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年輕一些的觀眾對聶遠的印象是《延禧攻略》裡的“大豬蹄子”，但他的出道作品《上錯花轎嫁對郎》，仍是很多人心中難以磨滅的童年經典。
文 | 悅涵
冬天末尾的北京，微微的幹、冷，聶遠在他們公司的化妝室，被極簡單地勾勒了一下妝容，就準備趕往三里屯活動的現場。前段時間，因為疫情他在橫店的酒店隔離，也是整天足不出戶的，但朋友圈運動，卻顯示他每天步數至少有一萬多步。一問，原來就是在酒店房間內這麼來回溜達呢。“沉寂期就只能等，同時做好一切準備。最終誰等贏了，誰就出來了。”
演員聶遠
這個出道即巔峰的演員，卻也似乎在比較盛年的時候就進入了沉寂期。四十歲之際，事業終於再攀高峰。在這個全民都處“沉寂期”的時段，懷舊情緒總不免滋長，我們就剛好，從他出道的第一部電視劇開始聊起。
從齊天磊到“大豬蹄子”
2001年的《上錯花轎嫁對郎》，是根據臺灣女作家席絹的兩部小說《上錯花轎嫁對郎》和《請你將就一下》改編。當時1998年瓊瑤的《還珠格格》爆火以後，國產劇領域將更多目光投向臺灣地區的言情小說。席絹的“花嫁”系列共有四本書，包括《請你將就一下》《上錯花轎嫁對郎》《巧婦伴拙夫》和《紅袖招》。
原著小說是身在島嶼的作家，想象揚州這個江南小城的風土、人貌。被大陸團隊拍攝後，上海女孩黃奕把江南佳麗的俏、嬌、驕，從骨子裡帶出來了，煞是搶眼。而那時她和聶遠是上海戲劇學院的同學，所以這部劇的懷舊黨總說，當時劇裡兩人的火花，當真非常自然。
《上錯花轎嫁對郎》劇照
如果說要探尋一個男人的生命脈絡，這件事顯然是無解的，當事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人生地圖是如何行走到這一步。《上錯花轎嫁對郎》一炮而紅，此後，好幾部劇裡你都能看見聶遠的身影。那時他儼然風頭正勁、很被看好。這一時期大約持續了5年左右。2006年《神鵰俠侶》錯失楊過一角，很多人認為是他事業的分水嶺。如今，這件事你求證他本人，他當然是不那麼認為的，但是，確實有段時間他不像剛出道時那樣被大眾更多看見或談論了。
“要說挫敗感，肯定是有的，但是這種演員錯失一個角色的、正常的挫敗感被當時的媒體和輿論‘架’到一個點上，最後就有點變味了。”化完妝，我們坐在聶遠的車裡，他正要前去參加一個現場活動，“我心中一直是有一個楊過的，比較遺憾的是沒有將這個角色展示出來。”
人的這一生，很難講，個體命運也並不總是順理成章。每個人在其間活的滋味，也終究只有自己評價而已。
2011年的時候，他說過一句：“男演員的路，很長，就是要等。”7年後，這一“等”似乎終於出現了結果。《延禧攻略》剛播的那段時間，很多人，特別是女性觀眾，對他飾演的乾隆有一種莫名的迷戀。其實也很好理解：乾隆這個角色是已經經歷很多，但又有著自持和判斷的中年人，且煥發君的氣度、王的氣質。在劇中角色光環下，觀眾很容易就將演員和角色重疊了。演員本身當然沒有那麼恢弘。這或許也是做演員的苦惱之一吧：她們迷戀的總是一個幻想中的、更好的自己，但真實的自己呢？
《延禧攻略》劇照
“你活到某個歲數，才會有那麼一瞬間覺得：哦，原來是那麼回事。”聶遠沉思了一下，說道，“我們這一行或許真是很殘酷的吧，但就我來說，我一直沒有覺得自己有多大的波動。到今天、這個年紀，我更知道我的‘發力點’在什麼地方，以前，我可能一直沒有找到自己的發力點吧。”
表 演
《延禧》之後他最新的電視劇作品，是《心靈法醫》。劇不溫不火，沒有掀起太大波瀾。看慣了歐美縝密推理劇的觀眾，不免還是在這部劇裡看到了很多硬傷和前後不合邏輯的地方。
“我們去演角色的時候，在它這個範疇之內，如果我能模仿或者用自己學到的每一份東西，我都會盡力去用。”聶遠說，“我想把我腦子裡那個角色體現出來，會試圖用自己的每一個表情、每一條肌肉的牽動去塑造它，但是，作為演員，我所能做的也只有這些。”
《心靈法醫》劇照
採訪中他讓我比較有畫面感的一段話，是說為了演法醫，他去“體驗”了。“經常擺屍體那種房間，會在日光燈、天花板上殘留那種味道，屍體的味道。你知道那種‘陳肉’味嗎？聞過一次之後，真的很難忘記。”
演員都會有一種戲癮。以前拍《三國》的時候，他演的是趙雲，但他坦言，其實更想演呂布。“人物很複雜，又有悽美的愛情故事，先後認了三個乾爹，雖然是背信棄義，但同時他身上又有很牛的地方。這演起來得多過癮啊！”至今，他仍忍不住細數自己想演的一些角色。
聶遠就是這樣。如果你讓他評價自己、談談自己，他似乎是沒有那麼多話的，但只要說起角色，任何一個角色，他都能滔滔不絕、連續說上許多。
又說到對錶演的感受。“演員就像爬一座山。”他說，“在你職業生涯中或許總有一段時間，比如說你拍過一些戲、經歷過一些之後，你會覺得：哎，對錶演，好像明白了一些了，好像有了一點自己的看法了。但過幾年後你再回看，會一次又一次覺得自己之前根本是井底之蛙！比如說《上錯花轎嫁對郎》，很多觀眾會說很喜歡我在那裡邊的表演，但我坦白來說，那時我整個人可能都是一種‘懵’的狀態。對錶演只可以說是掌握了一些基本技能、基礎知識，然後再結合一些自身感受去演。當然，不排除那時年輕的朝氣、天然的靈氣會因和角色的貼合，恰好地透出來，但如果說那時我就是多懂表演，我是不敢那樣評價自己的。”
《皓鑭傳》劇照
沒有人喜歡自己辛勤勞動後的作品，被說不好。在我們的採訪過程中，就算我們的話題已經流向別處、談論別的階段，只要他想起來，仍會繞回他這部最新作品，補充、解釋一些什麼。“《心靈法醫》的原著小說寫作年代較早，那時的很多刑偵技術手段，放到今天的環境來拍，很多就不成立了，但為了劇情的銜接，有些縱使現在看來不合理的情節，仍要保留。”
關於年齡
有評論說，《延禧攻略》中乾隆角色的最成功之處，是聶遠把那種“中年人的孤獨感”，加了淡淡一絲在這個帝王角色上，演活了。這種“中年人的孤獨感”，是否來源於演員自身的經驗呢？
“我覺得人沒有最好的年齡這一說。”像所有演員一樣，聶遠瘦且幹練，但這似乎是所有演員最基本的？“如果說最好的年齡，我覺得我現在的年齡就是很好的，我現在的狀態甚至比我年輕時的某一個階段都要好，更明白、更堅定。 年輕的時候，我覺得甚至在我真正入行以後有好幾年，我都不知道什麼是特別好的戲、特別好的劇本。如果讓我現在評價，我覺得自己或許從2013、2014年時，才開始可能對錶演更明白一些。”
他父親是開大貨車跑運輸的，他就是一個普通貴州大山裡的孩子。到現在，他還是喜歡吃酸菜魚，並且是自己做的。他生長的地方，是個兩千年曆史的苗疆古城，小時候經常能見到縴夫用繩拉著船往河上流走。
或許因為從小這一畫面被深深印在了腦海中，如今，他說話的整體感覺和架構，總有一種河流的隱喻暗含其中。他認為人生、人的年齡，其實就像一條河。現在他流到此處了，面對現狀頗為坦然，但總有那麼一兩個瞬間，你能看見他目光微微望向遠處，過去的某個片段，會浮現在他腦海裡，就像河流蜿蜒宛轉。然後，他就說出來了。
《心靈法醫》劇照
“做這行必須還是有熱情，不能把它只當成一個活兒。”他在背光的陰影下，剛好是活動開始前，最後的等待時間，“以前拍《天下糧倉》的時候，那時的條件真是很艱苦的。但年輕，又剛巧是第一部劇剛剛走紅以後，年輕人嘛，難免有一點偷懶浮躁。一次，拍攝一天很磕磕絆絆以後，我坐在車裡，自己對自己也是不滿意的。當時導演的車在我後邊幾輛，他走過來，拉開門，只對我說了幾個字，這幾個字一下點醒了我。他說：聶遠你記住，你不是為我而演戲的。從此以後，我開始真正認真投入。那時兩人一間房間，為了不影響別人，我去賓館附近的路燈下背臺詞。不騙你，這些真實發生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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