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神”精神控制路徑和奧祕的心理探源

編者按:近期新華社、人民日報等多家媒體對黑龍江省警方破獲的一起重大涉“全能神”邪教案件進行了集中報道,使得“全能神”邪教組織再次進入到新聞輿論和社會公眾的視線中來,而破解“全能神”邪教組織是如何對其痴迷者實現精神控制的深層原因,也成為了公眾關心的一個重要話題。本網請湖北大學教育學院心理系教授嚴梅福就此話題撰文解答。

2014年5月28日山東招遠的“全能神”故意殺人案告訴人們,“全能神”對其痴迷者精神控制的深度和它傳播的速度切不可小覷。招遠“全能神”殺人案兇犯接受審訊時,主犯張帆依舊不認為自己對吳碩豔的行為是犯罪,並稱:“我看到她的上衣腹部位置在抖動,那就是她在發功,吸我及我周圍人的靈氣,她是一個吃人的鬼。”其父張立冬也是如此,面對記者“打死被害人,有後悔過嗎?”的提問,他的回答也是:“我現在相信她(被害人)是邪靈是惡魔,是應該下地獄的,我不後悔做過的一切。”更為令人難以理解的是當威嚴的法庭宣判他們死刑的時候,兩人居然不僅面無懼色,反而面露笑意。他們之所以能夠這樣,其原因就是他們的精神(心理)被“全能神”徹底地控制了,至死不悟地相信所謂的“全能神”是真正的道成肉身的基督,是真正的神;相信死刑判決只是處死了他們的肉身,而他們的靈魂則去到了“全能神”為他們設置的“天堂”;相信“全能神”編造的歪理邪說。

“全能神”殺人案件的審理和判決不只是讓人們看到了“全能神”的滅絕人性的罪惡行徑,更讓人們看到了“全能神”對人精神控制的程度之深。在這一點上,它與“法輪功”在對人進行精神控制的水平上可謂難分伯仲:“法輪功”能將信徒控制到剖腹、自焚卻以為是去到“法輪世界”;“全能神”則能將信徒控制到信了它的女神就能死後進天堂。對此,思維正常,心理健康的人們不禁要問,“全能神”是如何將精神控制做到如此之深的,內中的心理途徑和奧秘是什麼?

在科學昌盛的今天,為什麼我們社會上還會有人會被“全能神”捕獲,願意信仰它,甚至像張帆和張立冬一樣死心塌地地痴迷它,相信那個高考落榜,心理遭受刺激後裝神弄鬼、胡言亂語的楊向斌是“女基督”,是真“神”呢?對這個問題最簡單的回答是“全能神”所樹立的“女基督”和它的歪理邪說扣住了一些人的心理訴求,因此能夠迷惑一些人,讓人信仰它,也就是說它有它的市場;如果它在社會上找不到信奉者,沒有了市場,就會自行消亡,無需我們去揭露、批駁和剷除。那麼,如果進一步問,“全能神”所樹立的“神”和它的歪理邪說又是藉助何種鬼蜮伎倆,採用了什麼心理路徑,扣住了人們的什麼心理訴求才得以對之實行極度的精神控制,牢牢的套住信徒,使他們深度痴迷?回答是:

“全能神”扣住了人們的信仰需要來進行精神控制

需要是心理學研究的一個重要領域,人的一切活動都是在需要的支配下進行的,一個人如果沒有了需要,就不會有任何行為動機,而信仰是人的一種需要,而且是一種高級心理(精神)需要,因為人類是一種追求信仰的高級動物。

人不能沒有信仰,因為人的本性需要信仰。心理學認為這是源於人皆具有對尚未被認識的事物有要弄清楚它是什麼的認知需要,即人對未知事物具有天然的好奇心(心理學稱為“探究反射”);而人之所以對未知事物有認知需要,充滿好奇心是因為人有與生俱來的安全需要;人之所以有安全需要又是因為要保全自己的生命,因為如果尚未被認知的事物是弱肉強食的強者,他不及早去探究它,從而逃避它,就會有生命危險;人之所以要保全自己的生命,則是因為要保全種族,如果個體大量的消亡,種族就會滅絕。所以,信仰需要是基於→認知需要(好奇心;探究反射),而認知需要又是基於→安全需要,安全需要則是基於→保全個體生命需要,個體保全生命歸根究底是基於→保全種族需要(即個體奮力求生存、保存生命最終還是存留其生殖能力和機會,從而確保種族的存留,使其在生存競爭中不致消亡),信仰因此是人的正常和心理(精神)需求。

信仰是人認識活動的結果,是一個人對某種宗教、理論、學說、主義的信服、敬仰和尊崇,表現為個體對生活法則的某些觀念抱有堅定的確信感和深刻的信任,並把它奉為自己的行為準則、活動指南和準備將之付諸實現的一種意識傾向。在萬千種生物中,只有人才有信仰,並且,人又必須有信仰,因此,任何人都有自己的信仰,人人都在信仰的支配行動。有人不承認這一點,聲稱自己什麼都不信仰,既不相信什麼宗教、理論、主義,也不信仰什麼權威、偉人。其實,持此說法的人不明白,當他堅守他的“什麼都不相信”的觀點的時候,“什麼都不相信”這一觀點本身就成了他的信條(信仰與信念)。

有這樣一件事情:一箇中國人在美使館辦簽證,在何種信仰一欄上填“無”,簽證久久也辦不下來,後來知情者告訴他,在普遍有宗教信仰的美國人看來,一個人沒有任何信仰是十分可怕的,因為一個沒有信仰的人是無所畏懼和什麼都不怕的,是什麼事情都乾的出來的。此人後來胡亂填了一個宗教,簽證很快就辦下來了。

這是填表人和簽證官對中國人信仰的一種誤解,不過有這種誤解的又何止是他們兩位。著名的哲學家、數學家,諾貝爾文學獎的獲得者,被孫中山譽為最瞭解中國文化的伯特蘭·羅素就認為中國是一個非宗教的國家。國學大師梁簌溟也認為中國人是淡於宗教的民族。但是,心理學對人的需要的研究表明,人皆有信仰,中國人是人,也有信仰需要,也有信仰,同時也有宗教信仰,也信神。中國人大部分信仰“天”,認為是天主宰著世上人間的命運,人們在遇到困厄的時候喊“天啊!”“我的天啊!”,在遭受危難的時候祈求“上天保佑!”,而不是像西方人和阿拉伯人那樣,乞求上帝或真主保佑。歷代帝王都搞祭天活動,北京的天壇就是為此而建的。孔夫子就信仰天,他的愛徒顏淵不幸早逝,他說“噫!天喪予”,他還說“獲罪於天,未可禱也”,他生氣的時候說“無臣而為有臣,吾誰欺,欺天乎?”。中國人只是沒有像西方和阿拉伯世界一樣,普遍的都有對人格化了的一神和宗教的信仰。

“全能神”的實際教主趙維山與上述填表人對中國人是否有對神信仰的認識不同,他鬼精靈地用市場經濟的眼光看懂了中國人的信仰心理,知道中國人也有信仰神和宗教的這種心理(精神)需要。由中,他看準了中國存在著一個巨大的宗教信仰市場。他20多歲的時候就醉心於宗教活動,信仰基督教。由於他曾是由基督教劣變出來的邪教組織“呼喊派”的骨幹,所以他就駕輕就熟地打著基督教的旗號,把楊向斌包裝成道成肉身的““女基督””,冒充正統基督教欺騙信眾,招攬信徒,使出各種手法和伎倆讓信徒像張帆和張立冬一樣,至死都深信他設置的傀儡““女基督””是真正的“神”。

“全能神”利用信徒企盼靈魂不死的訴求實施精神控制

生存和發展或者說“貪生怕死”是所有生命體最基本的特點,更是有意識的人類的本能性的特點。儘管人們從理性上早已懂得“生老病死”是一切是人生的自然規律,無論你貴為帝王將相,或者賤為販夫走卒,都難逃這一鐵的規律,而非理性的情感和慾望又驅使人們產生強烈的死亡恐懼和希冀長生不老。所以,日本心理治療家森田正馬說,關心自己身體狀況,這是人人都會有的正常的表現,是人類本性生存慾望的表現。但是,就像過高的成功慾望同時會產生對失敗的恐懼一樣,過強的保持健康的慾望又會伴隨著對疾病侵襲的恐怖,過高的生存慾望同時伴有對死亡的恐怖。由此可知,我們最強烈的、最根本的恐懼——對死亡的恐懼。也就是說人最大的害怕——怕死,其實質是因為有貪生的慾望。

為什麼宗教信仰者更能面對死亡和接受死亡呢?這是因為宗教信仰者認為死亡並不意味著生命從有到無,而是生命存在形式的一種轉換。基督教信仰者認為,死後靈魂將進入一個比現實生活更為美好,供其脫胎再生的天堂。在幾乎所有的宗教中,死亡都決不是生命的終結,而是一種再生,一種輪迴,或是一種解脫或昇華。小說和電影“牛虻”中的費利斯.裡瓦雷茲,在明天早上就將要被執行死刑,今天晚上神父就來為他做禱告。神父對他說:我的孩子,明天太陽從東方升起的時候,你就要回到愛你的天父的身邊去了,放心的去吧,願天父保佑你!一個再不信神、不信上帝的人,在這個時候,也會寧願信有神有上帝的。宗教就是這樣解除人們對死亡的恐懼。她能讓面臨死亡的人覺得死去像是回家,覺得他沒有死,而是獲得了永生。這就是宗教的力量,在這個當口,這個力量是巨大的。因為人都是活在希望之中的,對行將死亡的人來說,宗教告訴他,靈魂不會死,此去前途是天堂。

所有生物都要竭力保全生命,都有求生的需要,這是一切生物的本能,人因此都有對死亡的恐懼,並且,離註定的死亡時間越近,死亡恐懼就越強,老年人因此比年輕人怕死,病人特別是重症病人比健康人怕死。但是,古往今來的事實表明,不管你怕不怕死,無論你貴為帝王將相,或者賤為販夫走卒,誰都免不了一死,萬壽無疆只不過是一句自欺欺人的頌揚之詞。因此,當人們既知肉體的永生不可求的時候,死亡恐懼就又驅使人們尋求靈魂的永生、精神的不死。他們認為,既然人在睡夢中精神可以離開肉體去雲遊四海,就證明靈魂是不會隨肉體一塊死去的,一切宗教,尤其是像“全能神”之類冒充宗教的邪教,都極力宣揚只要信仰了它,靈魂就會不死,就可以在天國裡獲得永生。無神論者斷然否定這種看法,都認為精神活動(心理活動、靈魂活動)是大腦活動的結果,大腦死亡,靈魂也就不存在了。但遺憾的是,迄今為止,對大腦進行心理活動的機理,即腦中的物質活動怎樣導致精神活動出現的機理還知之甚少,因此,對於人死後靈魂是否還存在,數千年來就有有神論和無神論兩種截然不同的看法,誰都說服不了誰。對一個具體的人來說,你是接受靈魂死或不死,就全憑你的信仰了,信仰靈魂會同肉體一起死亡,你就是是無神論者;信仰靈魂不死,你就是有神論者,所以,不管是無神論者或者是有神論者,都有自己的信仰。質言之,所謂信仰實際上就是人對尚未被確證的事物和現象自己所持的堅定的看法。

有神信仰和無神信仰哪一種信仰對公眾更有吸引力呢?無神論宣揚人死如燈滅,死後萬事空,人一死,無論肉體和精神都灰飛煙滅了,死帶來的是虛無和絕望,這對那些不瞭解或不願意接受從生到死乃是一個自然過程的人來說只能加深他們對死亡的恐懼,因此難以接受;具有求生懼死本能的人們更願意信奉倡導靈魂不死的宗教。所以哲學家說“世界上若沒有死亡的存在就不會有宗教”。

狡猾的趙維山深知利用好人們建立在靈魂不死上宗教信仰這個廣闊的市場,對“全能神”生存和發展有多麼重要,它不僅和所有基於有神論的宗教一樣,宣揚靈魂不死和神的存在,而且更勝一籌,把高居天國,讓崇信者多少有些覺得虛無縹緲的控管人間靈魂的上帝,道成肉身地直接搬到你面前,變成看得見、摸得著、能講話的神,當從這樣的“實際神”(“全能神”的另一個名稱)的口中發出的信她者生,不信者或背棄她者死的神諭的時候,當然比傳統宗教的神更能讓信徒痴迷,更能夠得到一些原本就有著靈魂不死和宗教信仰者的認同,何況它從建立之日就打著基督教的旗幟哩,這就是“全能神”的吸引力和精神控制力何以能超過基督教,得以快速傳播和發展,並能夠挖基督教的牆角,把一些基督教信徒和深信靈魂不死的有神論者變成像張帆父女那樣,至死仍然痴迷“女基督”的重要原因。

“全能神”利用人們的崇拜心理來對信徒實施精神控制

崇拜是具有思維活動的人類所特有的一種心理現象。它是人類的一種精神需求,不僅體現了人們追求美好理性境界的心態,表達了人們對安康幸福生活的嚮往,也能為處於困境的人們提供一個超自然的避難所。心理學的研究證實,崇拜作為一種高級心理活動,人皆有之,世界上不存在一個沒有任何崇拜對象的人,人人都離不開崇拜。這是因為崇拜是人的精神支柱。人一旦失去了崇拜,生活就會失去方向,沒有目標,缺乏動力,就只是作為生物意義上的人而活著,不再有任何實際的價值和意義。

“全能神”的實際教主趙維山雖然只有初中文化程度,更沒有學習過心理學,但他卻對崇拜這一人皆有之的心理現象知之甚深,領悟的頗有心得,這從他自創立“全能神”到設立““女基督””,把他的情人封為“神” 謊稱她是神的“第二次道成肉身”,是上天派來的“獨一真神”,還精心挑選出七個未婚女子將其稱為“七星”,或 “神面前的七靈”,令其盡心盡責地服事““女基督””,記載整理““女基督””所說的“神話“,以備信徒吃喝,並禁止眾人接近““女基督””,以此來為““女基督””罩上眾星拱月和“可想而不可及”的神秘感。使盡渾身解數打造一個讓信徒們迷信、盲從和膜拜,從而心甘情願和死心塌地地接受其精神控制的超級偶像教主的全過程看,不難發現此人已經自發地從心理學的角度覺察到,如果將崇拜用在喚起“全能神”信徒對“全能神”教主的崇拜上,讓他們對教主產生“教主崇拜”,就不僅可以藉此大量招攬和捕獲信徒,快速擴大“全能神”組織,而且是一條對信徒實施精神控制的最為有效的途徑。因為從心理學的角度看,“教主崇拜”實乃是對信徒進行精神控制的基礎和前提。教主要想將信徒的心理(精神)攥在自己手中,首先就必須讓信徒對他在心理上產生狂熱的崇拜,這種崇拜一旦建立,源於崇拜所特有的下述心理功能,信徒們的心理(精神)就完全落入了教主的掌控之中。

心理學認為,“教主崇拜”是一種極端的個人崇拜,是人類眾多崇拜行為中的一種,實際上是某個群體的領袖人物個人影響力的異化。而這種異化了的影響力不僅能從一般意義上去改變他人的心理和行為,使之對教主產生敬畏感、服從感、敬重感、敬愛感、敬佩感、信賴感和親切感等多種複雜的情感,而且,還會在教主的不斷暗示、強化和威脅恐嚇下,最終將教主神化,讓教主變成信徒心目中神。事實已經證明,神化教主是各路邪教建立教主崇拜最為關鍵的一個環節。教主的神位一旦確立,信徒們就不僅會在行為上服從他,在思想上、心靈深處也不能有任何違背教主的意念和想法,因為神是無處不在的,“舉頭三尺有神明”即此之謂也。這就使得邪教教主對信徒的控制,遠遠超過了歷代奴隸主或封建統治者對奴隸和農民的控制,因為它不僅控制了信徒的身,更牢牢地控制了信徒的心;不僅控制了信徒的情感,也控制了信徒的理智。

心理學的研究表明。一個心理正常的人,他的行為既要受到理智的控制,也要受到情感的支配:理性認識是人行為的指南針和方向盤,情感是人行為的動機和力量,一個人如果僅僅只是靠理智去行動,那這種行動是機械的、蒼白的和無力的;反之,一個人如果僅是憑情感衝動去行動,那這種行動又是盲目的和難以持久的。教主崇拜者則克服了上述的單一性,他們行為在理性上全盤接受了教主的邪說,受著邪說的指引和影響,儘管這種指引和影響在認識上是錯誤的,但卻是清楚的。他們心中有著明確的信奉邪教的目標和方向,其行為是受到理性控制的,儘管這種理性是在邪教教主的歪理邪說引導下的錯誤理性;與此同時,他們又對教主充滿了愛、畏、佩服、服從、信賴、親切等多種情感,其行為也不乏情感動力。這就意味著邪教信徒們這種建立在教主崇拜基礎上的心理和行為是受到了理智和情感雙重力量支配,所以,如果通過教主崇拜這一途徑去對“全能神”信徒進行精神控制,就既能激發信徒理性成分,又能喚起信徒情感衝動,其控制的深度和牢固性就斷然是單憑情感渠道或者理智渠道難以比擬和無法企及的了。

正如研究世界邪教問題的專家佩佩·羅德里格斯所說:“教主的角色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扮演的。”作為“全能神”的實際教主,趙維山在識別崇拜的心理作用,在將崇拜用在建立教主崇拜以對信徒實施精神控制上確有過人之處,這具體表現在:他不乏創意地盜用和歪曲《聖經》中“閃電從東邊發出,直照的西邊,人子降臨也要這樣”的一句話,編造出基督再臨是從東方興起一人,這人是神的第二次道成肉身,神的第一次道成肉身是男孩,起名叫耶穌,第二次道成肉身是女孩,這個女孩就是耶穌駕著白雲重歸的道成肉身的““女基督””謊言,並據此將一個因為高考失利患有精神疾病的少女楊向斌呢包裝成“神”,而且,將她的一些帶有妄想色彩的病態語言說成是神的話語,編輯成長達120萬字的《話在肉身顯現》和《東方發出的閃電》《救主早已駕雲重歸》等書籍,讓信徒無休止地誦讀這些頌揚“女基督”的書,使信徒虔誠地拜倒在“女基督”的腳下,不敢有絲毫疑慮地相信她就是肉身再現的基督,就是“神”,從而,對之產生狂熱的教主崇拜上。

明白了趙維山利用崇拜心理來為““女基督””樹立教主崇拜以對信徒實施精神控制這一點,就不難理解為什麼“全能神”精神控制的力量何以如此神奇,以至能讓張帆和張立冬在面對死刑判決時不僅面無懼色,反而面露笑意了。

“全能神”利用人的恐懼情緒來實施精神控制

黑格爾有這麼一句富有哲理的名言:“無知者是不自由的,因為和他對立的是一個陌生的世界。”心理學據此的後續研究則表明,無知和陌生就會使人產生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在人類眾多的恐懼感中最大的莫過於是對死亡的恐懼。而且,人類作為一個整體而言,他所面臨的恐懼,並不是暫時的、偶然的、個別的,而是經常的、反覆的、無時無處不在的、無窮無盡的恐懼。這種恐懼即使是在科技發達的今天,也並沒有消除:人類面臨著像恐龍一樣,在大流星撞擊地球時消亡的危險;面臨著和地球一起死亡的危險;面臨著洪水、猛獸、瘟疫(SARS、埃博拉等病毒疾病)、癌症、地震、海嘯之類的危險。這種對危及生命的恐懼,德國精神分析心理學家榮格認為是深藏在我們種族的“集體潛意識”之中的一類難以化解的“情結”,它的存在是源於任何生命體都具有的自我保存需要,這是因為恐懼造成安全感的缺乏會導致生命體尋求保護,從而對保護者產生依賴感以減輕或消除恐懼。

心理學中用哺乳期小猴做的“金屬媽媽”實驗證明了這一論斷。

美國心理學家哈羅和索彌(Harlow&Suomi 1970)用出生不久的幼猴做了一個依戀實驗。他們將出生不久的幼猴與母猴分開,另外給幼猴兩個人造“媽媽”,一個的軀體是裸露的金屬絲,稱為“金屬媽媽”,另一個用泡沫橡膠和毛絨衣服包裹,使幼猴更“可依”,稱為“絨布媽媽”。兩個“媽媽”胸脯是都裝置了一個奶瓶,都能給幼猴供奶。一般情況下,幼猴是任意到兩個“媽媽”那裡吃奶,如果幼猴在“金屬媽媽”那裡吃奶時,突然向之發出恐怖的聲音,幼猴就立即離開“金屬媽媽”,跑到“絨布媽媽”那裡,依偎在她身上;如果是在“絨布媽媽”身上吃奶時向之發出恐怖聲音,幼猴不僅不棄“絨布媽媽”,而且和她依偎得更緊。這表明生物在遭遇的恐怖和危險的情況時,會尋求依賴和保護。作為高級生命的人類更是如此。因為“螻蟻尚且惜命,吾人豈不貪生”。而能幫助人規避上述危險,為人提供生命安全保障的當然只有超自然力量的“神”了。

“全能神”教主趙維山對宗教情有獨鍾,在創立“全能神”邪教之前,信過基督教,他在宗教活動中洞悉到了人們會因恐懼,比如對疾病、災難、死後靈魂下地獄等的恐懼和自身力量的有限而信奉神,敬畏神、依賴神和尋求神的保護。窺見到了恐懼尤其是對死後靈魂下地獄的恐懼情緒在形成和深化宗教信仰,驅使人們去信仰宗教,在建立、傳播和鞏固宗教上的核心和基礎的作用,因而不甘心只做一名默默無聞的普通的宗教信徒,萌生了可以製造一個假神,利用信徒恐懼情緒而導致的對假神的敬畏、依賴來對他們進行精神控制,進而藉助其精神控制的威力來建立、發展一個邪教組織的動機。開始,他自稱是“大祭司”,是神的化身,後來,他發現胡言亂語,聲言那是上帝的啟示的楊向斌有利用價值,就決心以她為工具,擴大自己的影響。對之進行大力"包裝",鼓吹她就是替神說話的"全能神",是第二次道成肉身的"“女基督”"。

趙維山深知“在戰壕之中沒有無神論者”,據此他一方面借“神”之口,不斷製造“世界末日”“宇宙會坍塌”的謠言,讓信徒和社會人群面對生死恐怖,以期用這些方法來激起人們極度的恐懼情緒,使人們因恐懼去尋求“全能神”的保護而落入“全能神”的淵藪:

“全能神”邪教組織依據瑪雅預言,大肆散佈2012年12月21日將是世界末日。大量散發《大災難前的奉勸》等“全能神”邪教宣傳品,要求“所有神選民必須擔負起擴展國度福音的使命”,教唆“三人一組包街傳、包村傳、包鄉包鎮傳”,他們製造了“恐怖大十字架”、宇宙“坍塌”的謊言,宣稱當天空中所有的星辰排成一個巨大的十字架的時候,宇宙就會坍塌,地球霎那間裂成碎片。與此同時,“全能神”還編造和宣揚的人類正面臨死亡和死亡後將遭受苦難謊言。

儘管科學家們一再揭露和批駁了“全能神”散佈的這些謠言,但它還是確實一度引發了社會上一些科學知識缺乏,迷信思想嚴重的人的恐懼情緒,據報道:在浙江義烏,一個名叫楊宗福民間發明者正在加班加點製作“諾亞方舟”。這種售價在150萬元到500萬元之間的逃生裝置,已接受了26個預訂,其中一個聽信了末日來臨的山西老闆就定做了15個;湖南嶽陽對“世界末日說”深信不疑烏xx,不僅購買全套的逃生裝備,還仔細策劃逃生路線。淘寶售也賣出了“2012世界末日諾亞方舟船票”,30天內成交記錄達到了4550件。

另一方面他們又趁此機會狂妄地宣稱和承諾,他們就是神,而且比神更神,他們而且只有他們才能夠拯救人類,他們有迴天的功能和法力來保護它的信仰者,“女基督”就一再大言不慚地說“我要說毀滅世界,就在你們眨眼的功夫,我就將世界化為灰燼”,“一個人抵擋神的作工,神會將這個人打入地獄;一個國家抵擋神的作工,神會將這個國家毀滅”。以引發信眾的安全需要和依賴需要。與此同時,趙維山又借“神”之口威脅和告誡信徒和世人,稱在世界末日到來之際,“道成肉身的全能神將再次對人類進行審判,只有相信看得見、摸得著的“實際神”,才能得到拯救,凡不信和抵擋的都將被“閃電”擊殺;在宇宙坍塌之前,只有一線希望,就是信奉和加入“全能神”,信者可以升入天國,不信者將墜入火湖受刑,而且是受永不輪迴的“永刑”。

“全能神”編造世界末日和宇宙坍塌的謊言說地球要爆炸,人類要毀滅,世界末日要來臨和吹噓“女基督”是真正的“神”,能用“神力”保護它的信仰者的目的是製造恐怖以引發人們潛意識中的恐懼感:使信徒因恐懼而對“全能神”更加敬畏、更加依賴,讓他們戰戰兢兢地匍匐在“女基督”腳下和在對她的頂禮膜拜中消除恐怖情緒,獲得安全感,使他們即使是在心靈深處也不敢對自封為“全能神”的“女基督”有半點不敬、不信和抵抗,從而牢牢地對他們實行精神控制;使社會公眾因恐懼而尋求“全能神”的保護,投入“全能神”的懷抱,不招自來地成為“全能神”的信徒。以尋求神的保護,然後,在進一步對他們實行精神控制。(作者系湖北大學教育學院心理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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