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聯盟》中審判天使凱爾有一段經典臺詞，“若想解決紛爭，必先陷入紛爭”!
近日，由沙特那位著名的85后王儲主導發起的自殺性石油增產降價，或許就是期待用新的紛爭去終結舊的紛爭。加之，全球性新冠疫情的爆發，這次石油紛爭的走勢愈發顯得難以預料。
一、 新一輪“三國殺”積蓄已久
紛爭的起源是3月6日的OPEC會議，俄羅斯婉拒了OPEC提出的日減產150萬桶的提議。沙特也很強硬，第二天就宣佈增產至1000萬桶/日，3月10日、11日連續增產，到了前所未有的每天1300萬桶。這一舉動被國際輿論驚呼為“自殺式”行動。
至少目前來看，沙特的狠招俄羅斯並不買賬。俄財政部隔空喊話：俄羅斯國家福利基金（俄的石油財富儲備）足以彌補收入損失。截至3月1日，該基金規模達1500億美元。
沙、俄針尖對麥芒的對抗，直接把當日全球股市打成一片綠油油。而到3月12日，美國終於坐不住了。
當日美國頁岩油氣巨頭大陸資源公司（Continental Resources）創始人Harold Hamm打算向美國有關部門提出申訴，控告沙特“非法”傾銷原油。
沙特、俄羅斯與美國在石油產量上的紛爭，其實在2019年就定下了基調。從2019年主要產油國原油產量來看，OPEC為維持原油價格進行了持續的減產。俄羅斯方面雖有減產，但減產幅度較小。而與此相反的是，美國石油產量卻大幅提升。
沙特和俄羅斯顯然並不希望延續2019年的結局，特別是對沙特為首的OPEC來說，對美國或許無能為力，但自己“減產”結出來的果實不能被俄羅斯所竊取。
毫無疑問，沙特、俄羅斯、美國又將重新陷入持久以來的深度博弈。沙特認為，為維持石油價格，自己減產最多，吃虧最大，所以俄羅斯需要一起減產。俄羅斯認為，減產並不能達到預期效果，反而為美國石油騰出了市場空間。美國認為，沙特增產降價是一種傾銷行為。
新一輪石油三國殺已經開始，而這一切都要從美國的頁岩油氣說起。
二、美國的頁岩油氣打破了舊平衡
十年前的2008年，美國原油產量僅678萬桶/日，遠不及沙特和俄羅斯的生產規模。
但2008年至2018年十年間，美國原油生產規模從678萬桶/日增長至1531萬桶/日，十年間增加規模為853萬桶/日，佔全球全部增量的72%。
也就是說，過去十年，原油供應端最大的增量是美國，而非沙特、俄羅斯、伊朗等傳統產油國。
主要產油國原油產量圖
而美國在石油領域的崛起，正是因為頁岩油氣革命的成功。
頁岩油（shale oil）是含有低滲透性的含石油地層中的輕質原油，嚴格來說屬於緻密油（tight oil）的一種。所以，在美國能源信息署（EIA）的報告中，基本將頁岩油和緻密油作為同樣的概念使用。
十年來，頁岩油氣的增長几乎貢獻了美國原油生產的全部增量。2008年至2018年，美國頁岩油氣產量從60萬桶/日，增長至800萬桶/日，增量為740萬桶/日，佔美國原油產能總增量的86.78%。而2018年美國頁岩油氣產量達到800萬桶/日，佔全部原油產量的52%。
美國頁岩油氣之所以能夠發展如此迅猛，首先在於美國具有非常豐富的頁岩油氣資源。美國頁岩油氣技術可採量約18.6萬億立方米，排名第四，佔全球可採量的9.1%。根據EIA評估報告，美國頁岩油氣技術可採量約580億桶，僅次於俄羅斯的750億桶，佔全球可採量的16.8%。
全球前十大頁岩油氣儲量國
更重要的是，美國擁有全球領先的頁岩油氣開發技術，是全球首個實現頁岩油氣商業開發的國家。截至目前，全球90%以上的頁岩油氣產量來自美國，其他頁岩油氣資源豐富的國家並未能實現頁岩油氣的大規模開採。
目前，美國頁岩油氣生產集中於7大油氣區：阿納達科（Anadarko）、阿帕拉契亞（Appalachia）、巴肯（Bakken）、鷹福特（Eagle Ford)、海內斯維爾（Haynesville）、奈厄布拉勒（Niobrara）和二疊紀盆地（Permian），7大油氣區原油產量以Permian、Eagle Ford和Bakken為主。其中Permian盆地中的緻密油佔2017年美國緻密油產量的36%。
國際能源署認為，2024年之前，全球新增石油供應的70%以上將來自美國，美國有望在成為全球第一大產油國之後，在未來5年內進一步取代沙特，坐上全球原油出口國的頭把交椅。
也就是說，國際原油市場格局已然因為美國頁岩油氣的入局而發生根本改變，自然引起了傳統產油國的警惕和不滿，沙特、俄羅斯、美國的深度博弈由此開始。
三、第三次原油價格戰
2014年下半年，沙特宣佈：將通過增產（6個月增產80萬桶/日）爭奪全球原油市場份額。OPEC和俄羅斯均希望遏制美國頁岩油氣產量的增長。當年10月，OPEC宣佈不減產，沙特下調對美國和亞洲的出口油價，被稱為“第三次原油價格戰”的石油紛爭正式拉開序幕。
從2014年6月到2016年6月，OPEC產油量從不到3000萬桶/日增長至3300萬桶/日，油價從2014年6月的高點（115美元/桶）開始下跌，至2016年初布倫特原油價格約30美元/桶。
由於原油價格的大幅下跌，美國的頁岩油氣開採活動都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數據顯示，2014-2016年，美國7大油氣區的原油生產活動受到影響，尤其是鑽機和鑽井數量受到較大影響，7大油氣區的鑽機數量最大降幅為78%，已打孔鑽井數最大降幅為76%，完井數最大降幅為70%。
但是，7大油氣區原油產量卻僅下滑了13.6%，頁岩油氣總產量僅下滑12.3%，原因在於雖然鑽井數量在下降，但單位鑽井的生產率卻在持續提高。其中，雖然鷹福特（Eagle Ford)和巴肯（Bakken）等地區的原油產量出現下滑，但二疊紀盆地（Permian）的原油產量還保持增長，而且隨著2017年國際原油價格回暖，二疊紀盆地（Permian）的原油產量更是大幅攀升。
顯然，上一輪石油價格的下跌並沒有打垮美國頁岩油氣。
四、紛爭已經開始，進展撲朔迷離
時間再來到2020年，因沙特和俄羅斯在減產上的爭端，已然導致了“第四次石油價格戰”。隨著石油價格戰的持續，本輪石油價格的下降或許將持續一段時間，無疑還是會給美國頁岩油氣產業帶來負面的影響：一是石油行業企業虧損甚至倒閉；二是金融市場的債務問題。
3月9日，美國先鋒自然資源公司相關人士指出，未來兩年美國可能有50%的頁岩油氣勘探和生產企業會破產，因為石油價格已大幅低於美國頁岩油氣的生產成本。
根據UCube的數據，美國頁岩油氣生產的平均成本大致為36.2美元，其中資本成本21.5美元、運輸成本14.8美元。
另根據海通證券對美國主要頁岩油氣生產企業的財務測算，美國主要頁岩油氣企業的生產成本在30-50美元/桶之間。
主要美國頁岩油氣企業生產成本：
無疑，隨著本輪石油價格跌入30美元/桶區間，絕大部分美國頁岩油氣開採企業將陷入虧損中。
同時，與俄羅斯、沙特的國有石油企業屬性不同，美國的頁岩油氣企業均是私人企業，一旦虧損過多，可能導致破產。數據顯示，2019年國際油價在55-60美元/桶左右時，美國已經有超過30家油企申請破產。
另一方面，頁岩油氣項目均存在快速減產的問題，由於頁岩油氣井的產量下降速度遠快於傳統油井，企業不得不鑽更多的油井來保持產量不變，這就需要更多的資本投入。而美國頁岩油氣行業之所以能夠如此快速發展，也部分歸功於金融市場的大規模資本投入。
目前美國頁岩油氣企業的融資渠道主要有三條：一是自有資金；二是銀行貸款；三是發行高收益債（標普評級BBB-及以下）。
根據Bloomberg數據，截至2020年3月10日，美國能源型企業高收益債的存量規模為3878億美元，佔美國高收益債總規模（23580億美元）的比重為16.45%。另根據穆迪公司數據，在未來四年（2020年-2024年），北美油氣公司總共有超過2000億美元的債務即將到期，2020年到期的債務就有400多億美元。這意味著，如果國際油價持續維持在低位，美國頁岩油氣企業的破產風險變高，高收益債和銀行貸款違約的風險便會增加，這必然會對金融市場造成連鎖反應。
“第四次原油價格戰”將持續多久，幾方勢力能否重回談判桌，仍舊撲朔迷離。然而，利益是人類一切行動的動力。
對於沙特和俄羅斯來說，石油是國家的生命線。儘管石油開採成本低，但石油價格過低將會影響國家層面的財政收支平衡；而對於美國來說，石油價格過低會對頁岩油氣產業造成負面影響，但石油產業在整體經濟中佔比較低，尚可承受；而對於石油進口國來說，在當前幾乎所有產業鏈都和金融與資本市場掛鉤的背景下，雖然可獲得低價進口石油的好處，但也將面臨金融與資本市場劇烈震盪帶來的影響。
縱觀當下疫情在全球蔓延的局勢，金融體系愈加顯得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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