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元好問》

金章宗泰和五年(公元1205年),年僅十六歲的青年詩人元好問,在赴幷州應試途中,聽一位捕雁者說,天空中一對比翼雙飛的大雁,其中一隻被捕殺後,另一隻大雁從天上一頭栽了下來,殉情而死。年輕的詩人便買下這一對大雁,把它們合葬在汾水旁,建了一個小小的墳墓,叫“雁丘”,並寫《雁丘》辭一闋,其後又加以修改,遂成這首著名的《摸魚兒· 雁丘詞》。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元好問》

摸魚兒·雁丘詞 / 邁陂塘·雁丘詞

金朝:元好問

乙丑歲赴試幷州,道逢捕雁者雲:“今旦獲一雁,殺之矣。其脫網者悲鳴不能去,竟自投於地而死。”予因買得之,葬之汾水之上,壘石為識,號曰“雁丘”。同行者多為賦詩,予亦有《雁丘詞》。舊所作無宮商,今改定之。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

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

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這首詞名為詠物,實在抒情。作者馳騁豐富的想象,運用比喻、擬人等藝術手法,對大雁殉情的故事,展開了深入細緻的描繪,再加以充滿悲劇氣氛的環境描寫的烘托,塑造了忠於愛情、生死相許的大雁的藝術形象,譜寫了一曲悽婉纏綿,感人至深的愛情悲歌。詞作中大雁的慘死正象徵著青年男女純真愛情的禮讚,其中深深寄託了詞人進步的愛情理想。詞中以帝王盛典之消逝反襯雁丘之長存,正說明純真愛情在詞人心目中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也是詞人樸素的民本思想的折光。詞中寫殉情之雁不會與鶯兒、燕子一樣化為黃土,正是強調其忠於愛情的精神不朽。詞人站在歷史的高度,寫出了這種精神的永不磨滅,使讀者不能不佩服他的驚人識見。這首作品中的崇情意識,與遼金文學率真尚情之傳統一致,和詞人年少之浪漫痴情有關,也與《董解元西廂記》和後來元雜劇肯定個人價值和慾望的精神相通。全詞情節並不複雜,行文卻騰挪多變。圍繞著開頭的兩句發問,層層深入地描繪鋪敘。

有大雁生前的歡樂,也有死後的悽苦,有對往事的追憶,也有對未來的展望,前後照應,上下聯,寓纏綿之情於豪宕之中,寄人生哲理於情語之外,清麗淳樸、溫婉蘊藉,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元好問的詞作以雄渾博大見長。在這首詞中詞人以健筆寫柔情,熔沉雄之氣韻與柔婉之情腸於一爐,確實是柔婉之極而又沉雄之至。清人劉熙載評元好問詞時說“疏快之中,自饒深婉,亦可謂集兩宋之大成者矣”(《藝概·詞曲概》)。這首《雁丘詞》正是摧剛為柔,“疏快之中,自饒深婉”的範例。

此詞作於金宣宗泰和五年(1205)遺山十六歲時,雖晚年曾經改定,然大體則為原作。詞的上片在小序已敘事情梗概的基礎上追尋殉情成因:前七句以我觀物,放眼於巨大的時空中突出其長久廝守,同甘共苦、相依為命的深情厚感;後四句以我度物,模擬死雁之口,說出其殉情的原因。下片寫憑弔,前三句渲染雁丘所處環境的冷落寂寞;“招魂”二句敘述為雁招魂及雁魂之悽苦;“天也妒”二句論斷為情而死必將流芳千古;末四句點出壘築雁丘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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