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世紀初，意大利畫家列奧納多·達·芬奇創作出了油畫《蒙娜麗莎的微笑》。如今，這幅舉世聞名的藝術品，被收藏於法國盧浮宮博物館內，每年能吸引600萬世界各地的遊客前來觀看鑑賞。
繪畫是人類歷史上最傑出的文明成就之一，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都湧現過許多驚人的傳世之作。但是，我們稍加觀察就會發現，中西方的傳統繪畫，存在著明顯差別。比如，最直觀的差別之一就是畫面上的空間表現。
中國傳統繪畫往往追求意境，強調內在精神的表現，而忽略個體外形的刻畫。想想古人恣意揮灑的水墨畫、寫意山水畫等等，我們就能體會得出來。然而，西方之作卻致力於逼近真實、描繪出真實的視覺效果。比如達·芬奇的名畫《最後的晚餐》，畫中每個人的姿態、動作和表情都可謂栩栩如生。
這種畫面空間表現上的差別，就像著名美學家宗白華先生在《美學散步》一書中所說的一樣：“中國繪畫乃一片神遊意境，而西洋油畫是走進的實景。”那麼，為什麼東西方繪畫會呈現出這種差別呢？
達·芬奇《最後的晚餐》
01 希臘美學理念造就西方繪畫獨特的視覺藝術
古希臘是西方文明最重要的發源地之一，西方繪畫也正是源於希臘藝術。希臘藝術是哲學的藝術，最高成就體現在建築和雕刻上，它追求的是一種形式美，儘量表現出“和諧、勻稱、整齊、凝重、靜穆”的特點。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認為，宇宙、自然的本體是一種“理念”，是一種合於數學形體的理想圖形。亞里士多德也提出，宇宙構造的原理是“形式”和“質料”。也就是說，在古希臘的哲學家與藝術家眼中，宇宙的美是形式美、比例美，這種美的最高標準是“和諧、秩序、比例和平衡”。
而這種思想導致的直接結果就是，藝術家們在繪畫時，追求的是時間、空間上的真實性、客觀性。而且，這種標準一直延續了下來，成為西方傳統藝術中的美學理念。雖然在中世紀時期，由於對神性的崇拜，畫面空間的表現有所抑制和削弱。但到了文藝復興時期，科學精神再次復甦，藝術家們開始了對畫面透視空間真正意義上的探索。
02 “透視法”為西方視覺藝術奠定科學基礎
偉大的藝術家們致力於描繪一個虛幻又真實的世界，讓觀賞者身臨其境，去體驗其中的美妙。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們不得不像科學家一樣，探索視覺真實，甚至研究人體解剖學、透視法則和光照與反射的效果等等。
在這其中，透視法是錯覺藝術中最重要的技巧之一。所謂透視法，指的是在二維平面中表現出立體感、空間感的方法，在繪畫構圖中經常使用。
透視法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焦點透視，也稱線性透視。它的特點是，畫面中各個角度的線條都向中央聚攏，在畫面中心形成一個消失點，或者稱滅點。焦點透視的處理技巧，在視覺上最直接、明顯的體驗就是“近大遠小”。畫面形成一種縱深的立體感，給觀看者帶來一種錯覺，好像我們能走進畫中一樣。
線性透視，或稱焦點透視
透視法的第二種方法是空氣透視，也叫色彩透視。色彩透視主要是運用光影和色彩形成空間感。在達·芬奇的繪畫《聖母子和聖安妮》中，距離近的物體呈現鮮明清晰的棕色，而距離遠的物體是灰淡的青色，這樣一來，也能形成一種縱深和立體的錯覺，引導觀看者的視線走向遠方。
在焦點透視和空氣透視的技巧下，線條和色彩都會形成立體感、空間感，給觀看者營造出一種符合視覺特點、類似客觀真實的時空幻象。
達·芬奇《聖母子和聖安妮》
03 中國傳統繪畫，虛實相生的留白藝術
中國美學也從哲學中孕育而來，不過其表現形式與西方藝術和哲學大不相同。如果說西方追求嚴謹、科學和真理，而東方則追求虛實、直覺和自然。
清初文人趙執信在《談藝錄》中有一段文字，生動描述了中國傳統藝術表現中“虛實相生”的最高成就。其言曰：“神龍者，屈伸變化，固無定體，恍惚望見者，第指其一鱗一爪，而龍之首尾完好固宛然在也。若拘於所見，以為龍具在詩，雕繪者反有辭矣！”也就是說，畫龍不必畫出龍體全身，只需露出雲中的一鱗一爪，就能展現出龍的象徵性力量，留給人韻味無窮的想象。
這種虛實表現手法，也可稱作藝術性“留白”。例如，南宋繪畫大師馬遠的《寒江獨釣圖》，就是一幅極盡留白藝術的作品。在他的畫中，只有一葉小舟，一位漁翁，小舟橫蕩著，老翁靜靜垂釣。整幅畫面沒有一絲水，卻能讓人感覺煙波浩渺，滿目皆水。
這幅畫中，大片大片的留白，給人留下了無盡的想象空間。而觀看者依據各自的心理，也可盡情去體會留白處的情感餘韻，比如孤寂、悽清，或是豁達、曠遠等等。而這種境界與唐代著名詩人柳宗元在《江雪》中描繪的意境如出一轍。正所謂：“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馬遠《獨釣寒江圖》
04 結語
雖然，傳統東西方繪畫在空間表現和藝術審美上有著顯著差距，但其精神內核卻是相似的，即通過藝術探索尋找自然間、宇宙間的美與真理。在傳統西方藝術家看來，藝術也是科學和哲學，藝術家可以兼具科學家的嚴謹和哲學家的沉思，並在此基礎上進行獨具特色的心靈創造，逼近自然和世界的真實。而中國傳統繪畫藝術注重意境、氣韻，在虛實掩映之間尋求精神上的灑落與超脫，尋求與天地、自然融為一體的至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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