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意》:用我今生全部力氣來恨你

東野圭吾善於用推理和懸疑來傳達他對深層次人性的思考,《惡意》是他刻畫人性最深刻的一本。

通過找到真正的深切動機,來探求人與人之間幽暗微妙的關係,是這本書最吸引人的特色。

東野圭吾鋒利的筆下,寫盡了人性深處的愛與恨。

曾經有多少讀者,被《嫌疑人X的獻身》中為愛粉身碎骨的石神而感動;就有多少讀者,被《惡意》中為恨而萬劫不復的野野口修而悚然。


《惡意》:用我今生全部力氣來恨你




故事從一個傍晚的兇殺案開始。

正當風華的暢銷書作家日高邦彥,被殺害在自家書房,警察加賀接到報案後,開始投入調查。隨著對兩位嫌疑人的調查,作家新婚妻子被排除,而日高的好友野野口修,漸漸進入警方視線。

野野口和日高,自小學便是同班同學。善良、正義的日高一直對野野口很照顧。野野口在母親的影響下,一直對所住的社區、學校很厭惡、挑剔,而這種態度,使他很難融入集體中。同學日高卻一直很理解他,並經常督促和陪伴他上下學。

進入初中,倆人都曾籠罩在校園暴力的陰影下。胸有正氣的日高一直沒有屈服於惡勢力。而野野口,很快做了惡勢力的跟班,並參與凌辱日高的惡行中。

轉眼間,兩個少年長大了。兩人都很想當作家,想在文學界做出一番事業。日高經過不懈努力,幾次起落後,終於成為暢銷書作家。

一個偶然的機會,名譽與財富已經處於社會上流的日高與野野口相遇。日高對野野口依然很熱情,他引導野野口從兒童文學創作入手。在日高的幫助下,野野口也開始出名,生活有了轉機。然而,兇殺案打破了這一切。

在調查過程中,加賀發現這些年來,野野口居然是日高作品的影子作家(代筆者),同時又出現一些線索表明,野野口和日高已去世的前妻,有著不倫戀情。

所有證據顯示,野野口是殺害日高的兇手。

故事講到這裡,不到整本書一半。

然而,才剛剛開始。

在這本書中,東野精心設計了筆記式的雙線結構,通過加賀和野野口修各自的內心獨白,將疑惑和懸念層層推進,使我們慢慢觸摸這起兇殺案背後的真實動機------嫉妒。




《惡意》:用我今生全部力氣來恨你

東野圭吾




“我們是童年故交,所以從日高出道以來,我就一直留意他的消息。我覺得他很厲害,卻又妒忌著他,這點我不否認,因為當時的我,也以寫作為終生抱負。”


野野口在自白書中,並沒有掩飾自己對日高的嫉妒。可為什麼嫉妒令他瘋狂到不惜放棄餘生,也要毀滅對方的地步呢?這種損人不利己的背後,是怎樣的一個靈魂?他又是如何走到了這個地步?




探尋野野口的成長背景,曾經的鄰居這樣說:

“野野口家的小修啊,那個孩子,怎麼說呢,不像一般小孩,他總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有段時間,學校沒有放假,小修卻一直待在家裡。他總是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發呆。”

“野野口太太說原本打算讓小孩就讀辦學嚴謹的私立小學,但因為缺少關係,不得已讓他念現在的學校,她一直都不喜歡那種風氣不好的地方。我家兒子女兒都讀那所學校,沒覺得哪裡不好。她家好像因為老公工作緣故搬來的,以前的地方好像很高級。”


我想母親的生活態度,對野野口有著重大影響。

父母是孩子成長的重要他人,父母的價值觀對孩子有極大的影響。

對社區、學校、鄰居有較高要求,才會各種挑剔。

這種高要求是父母的生活態度,對孩子,也如此。

我猜,幼年的小修一定承受了父母對他過高的期待。

嚴格與挑剔,使小修時常感覺無法滿足父母,於是不安全感一直籠罩著他。

父母的權威,又使他將不足感和不安全感長期壓抑在內心,沒有合適的空間去釋放,慢慢形成了病態自卑。




高中同學回憶:

“他經常抱怨學校和居住地,住在那個鄉鎮的人如何低級,那種地方的學校如何缺乏水準。他總是嘮叨個沒完,我都有點煩了。他平常還好好的,只要一講到這個就會動氣。我當時還想,他真是個怪人。不管是誰,都會覺得自己生長的地方是最好的。”


小修受到母親的影響,對環境和鄰居,也總是抱著挑剔和不滿。

其實,根源還是由於內在那些強烈自卑感和不足感。

我們發現,病態自卑的人很容易挑剔和攻擊別人,他們經常不自覺的,就會把大部分精力,用在尋找別人的過錯上。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滿足他們內在長期缺失的自尊與自信。

精力過於分散,使他們對自己在生活中究竟需要什麼,沒有清晰而明確的概念。

而這樣的生活態度,成為成功的阻礙;現實中的無足輕重,導致自尊更無法得到發展。

於是他的內心更虛弱不安,生活進入惡性循環。




初中同學:“每天日高都會找小修來一起上學,日高對小修來說,就像他的恩人一樣。但野野口似乎對日高頗不以為然,因為他經常會對我講日高的壞話。只是面對面的時候,他一句話也不說。野野口的媽媽也不喜歡日高,好像並不願意他和日高一起玩。”


長期以來,過高的期待與挑剔,以及無法滿足的恐懼與無力感,使小修無法相信任何人、任何形式的真誠與愛。

他不相信,是因為他固執地相信沒有任何人能真心愛他。

這一點,超出了他的生活經驗和想象,這也是病態自卑人格最可悲的地方。

那些愛讓他們感到懷疑和恐懼,那些背後,只能是某些不可告人的動機。

日高的陪伴和督促,小修把它定義為“藐視”、“侮辱”,從那時起,敵意和仇恨便萌發了。




另一位同學的回憶:

“野野口總是被欺負,怎麼說呢,他是屬於容易被欺負的那種人。”“說起令人意外的事,有一陣子野野口,倒是和那群壞蛋走的很近。”

“野野口被欺負的時間可不怎麼長。藤尾並沒有把野野口放在眼裡。他鎖定的目標是日高,理由是日高太驕傲了。實際上是因為日高不管怎麼被欺負,都不肯聽從藤尾的使喚。野野口才是藤尾的嘍囉,就連我們也可以使喚他。野野口和日高不可能是好朋友,因為野野口向藤尾說了很多日高的壞話,如果不是野野口,藤尾也不會對日高那麼深惡痛絕。”


在盛氣凌人的欺凌者面前,小修內心是虛弱和無能為力。因為病態自卑的人沒有內在力量,去真正地面對和解決問題。

他們很容易崇拜強者、藐視弱者,因為他不僅僅把軟弱看成是危險,更視為是無價值的、是一種恥辱。

這就是為什麼野野口很快便成了霸凌者藤尾的跟班。只有加入霸凌者,那些虛張聲勢和兇狠惡行,才能幫他找到虛假的自尊。靠著這些虛假的外力,他才能繼續活下去。




“在你心裡深藏著對日高的惡意,這仇恨深得連你自己都無法解釋,而它正是造成這次事件的緣由。這股惡意到底從何而起呢?他是個非常好的人,又是你的恩人。你們曾經聯手欺負他,他卻反過來救了你。但這樣的恩德反而招致了怨恨,因為在他面前,你有自卑感。”------加賀警官


是的,野野口說不清楚自己的行為,因為他在自卑中活的太久了。

一般情況下,人拒絕感謝,可能是害怕欠別人的情,或者是害怕承擔償還他人恩惠的義務。但野野口已經發展到病態自卑,內心開始扭曲。別人看來微不足道的事,就能引起他最強烈的反應。

承認他人的恩德,會打擊他脆弱的自尊;抗拒表達感謝,也是因為他需要對抗內心產生的屈辱感。

由於經常要花費大量的精力去處理生活中隨時而來的屈辱感,病態自卑的人很難投入真實的生活、很難看清自己真正該努力的方向。

很多人,也因此浪費了自己已有的天賦,這很可惜。

我想這也是野野口在作家這條路上失敗的原因之一吧。




“我試著想象你獲知他奪得新人獎時的心境,不禁全身汗毛都豎立起來。 即使如此,你還是去拜訪了日高,因為你一心想成為作家。你相信和日高保持聯繫將助你早日實現夢想,於是,你暫時鎮封住心底隱藏的惡意。”

“長大成人後,又與他相遇。他的成功,他擁有的一切,又使你不得不陷入妒忌他的泥沼裡。這世上你最不想輸給他的人,竟然率先一步成為作家。你的人生又如此坎坷,得了癌症是運氣不好還是才能不夠?我們不得而知。但你無法忍受就這麼抱著對日高的惡意離開人世,於是這些便發生了。”

“就算是被捕也不怕,即使賭上自己所剩無幾的人生,也要貶低對方的人格。這是怎樣的一種心態啊? 說老實話,我實在找不出任何合乎邏輯的理由。野野口先生,你也是這樣吧?或許,連你自己也說不清。”------加賀警官


病態自卑的人,總是拿自己和他人比較。

很多時候,明明不需要比較的情況下,他們也要比較。

其實,看到別人得到一些我們渴望的好處,每個人多少都會有些羨慕。

正常人的羨慕,偏重“想得到那些好處”。而深度自卑型的人,則把重心放在“希望別人得不到”,這就是嫉妒。這種情緒,也更像尼采所說的“生存嫉妒”-----對每一個更幸福、更平衡、更自信、更坦率的人帶有普遍性的嫉妒。

過度嫉妒,帶來病態的競爭。常態競爭中,打擊對方、損人利己,都只是某一時刻的權宜之計。而野野口長期壓抑著對日高的敵意,日積月累的仇恨讓他認為------日高失敗比自己成功更加重要。於是,他用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扭曲的衝動,去詆譭甚至毀滅日高,只因他要證明:日高你這個人,也並沒有什麼高明之處,我才是比你強的人。

究其內心,那些衝動,其實是野野口積累的大量的不安全感和絕望。他不顧一切的報復,最終目的是為了忘掉自己的得不到,以及徹底放棄自我後的沮喪和絕望。




在那句“我就是看他不爽”背後,其實有一個可悲的人,一個在絕望中掙扎的人,一個完全被幸福拋棄的人。生活擊敗了他,而他用毀滅他人來尋求償還。

生而為人,活的如同荒蕪人煙的沙漠,如此艱難、悲哀。

有誰聽到他曾經的該往哪去的迷茫、掙扎的仇恨和爆發的絕望?

生命之初的父母們,你們聽到了麼?


《惡意》:用我今生全部力氣來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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