,蒸而獻功,男女效績,愆則有闢。古之制也!君子勞心,小人勞力,先王之訓也!自上以下,誰敢淫心舍力?

今我寡也,爾又在下位,朝夕處事,猶恐忘先人之業。況有怠惰,其何以避闢?吾冀而朝夕修我,曰:‘必無廢先人。’爾今曰:‘胡不自安?’以是承君之官,餘懼穆伯之絕祀也?”

仲尼聞之曰:“弟子志之,季氏之婦不淫矣!”

敬姜絮絮叨叨一番長論,無非是希望自己做高官的兒子忠於職守,做好本職工作的同時,一定要謹記勤儉節約,不要貪圖安逸,因為她老人家認為貪圖安逸會觸發人們內心的貪慾,貪慾最終會葬送兒子的前程乃至生命,讀之如醍醐灌頂,振聾發聵。目前消費至上成為主流的生活觀,每慮及此,即憂心忡忡,有錢的盡情消費,沒錢的只好望“物”興嘆,興嘆之餘難免憂憤,如何和諧?我還是覺得應該提倡過簡樸的生活,先不講從簡入奢易,從奢入簡難的大道理,但求生活適度舒適足矣,過度消費,勞命傷財,頗為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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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向賀貧

先秦:佚名

叔向見韓宣子,宣子憂貧,叔向賀之。宣子曰:“吾有卿之名而無其實,無以從二三子,吾是以憂,子賀我,何故?”

對曰:“昔欒武子無一卒之田,其宮不備其宗器,宣其德行,順其憲則,使越於諸侯。諸侯親之,戎狄懷之,以正晉國。行刑不疚,以免於難。及桓子,驕泰奢侈,貪慾無藝,略則行志,假貨居賄,宜及於難,而賴武之德以沒其身。及懷子,改桓之行,而修武之德,可以免於難,而離桓之罪,以亡於楚。夫郤昭子,其富半公室,其家半三軍,恃其富寵,以泰於國。其身屍於朝,其宗滅於絳。不然,夫八郤,五大夫,三卿,其寵大矣,一朝而滅,莫之哀也,唯無德也。今吾子有欒武子之貧,吾以為能其德矣,是以賀。若不憂德之不建,而患貨之不足,將吊不暇,何賀之有?”

宣子拜,稽首焉,曰:“起也將亡,賴子存之,非起也敢專承之,其自桓叔以下,嘉吾子之賜。”

本文通過人物對話的方式,先提出"宣子憂貧,叔向賀之"這個出人意料的問題,然後層層深入地展開論述。文章先不直接說明所以要賀的原因,而是舉出欒、郤兩家的事例說明,貧可賀,富可憂,可賀可憂的關鍵在於是否有德。繼而將宣子與欒武子加以類比,點出可賀的原因,並進一步指出,如果不建德而憂貧,則不但不可賀,反而是可吊的,點出本文的中心論點。最後用韓宣子的拜服作結,說明論點,有巨大的說服力。這樣既把道理講得清清楚楚,又使人感到親切自然。本文引用歷史事實,闡明瞭貧不足憂,而應重視建德,沒有德行,則愈富有而禍害愈大,有德行則可轉禍為福的道理。

這段文字記敘了叔向向韓宣子提建議的過程。叔向的建議,採用了正反結合的闡述方法,因此相當有說服力,他的言論一方面固然是為了卿大夫身家的長久之計,另一方面也對“驕泰奢侈,貪慾無藝”的行為提出了批評,這無論是在當時還是在現在,都是有很深刻的警示作用。本文語言上難度較大,應在把握文意的基礎上,瞭解文中人物的關係,結合註解和上下文,再來理解較難的詞語和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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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孫圉論楚寶

先秦:佚名

王孫圉聘於晉,定公饗之。趙簡子鳴玉以相,問於王孫圉曰:“楚之白珩猶在乎?”對曰:“然。”簡子曰:“其為寶也,幾何矣?”曰:“未嘗為寶。楚之所寶者,曰觀射父,能作訓辭,以行事於諸侯,使無以寡君為口實。又有左史倚相,能道訓典,以敘百物,以朝夕獻善敗於寡君,使寡君無忘先王之業;又能上下說於鬼神,順道其欲惡,使神無有怨痛於楚國。又有藪曰云,連徒洲,金、木、竹、箭之所生也,龜、珠、角、齒、皮、革、羽、毛,所以備賦,以戒不虞者也;所以共幣帛,以賓享於諸侯者也。若諸侯之好幣具,而導之以訓辭,有不虞之備,而皇神相之,寡君其可以免罪於諸侯,而國民保焉。此楚國之寶也。若夫白珩,先王之玩也,何寶之焉?”

“圉聞國之寶,六而已:聖能制議百物,以輔相國家,則寶之;玉足以庇廕嘉穀,使無水旱之災,則寶之;龜足以憲臧否,則寶之;珠足以御火災,則寶之;金足以御兵亂,則寶之;山林藪澤足以備財用,則寶之。若夫譁囂之美,楚雖蠻夷,不能寶也。”

 王孫圉雖然生活在兩千多年前,但他對於寶物的見解至今還給我們以深刻的啟示。一個國家應該看重什麼呢?是人才,是土地山水。因為古代認為某些玉石,烏龜,珠寶具有靈氣,所以也被作為寶物,但是,純粹是裝飾品的白珩卻不在寶物之列。所寶唯賢,是本文之主論。這就與趙簡子形成鮮明的對照,簡子看重的是佩玉,在外國使臣面前有意弄得叮噹作響,想炫耀一番。文章前後照應,開頭寫趙簡子“鳴玉以相”,最後以王孫圉認為這是“譁器之美”照應。文章結尾雖然沒有寫趙簡子的反應,但我們讀了王孫圉的一席話,完全可以想見其尷尬之狀,是令人深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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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稽郢行成於吳

先秦:佚名

吳王夫差起師伐越,越王勾踐起師逆之江。

大夫種乃獻謀曰:“夫吳之與越,唯天所授,王其無庸戰。夫申胥、華登,簡服吳國之士於甲兵,而未嘗有所挫也。夫一人善射,百夫決拾,勝未可成。夫謀必素見成事焉,而後履之,不可以授命。王不如設戎,約辭行成,以喜其民,以廣侈吳王之心。吾以卜之於天,天若棄吳,必許吾成而不吾足也,將必寬然有伯諸侯之心焉;既罷弊其民,而天奪之食,安受其燼,乃無有命矣。”

越王許諾,乃命諸稽郢行成於吳,曰:“寡君勾踐使下臣郢,不敢顯然布幣行禮,敢私告於下執事曰:‘昔者,越國見禍,得罪於天王,天王親趨玉趾,以心孤勾踐,而又宥赦之。君王之於越也,繄起死人而肉白骨也。孤不敢忘天災,其敢忘君王之大賜乎?今勾踐申禍無良,草鄙之人,敢忘天王之大德,而思邊陲之小怨,以重得罪於下執事?勾踐用帥二三之老,親委重罪,頓顙於邊。今君王不察,盛怒屬兵,將殘伐越國。越國固貢獻之邑也,君王不以鞭箠使之,而辱軍士,使寇令焉!勾踐請盟。一介嫡女,執箕帚以晐姓於王宮;一介嫡男,奉盤匜以隨諸御。春秋貢獻,不解於王府。天王豈辱裁之?亦徵諸侯之禮也。’”

夫諺曰:“‘狐埋之而狐搰之,是以無成功。’今天王既封殖越國,以明聞於天下,而又刈亡之,是天王之無成勞也。雖四方之諸侯,則何實以事吳?敢使下臣盡辭,唯天王秉利度義焉!”

蘇先生讀書 | 古文觀止卷三・“國語 公羊傳 穀梁傳 禮記·檀弓”

申胥諫許越成

先秦:左丘明

吳王夫差乃告諸大夫曰:“孤將有大志於齊,吾將許越成,而無拂吾慮。若越既改,吾又何求?若其不改,反行,吾振旅焉。”申胥諫曰:“不可許也。夫越非實忠心好吳也,又非懾畏吾甲兵之強也。大夫種勇而善謀,將還玩吳國於股掌之上,以得其志。夫固知君王之蓋威以好勝也,故婉約其辭,以從逸王志,使淫樂於諸夏之國,以自傷也。使吾甲兵鈍弊,民人離落,而日以憔悴,然後安受吾燼。夫越王好信以愛民,四方歸之,年穀時熟,日長炎炎,及吾猶可以戰也。為虺弗摧,為蛇將若何?”吳王曰:“大夫奚隆于越?越曾足以為大虞乎?若無越,則吾何以春秋曜吾軍士?”乃許之成。

將盟,越王又使諸稽郢辭曰:“以盟為有益乎?前盟口血未乾,足以結信矣。以盟為無益乎?君王舍甲兵之威以臨使之,而胡重於鬼神而自輕也。”吳王乃許之,荒成不盟。

 文種與申胥的分析不謀而合,利害相關,明若觀火。吳王夫差由於不用申胥而亡國,越王勾踐由於用了文種而滅吳稱霸。說明能否虛心採納下屬的正確意見,是關係國家興亡成敗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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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王正月

先秦:公羊高

元年者何?君之始年也。春者何?歲之始也。王者孰謂?謂文王也。曷為先言“王”而後言“正月?”王正月也。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統也。

公何以不言即位?成公意也。何成乎公之意?公將平國而反之桓。曷為反之桓?桓幼而貴,隱長而卑。其為尊卑也微,國人莫知。隱長又賢,諸大夫扳隱而立之。隱於是焉而辭立,則未知桓之將必得立也;且如桓立,則恐諸大夫之不能相幼君也。故凡隱之立,為桓立也。隱長又賢,何以不宜立?立適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桓何以貴?母貴也。母貴,則子何以貴?子以母貴,母以子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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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人及楚人平

先秦:公羊高

外平不書,此何以書?大其平乎己也。何大其平乎己?莊王圍宋,軍有七日之糧爾!盡此不勝,將去而歸爾。於是使司馬子反乘堙而窺宋城。宋華元亦乘堙而出見之。司馬子反曰:“子之國何如?”華元曰:“憊矣!”曰:“何如?”曰:“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司馬子反曰:“嘻!甚矣,憊!雖然,吾聞之也,圍者柑馬而秣之,使肥者應客。是何子之情也?”華元曰:“吾聞之:君子見人之厄則矜之,小人見人之厄則幸之。吾見子之君子也,是以告情於子也。”司馬子反曰:“諾,勉之矣!吾軍亦有七日之糧爾!盡此不勝,將去而歸爾。”揖而去之。

反於莊王。莊王曰:“何如?”司馬子反曰:“憊矣!”曰:“何如?”曰:“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莊王曰:“嘻!甚矣,憊!雖然,吾今取此,然後而歸爾。”司馬子反曰:“不可。臣已告之矣,軍有七日之糧爾。”莊王怒曰:“吾使子往視之,子曷為告之?”司馬子反曰:“以區區之宋,猶有不欺人之臣,可以楚而無乎?是以告之也。”莊王曰:“諾,舍而止。雖然,吾猶取此,然後歸爾。”司馬子反曰:“然則君請處於此,臣請歸爾。”莊王曰:“子去我而歸,吾孰與處於此?吾亦從子而歸爾。”引師而去之。故君子大其平乎己也。此皆大 夫也。其稱“人”何?貶。曷為貶?平者在下也。

 本篇解釋《春秋》“宋人及楚人平”一句。這六字,有褒有貶。褒揚華元和子反兩位大夫以誠相待主動講和,減輕了宋楚兩國的戰禍。貶的是兩人超越君權自作主張,揹著國君講和。此例一開,君權就危險了。文章反映了古代戰爭的殘酷,通篇全用對話口氣,重複之中又有變化,頗為傳神。文章在於揭示所謂“春秋筆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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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子使札來聘

先秦:公羊高

吳無君,無大夫,此何以有君,有大夫?賢季子也。何賢乎季子?讓國也。其讓國奈何?謁也,餘祭也,夷昧也,與季子同母者四。季子弱而才,兄弟皆愛之,同欲立之以為君。謁曰:“今若是迮而與季子國,季子猶不受也。請無與子而與弟,弟兄迭為君,而致國乎季子。”皆曰諾。故諸為君者皆輕死為勇,飲食必祝,曰:“天苟有吳國,尚速有悔於予身。”故謁也死,餘祭也立。餘祭也死,夷昧也立。夷昧也死,則國宜之季子者也,季子使而亡焉。僚者長庶也,即之。季之使而反,至而君之爾。闔廬曰:“先君之所以不與子國,而與弟者,凡為季子故也。將從先君之命與,則國宜之季子者也;如不從先君之命與子,我宜當立者也。僚惡得為君?”於是使專諸刺僚,而致國乎季子。季子不受,曰:“爾殺吾君,吾受爾國,是吾與爾為篡也。爾殺吾兄,吾又殺爾,是父子兄弟相殺,終身無已也。”去之延陵,終身不入吳國。故君子以其不受為義,以其不殺為仁,賢季子。則吳何以有君,有大夫?以季子為臣,則宜有君者也。札者何?吳季子之名也。春秋賢者不名,此何以名?許夷狄者,不一而足也。季子者,所賢也,曷為不足乎季子?許人臣者必使臣,許人子者必使子也。

前544年(魯襄公二十九年),吳國派公子札訪問魯國,《左傳》對經過情形有詳細記載。當時的吳王餘祭是公子札的二哥。吳國在公子札的父親壽夢就位時(前585年)就已稱王。但中原諸國還是視吳國為蠻夷之邦,《春秋》記事稱之為“吳子”,“子”的爵位在公、侯、伯之下,所以實際上是貶稱。而《公羊傳》出於“諸夏”的民族偏見和地域偏見,甚至否認吳國“有君、有大夫”,對《春秋》記事用語理解為抬高了吳國的地位。

這篇文章是《春秋公羊傳》解釋《春秋》為什麼用“吳子”肯定吳國“有君”,用“聘”肯定吳國“有大夫”的。全文層層設問,步步深入,以事實說明公子札的賢、仁、深明大義,正是他使吳國在諸夏心目中的地位得到了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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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伯克段於鄢

先秦:穀梁赤

克者何?能也。何能也?能殺也。何以不言殺?見段之有徒眾也。

段,鄭伯弟也。何以知其為弟也?殺世子、母弟目君,以其目君知其為弟也。段,弟也,而弗謂弟;公子也,而弗謂公子。貶之也。段失子弟之道矣,賤段而甚鄭伯也。何甚乎鄭伯?甚鄭伯之處心積慮成於殺也。

於鄢,遠也,猶曰取之其母之懷之云爾,甚之也。

然則為鄭伯者,宜奈何?緩追,逸賊,親親之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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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師晉師滅夏陽

先秦:穀梁赤

非國而曰滅,重夏陽也。虞無師,其曰師,何也?以其先晉,不可以不言師也。其先晉何也?為主乎滅夏陽也。夏陽者,虞、虢之塞邑也。滅夏陽而虞、虢舉矣。虞之為主乎滅夏陽何也?晉獻公欲伐虢,荀息曰:“君何不以屈產之乘、垂棘之璧,而借道乎虞也?”公曰:“此晉國之寶也。如受吾幣而不借吾道,則如之何?”荀息曰:“此小國之所以事大國也。彼不借吾道,必不敢受吾幣。如受吾幣而借吾道,則是我取之中府,而藏之外府;取之中廄,而置之外廄也。”公曰:“宮之奇存焉,必不使也。”荀息曰:“宮之奇之為人也,達心而懦,又少長於君。達心則其言略,懦則不能強諫;少長於君,則君輕之。且夫玩好在耳目之前,而患在一國之後,此中知以上乃能慮之。臣料虞君中知以下也。”公遂借道而伐虢。宮之奇諫曰:“晉國之使者,其辭卑而幣重,必不便於虞。”虞公弗聽,遂受其幣,而借之道。宮之奇又諫曰:“語曰:‘唇亡齒寒。’其斯之謂與!”挈其妻、子以奔曹。獻公亡虢,五年而後舉虞。荀息牽馬操璧而前曰:“璧則猶是也,而馬齒加長矣。”

 前658年(魯僖公二年),晉獻公準備伐虢。虞國地處晉、虢之間,若繞道則受阻於中條山。獻公聽從荀息之計,以重禮賄虞君,借道伐虢。虞、虢都是小國,虞賢臣宮之奇看出晉國居心不良,有各個擊破、一箭雙鵰的用意,勸諫虞君不要上當。虞君不但不聽,而且自告奮勇願出兵開路打頭陣,幫助晉國攻下了虢邑夏陽。這以後的事,《穀梁傳》所述與《左傳》有點不同。《穀梁傳》以為晉國當年就滅了虢國,五年以後又滅虞。《左傳》則以為晉拿下下陽(即夏陽)以後僅作為據點,未即滅虢。三年以後,晉師再次假道虞國,揮軍南下,滅了虢國,還師途中把虞國也滅了。虞君終於做了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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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獻公殺世子申生

先秦:佚名

晉獻公將殺其世子申生,公子重耳謂之曰:“子盍言子之志於公乎?”世子曰:“不可。君安驪姬,是我傷公之心也。”曰:“然則盍行乎?”世子曰:“不可。君謂我欲弒君也。天下豈有無父之國哉?吾何行如之?”

使人辭於狐突曰:“申生有罪,不念伯氏之言也,以至於死。申生不敢愛其死。雖然,吾君老矣,子少,國家多難。伯氏不出而圖吾君,伯氏苟出而圖吾君,申生受賜而死。”再拜稽首,乃卒。是以為恭世子也。

這篇150字的短文,沒有議論,沒有說教,甚至沒有一句客觀的描述和抒情的詞語,有的只是一段對話,一段獨白,完全通過人物自己的語言來塑造人物形象。然而,它卻寫得委婉曲折,血淚交織,十分動情。

晉獻公寵愛驪姬,驪姬為使自己親生兒子奚齊能繼承君位就誣陷太子,說太子要謀殺其父獻公,獻公輕信驪姬,逼迫太子申生自盡。申生在被讒蒙冤的情況下,既不申辯以傷君父之心,也不出逃以揚君父之過,終於含冤自殺。文章頭一句“晉獻公將殺其世子申生”,開始就造成一種恐怖、緊張而充滿懸念的氣氛。驪姬因陰謀得逞而偷著樂的得意神情,老而昏聵的獻公要殺親子的憤怒與沉痛,盡在不言中。而申生眾多的兄弟們,滿朝的文武大臣們,親者,仇者又會有什麼反應?申生自己有什麼反應?都令讀者產生懸念。然而被殺者申生卻坦然自若,從容面對死亡。作者把殘酷的環境與申生坦然的心境加以強烈地對比,並在對比的反差中,揭示人物的忠孝之心,塑造人物的形象。先是重耳與申生的對話。申生對重耳的“盍言”、“盍行”的回答,一不辯白,是怕傷老父的心;二不出走,是怕揚父之過。一般情況下的忠孝,不會引人注目;兒子蒙受親生父親的冤屈,能無怨無恨,從容就死,就不能不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如果說申生與重耳的對話,表現了申生盡忠盡孝於生前;那麼,申生派人代表他與老師狐突的訣別辭,乃是盡忠孝於身後。“伯氏”二句,表明申生在臨死前,念念不忘的還是君國,想的還是在自己死後賢士大夫如何幫助君上治國安邦。“吾君老矣,子少,國家多難。”這十個字,既表現了他臨死前的清醒認識,也顯示了他對國家命運的憂患以及對老父、幼弟的深切關愛。飽含感情,一字一淚。這種愚忠愚孝,今天看來,過於迂腐,未免可笑,但此文之所以催人淚下,似乎也正在於一個“愚”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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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子易簀

先秦:佚名

曾子寢疾,病。樂正子春坐於床下,曾元、曾申坐於足,童子隅坐而執燭。童子曰:“華而睆,大夫之簀與?”子春曰:“止!”曾子聞之,瞿然曰:“呼!”曰:“華而睆,大夫之簀與?”曾子曰:“然。斯季孫之賜也,我未之能易也。元,起易簀。”曾元曰:“夫子之病革矣,不可以變。幸而至於旦,請敬易之。”曾子曰:“爾之愛我也不如彼。君子之愛人也以德,細人之愛人也以姑息。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斃焉斯已矣。”舉扶而易之。反席未安而沒。

文章的宗旨是顯而易見的,不是暴露“禮”的崩壞,而是想通過這個故事告訴人們:禮是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曾參是以身護禮的典範。對於今天的讀者來講,以曾參為榜樣,那是迂腐至極的。但拋開曾參所守“禮”的內容,他那種嚴於律己,知錯必改的精神,也是令人感動的。“君子愛人以德,細人愛人以姑息”,將“德”的內容以新易舊,仍然是富有生命力的名言。

臨終易簀,對於曾子來說,不過是其一生中最微乎其微的生活細節,而這個細節正是迴光返照中一道耀眼的閃光。《禮記》的原創者,對於這個細節做了簡潔而生動地描繪。雖用字不多,但侍疾的場景具體,人物的情態畢現。尤其是童子童言無忌,口無遮攔;曾參表態堅決,語重心長,都使人有身臨其境之感。

曾子在病重之際還堅持要更換與自己身份和地位不符的床蓆,乃至在更換床蓆的過程中死去,表現了曾子恪守禮法的堅定信念,更體現儒家禮法至上的觀念。這是一個極端的“克己服禮”的事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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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子之言似夫子

先秦:佚名

有子問於曾子曰:“問喪於夫子乎?”曰:“聞之矣:‘喪欲速貧,死欲速朽’。”有子曰:“是非君子之言也。”曾子曰:“參也聞諸夫子也。”有子又曰:“是非君子之言也。”曾子曰:“參也與子游聞之。”有子曰:“然。然則夫子有為言之也。”

曾子以斯言告於子游。子游曰:“甚哉,有子之言似夫子也!昔者,夫子居於宋,見桓司馬自為石槨,三年而不成。夫子曰:‘若是其靡也,死不如速朽之愈也。’‘死之慾速朽’,為桓司馬言之也。南宮敬叔反,必載寶而朝。夫子曰:‘若是其貨也,喪不如速貧之愈也。’喪之慾速貧,為敬叔言之也。”

曾子以子游之言告於有子。有子曰:“然!吾固曰非夫子之言也。”曾子曰:“子何以知之?”有子曰:“夫子制於中都:四寸之棺,五寸之槨。以斯知不欲速朽也。昔者夫子失魯司寇,將之荊,蓋先之以子夏,又申之以冉有。以斯知不欲速貧也。”

 本文記敘的是孔子的弟子對“喪欲速貧,死欲速朽”的含義的相互探討。由於思考方法的不同,對同一句話,弟子們有著不同的理解。有子能夠不片面、不孤立地去判斷,而且和孔子的一貫言行相聯;子游能夠根據孔子講話的背景,針對的問題進行分析;曾子則是句句照搬,孤立、片面地理解。文章分析問題的方式對今人仍有很大的借鑑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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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重耳對秦客

先秦:佚名

晉獻公之喪,秦穆公使人吊公子重耳,且曰:“寡人聞之,亡國恆於斯,得國恆於斯。雖吾子儼然在憂服之中,喪亦不可久也,時亦不可失也,孺子其圖之!”

以告舅犯。舅犯曰:“孺子其辭焉。喪人無寶,仁親以為寶。父死之謂何?又因以為利,而天下其孰能說之?孺子其辭焉!”公子重耳對客曰:“君惠吊亡臣重耳。身喪父死,不得與於哭泣之哀,以為君憂。父死之謂何?或敢有他志,以辱君義。”稽顙而不拜,哭而起,起而不私。

子顯以致命於穆公。穆公曰:“仁夫公子重耳!夫稽顙而不拜,則未為後也,故不成拜。哭而起,則愛父也。起而不私,則遠利也。”

公子重耳由於受驪姬的陷害,在晉獻公在世時流亡國外。公元前651年,晉獻公去世,晉國無主,秦穆公派使者到重耳處弔唁,並試探他是否有乘機奪位的意思。重耳和子犯摸不清穆公的真實意圖,怕授人話柄,於己不利,於是婉言表態,得到穆公倍加讚許。

問過舅舅才做決定、學舌舅舅的話:“父死之謂何?”都充分顯示出政客的虛偽、善於表演的實質。“愛父”、“遠利”之說完全就是欺世盜名之辭。這些話由勸人奪權的秦穆公嘴中說出,就更是刻畫出工於權謀的政客眾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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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蕢揚觶

先秦:佚名

知悼子卒,未葬,平公飲酒,師曠、李調侍,鼓鍾。杜蕢自外來,聞鐘聲,曰:“安在?”曰:“在寢。”杜蕢入寢,歷階而升,酌曰:“曠飲斯!”又酌曰:“調飲斯!”又酌,堂上北面坐飲之。降趨而出。

平公呼而進之,曰:“蕢!曩者爾心或開予,是以不與爾言。爾飲曠,何也?”曰:“子卯不樂。知悼子在堂,斯其為子卯也大矣!曠也,太師也。不以詔,是以飲之也。”“爾飲調,何也?”曰:“調也,君之褻臣也。為一飲一食忘君之疾,是以飲之也。”“爾飲,何也?”曰:“蕢也,宰夫也,非刀匕是共,又敢與知防,是以飲之也。”平公曰:“寡人亦有過焉,酌而飲寡人。”杜蕢洗而揚觶。公謂侍者曰:“如我死,則必毋廢斯爵也!”

至於今,既畢獻,斯揚觶,謂之“杜舉”。

 杜蕢進諫,如果當時直接指出平公的不是,平公未必能接受。於是在罰酒三杯之後,即快步走出,引起平公的怪異;待平公主動問及,他才一一說出,平公也就爽然自失,不得不接受了。杜蕢可說是個善於提意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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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獻文子成室

先秦:佚名

晉獻文子成室,晉大夫發焉。張老曰:“美哉,輪焉!美哉,奐焉!歌於斯,哭於斯,聚國族於斯!”文子曰:“武也,得歌於斯,哭於斯,聚國族於斯,是全要領以從先大夫於九京也!”北面再拜稽首。君子謂之善頌善禱。

 趙氏是嬴姓的一個分支,從晉文侯(前780—前746)時起成為晉國的一個大族,以其歷代事晉侯有功勳,到趙衰、趙盾父子時,已成為專國政的重臣。據《史記·趙世家》說,趙盾之子趙朔在晉景公三年娶成公(景公父)姊為夫人。就在這一年,晉國司寇屠岸賈勾結諸將軍構罪族滅趙氏,趙朔的夫人懷著身孕躲進公宮中,後來生下趙武,就是本篇所記的文子,也就是有名的“趙氏孤兒”。15年後,趙武得到韓闕的幫助,攻屠岸賈,滅族報仇,後來成為晉國的正卿。本篇所記趙武築新室成,當是復位後不久的事。他年紀還不大,所以張老在讚頌的同時,還有規勸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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