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年间，刘湘、刘文辉叔侄之战，是四川军阀400多次混战中规模最大、时间最长，也是最后的一次混战。刘文辉与刘湘乃是叔侄。刘湘虽是侄儿，但长刘文辉6岁。刘文辉入身戎行，刘湘已列位将领。 刘湘在军阀混战中扶摇直上，刘文辉亦得以逐步擢升。在四川军阀混战中，二刘为求生存、求发展，相互帮助、相互依赖。然而，这种貌合神离的合作随各自羽翼的丰满、力量的膨胀，终于演变成叔侄二人的争川之战。
老成都街景模型
自从1924年四川军阀刘湘、杨森联合邓锡侯、田颂尧、刘文辉、刘存厚等人将熊克武指挥的国民党系讨贼联军驱逐出川后，这些军阀即将全省分割成若干防区，各自在其防区内委官收税，剥削百姓；而且为了扩大各自的防区，不断互相火并。1927年，北伐军进入到长江流域，四川军阀的靠山直系吴佩孚一败涂地，于是他们又摇身一变，成了国民革命军。但是，他们并未派出一兵一卒出川参加北伐，依然在夔门以内互相厮杀。经过五六年互相兼并，逐渐形成了刘湘、刘文辉叔侄二人势均力敌的两大势力争夺四川控制权的局面。
刘湘
刘湘口出狂言：“中国历史上四川没有出过投鞭黄河、饮马长江的人物。”言下之意，他刘湘就是这样一个将要问鼎中原的人物。他身边的江湖术士刘从云，也投其所好，不时煽动说：“一林不藏二虎，一川（四川）不容二流（即刘湘、刘文辉）”，更助长了刘湘做“四川王”的野心。但他在全国大军阀中，不免相形见绌，因此不得不投靠蒋介石，以取得蒋介石在政治上的支持。
自1927年后，刘文辉已占有上、下川南，上川东以及川西4县，再加上西康的十几个县，共占70余县，部队达12万，这是刘文辉的极盛时期。他在重庆问计于刘航琛：“你看四川如何统一？”刘航琛非常巧妙地回答：“统二好了。”这个“二”指什么？刘不明说。实际上“统二”是不可能的。但刘文辉不这么看。在省内他挟保定系（川军系统的刘文辉、邓锡侯、田颂尧等均系保定军校毕业）以自重，用以威胁刘湘为首的速成系（川军中主要以四川陆军速成学堂出身的军人结成的派系）。他为扩大所谓“政治局面”，统一四川，进而控制西南和问鼎中原，扶植滇军胡若愚打回云南，支持王家烈独霸贵州。不仅如此，他又投靠汪精卫，拥护和支持冯玉祥、阎锡山、唐生智、李宗仁等反蒋。
民国四川地区地图（1912-1938）
为了实现控制四川的目的，二刘均采取了各种手段以压制、整垮对方。1931年，刘文辉以200万元巨款，从英、日等国购回武器、飞机，拆散分装从上海运往成都，经过万县被刘湘的师长王陵基扣留。经多次交涉毫无效果。刘文辉不死心，又亲往重庆与刘湘交涉，亦为刘湘所拒绝。是年5月，刘文辉再次来渝名为吊唁刘湘丧母，暗以30万元收买刘湘部师长范绍增，以15万元收买刘湘部旅长蓝文彬。蓝文彬密受不宣，范绍增则向刘湘告密，交出贿款。
刘湘自有一套权术，他对范绍增说：“这笔钱既然是送你的，你就拿去用吧。”范绍增拿着这笔钱，跑到上海花天酒地，尽情享乐，还与杜月笙等人打得火热。蓝文彬则马上被刘湘以“贩运毒物”“破坏法令”的罪名，撤职查办，成为阶下囚。
金银财宝
刘文辉的五哥刘文彩为了帮助兄弟，派人到渝行刺刘湘，刺客叫胡化鹏。胡潜入重庆刘湘在李子坝的宅第，藏在花园的树上，没有找到机会下手，在树上饿了三天，掉下来被活捉。刘文彩看行刺失败了，又设坛、扎草人，写上刘湘名字和生庚年月，用小匕首插入草人腹中，欲用巫术制刘湘死命。 恰在此时，刘湘偶染小恙，得知此事，叫嚷不休，质问刘文辉兄弟。刘文辉还命令驻防江津的张清平师，截断重庆粮源，刘湘不得不从湖南购粮，因此，亟图报复。二刘的矛盾已激化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了，唯有诉诸武力来解决。
重庆老街
1932年10月1日夜，驻武胜的罗泽洲部首先发难，向刘文辉驻南充的军队进攻，二刘争川之战终于爆发了。战争自1932年10月开始，到1933年9月止，历时一年，先后经历了泸州、成都、荣（县）威（远）、毗河、岷江5次大的战役，最后以刘文辉的失败告终。
在最后一次岷江战役中，刘湘进占成都，刘文辉退守岷江。此时，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已由陕南进入川北，开辟了川陕革命根据地。蒋介石委刘湘为“四川剿匪总司令”，所有川军悉归其节制。刘湘觉得彻底摧垮刘文辉的时机已到，提出“先安川，后剿赤”口号，进兵攻剿刘文辉。1933年7月下旬末，刘湘的“安川军”，计110个团的兵力，全部开达岷江东岸。刘文辉陈兵岷江西岸，采取守势，只图稳住岷江西岸地盘。
刘文辉
8月1日，刘湘下达抢渡岷江的攻击令，数天后，刘湘所部“安川军”已突破几个渡口。刘湘兵众势强，天上派飞机轰炸，隔江以大炮轰击。刘文辉所部军心动摇，有的主张打出抗日旗号，响应冯玉祥等反击刘湘。有的主张打出四川去，退保实力。
8月14日清晨，刘文辉下令午后1时发起全线总攻。刘文辉部在刘湘全线攻击下，已呈土崩瓦解之势。刘文辉还想作最后挣扎，准备死守雅安，争取喘息机会。偏偏这时陈鸿文部的直属特科团营长叶青莲叛变，拖走了两个营的部队。刘文辉接报大吃一惊，而“安川军”先头部队已追到雅河，在周公山上架起大炮，向刘文辉的行营轰击。幸亏炮弹只打中刘文辉正躺着的床头墙上，没伤着他。惶恐之余，不得不狼狈撤离雅安。
雅安廊桥
部队退至观音堡，刘文辉见大势已去，一面让大哥刘升庭出面劝说刘湘，不要萁豆相煎。一面向刘湘通电认错，拥护刘湘统一四川。安排好这些后，刘文辉对所部师长陈能芬、旅长高育琮说：“我们去的地方很贫瘠，大家进去粮饷无着，你们可以向外自谋前程。”高育琮是跟随他多年的老部属，临别时刘文辉解下几干粮袋银元递给高，挥泪叮嘱高：“保重，后会有期。”
二刘争川大战以刘湘的大获全胜告结束。刘文辉战败，刘湘登上了“四川霸主”的地位。随着二刘大战的结束，四川17年来，大小地方军阀的混战也结束。但是，与此同时，国民党中央政府的势力也开始伸入四川，四川军阀防区制开始逐步解体了。1933年10月14日，蒋介石派武汉绥靖主任何成清为代表，监督刘湘正式就任“四川剿匪总司令”职，设总部于成都。从此，刘湘纠集了四川大小军阀约20多万的兵力，开始了向中共川陕根据地的围攻。
老成都街景模型
刘文辉败退撤出雅安后，身边仅剩2万残兵，此时最担心的是怕刘湘穷追不舍。而刘湘呢，认为一旦邓锡侯、罗泽洲、李家钰等的势力壮大，将来也会成为他的争霸对手，与其如此，不如手下留情，给刘文辉一条生路，以便日后牵制他们。想到这里，刘湘在成都召见下台的川康边防军副总指挥冷寅东：“我幺爸（指刘文辉）腰杆不能硬，腰杆一硬就要出事。我不是要搞垮他，主要是压低他的气焰，还让他保留部分部队，以待西康正式建省，由他担任主席。”
冷寅东算得上是刘文辉的忠实朋友，他听刘湘这么一说，立即不失时机提出：“甫公（刘湘）的安川军已占雅安，刘自公已让汉源。他这个样子已不成气候了，安川军还是退出雅安，让自公回来吧！”刘湘给了这个面子。此外，二刘停战，也有蒋介石的作用。蒋介石有意保留刘文辉残部，以牵制刘湘，电令停火。才使二刘“言归于好”。刘湘念“叔侄之情”，将雅安、荣经，天全，芦山、宝兴，名山，洪雅等县划作刘文辉的防地，刘文辉遂得以再度回驻雅安。在以后的日子里，刘文辉惨淡经营西康，逐渐在此站稳了脚跟。
大邑安仁地主庄园
历时一年的二刘争川之战，给四川人民带来的是无以复加的灾难。例如泸州之战，泸州市人民，惨遭荼毒，生命财产，损失无数。当时有的报纸报道说：“断粮饥饿，投尸战火，哭声震天，惨不忍睹。”在荣威大战中，战区人民的鸡、牛、猪、鸭等全被军队捉去吃光。以致战后记者前往调查时，“步行几十里路远，不但不曾看见人家有鸡、牛、羊、猪这类牲畜，就是狗和猫这两种东西都没有看见，这里看见的是炮弹打破了的房子；这里只看见一个小孩或一个老婆婆守着空无所有的茅草房。”后来连种鸡都得到外地去购买。
农民耕田
二刘混战，军饷开支激增，遂不得不向四川人民征收苛捐杂税以满足军队需要。在1933年，刘湘向他的防区内人民征收的粮税和附加税已征至1962年；而刘文辉则也征到1959年。平均起来，军阀们在他们的防区内预征粮食税每年多达4次以上。刘文辉防区内每月正税要附加11元大洋的附加税。像顺庆一县附加粮税竟然高达30多万元大洋，这在1933年简直是惊人数目。除粮税和附加税外，还有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临时借垫费、军米费、军需公债、枪弹费、草鞋费，真正是多如牛毛，老百姓苦不堪言。
更为昧良心的是，刘湘为了筹措笼络邓锡侯、李家钰、罗泽洲的款子，在他的防区内，印制1元、5元、10元的“无息存票”，强迫人民使用。对拒绝使用的人轻则关押，重则拉到重庆朝天门码头枪毙。
川军抗日剧照
这些做法，无疑是竭泽而渔，二刘大战结束时，广大农村是“间里萧条，炊烟断绝，流离荡析，十室九空”，广大农民只能食草吞泥，以树皮豆叶充饥。好端端一个“天府之国”变成了活生生一座“人间地狱”。
好在后来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刘湘率军出川抗战，川军立下不少战功，才算改变了川军在国人心目中的印象。（彭忠富/整理；参考文献《四川军阀史》）閱讀更多 人間煙火孰知味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