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義蓋雲天的人兒:馱著父親趕考的不孝子


那些義蓋雲天的人兒:馱著父親趕考的不孝子

要是你連搏的勇氣都沒有,那你肯定不是我的種

申鳴想考楚國公務員,還差一些盤纏,申父就上山挖草藥賣。一不小心,申父滑落山崖,摔斷了一條腿。申鳴抱著父親的斷腿放聲大哭,撕心裂肺地喊:“爸,我就是窩囊一生,也不考混賬公務員了!”


父親一耳光扇在兒子臉上,罵道:“沒出息的東西,你要是不去考,老子我死給你看!”


申鳴很是糾結,考試只需一個時辰,可來回京城一趟,需要一個多月。申鳴的母親已去世多年,自己這一去,斷腿的父親誰來照顧呢,託付給誰申鳴都不放心;可要是不去考,把父親氣出了三長兩短,自己也是千古罪人。


左思右想,申鳴決定,帶著父親一起去京城。他收拾好家裡的獨輪車,一邊馱著老父親,一邊馱著柴米油鹽,奔赴京城。


申鳴和父親一路說說笑笑,只當出來遊山玩水。在手推車吱呀吱呀的歡叫聲中,不知不覺半個月,父子倆走過一千多里的雲和月,來到了京城。


京城裡到處都是搖頭晃腦的讀書人,都是要來出人頭地的。申鳴突然覺得很沒意思,報考公務員的人太多,平均七千人爭一個名額,讀書人的體面和斯文,基本上都將在這場廝殺中體無完膚。就算自己意外地考上了,又有什麼意思呢,父親的腿,以後想踢兒子的屁股都沒法踢了。


走進考場,申鳴手中的筆,就像父親的斷腿一般沉重。


考試文章標題是《楚國明天更美好》,這是申鳴練習過多次的文章,輕車熟路默寫出來即可。可是,此刻筆落在竹簡上,一向中規中矩的申鳴,突然變得張牙舞爪,一肚子的鬱悶和不合時宜,傾洩而出。


半個時辰,申鳴痛痛快快發完了牢騷,把筆一扔,朝目瞪口呆的監考官冷笑一聲,揚長而去。


回到旅館,申鳴把父親背上手推車,踏上了回家的路。


父親問:“不等放榜了?”


申鳴說:“爸,我能推著您跋山涉水一千多里,還有啥不能幹的呢,何必一定要把自己賣給楚王呢?再說,我要是做了公務員,就得為國家效力,為人民服務,誰來侍候您呢?”


父親呵呵一笑,說:“小子,沒考好你也不要花言巧語跟我打馬虎眼。我也不是一定要你考上,只是覺得,男人嘛,有機會你就當竭盡全力去搏一搏,要是你連搏的勇氣都沒有,那你肯定不是我的種。”


“怕就怕,”申鳴揮一把頭上的汗,“怕就怕,我萬一考上了,萬一成了貪官,被殺了頭,就不能為您養老送終了。”


“你要是成了貪官,”父親用柺杖戳一戳兒子的肚皮,“肯定也不是我的種!”


父子倆就這樣東拉西扯,一路雲淡風輕,倒也平添了幾分樂趣幾分逍遙。


那些義蓋雲天的人兒:馱著父親趕考的不孝子

父親行動不便,我要出去做官,誰來伺候他呢

申家父子還在回家路上鬥嘴皮子玩兒,申鳴推著父親千里赴考的事兒,已不脛而走,感動了全楚國。口碑的力量,把申鳴塑造成了楚國最美孝子。


楚惠王正想樹一個孝子的典型,趕緊讓人找來申鳴的卷子。申鳴沒有後臺,文章又通篇都是敏感字符,早被評卷人扔進了垃圾堆。閱卷組全體工作人員鑽進小山一般的竹簡堆中,唉聲嘆氣翻檢整整兩天,才找出申鳴的卷子,呈給楚惠王。


國王們常常令人捉摸不透,比如,他一面喜歡聽人歌功頌德,一面卻又鄙視那靠歌功頌德吃飯的人。合該申鳴時來運轉,他一時衝動寫下的憂憤之作,竟把楚惠王讀得上下通氣拍案叫絕。楚惠王當即決定,一步到位,直接拜申鳴為宰相,主持軍政大局。


終於要到家了,申鳴遠遠地望見自家的茅屋,鬆了一口氣。再近一點,申鳴心中突然忐忑起來,門前圍著一群人,像是官兵!雖然我的文章對楚國的明天不太樂觀,但一字一句都充滿了對楚國的熱愛,難道楚王要問罪?


申鳴汗如雨下,叭嗒叭嗒掉在石板路上,一半是推車累的,一半是嚇出來的。猶豫片刻,申鳴停下手推車,支吾道:“父親,兒子可能惹禍了,可能不能在你跟前盡孝了。官兵在家裡等著抓我呢。”


父親搭手一望,一臉喜色,說:“兒子,你考上了,那些人是來送喜報的。若是來抓你的,只怕你察覺跑掉,一定是悄悄隱藏在屋後茅草叢裡的。”


是福是禍,都躲不過。父子倆坦然回家。


領隊的百夫長上前來扶起申父,一面對申鳴說:“恭喜申大人,大王要請你做宰相呢。”


申鳴愣了一愣,說:“這個,只怕不行,父親行動不便,我要出去做官,誰來侍候他呢。”


申鳴此話,應該有點言不由衷,不過隨口說說的客氣話。歷代文人因此大做文章,把申鳴樹為視高官厚祿如糞土的典型,則完全是刻意炒作了。


中國人,哪怕是農民,都天生會打官腔。申父“呸”一聲,說:“大丈夫當胸懷天下,竭力造福於人民,就是最大的孝順。申鳴你要是因為侍候我而拒絕國家呼召,那是陷老父於不義呀。去吧,兒子,國家需要你,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好吧。”父親表了態,申鳴就不再客氣了,“既然父親如此深明大義,那我就去吧。”


那些義蓋雲天的人兒:馱著父親趕考的不孝子

國家滅亡,總要有人為她犧牲為她殉葬的

申鳴做宰相的第三年,白公叛亂,一舉攻下京城,楚惠王倉皇出逃。


白公自立為王。楚國舊臣,要麼依附白公,要麼逃亡他國,來不及跑又不宣誓效忠白公的,都被殺了。


申鳴召集殘兵剩勇,要為楚惠王奪回江山。父親苦勸申鳴:“兒呀,人,要識時務。惠王大勢已去,你帶著這些烏合之眾,就想挽回敗局,那是送死啊。老父親還在,你卻要去送死,那是不孝,你知道不?”


申鳴說:“父親,我是奉您的命出來做官的。既然成了國家的人,國家有難,我自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恕兒子不能盡孝了。”


申父正色道:“別拿國家來嚇我,你這是為惠王盡愚忠!白公做王,楚國依然是楚國,你為什麼就不能歸順白公呢?你與白公為敵,要是失敗了,申家會被滅九族,你知道不?”


申鳴落下淚來,說:“對不起,父親。我是楚國的宰相,白公是楚國的敵人,我必須盡我所能,消滅他。至於連累家人,從我獻身國家的那一天起,就已經是在所難免的了。國家滅亡,總要有人為她犧牲為她殉葬的。”


申父還待再勸,申鳴已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申父到底是農民,對形勢判斷嚴重失誤。白公得了王位,卻沒能得到人心。申鳴樹起救國義旗,一時間,應者雲集。雖是烏合之眾,卻一個個熱血沸騰,經申鳴一番調理,就成了像模像樣的部隊。楚惠王如驚弓之鳥,早已不知逃往何處,一開始,白公根本沒把申鳴放在眼裡,一個靠孝順父親發跡的傢伙,能有啥真本事呢。雙方一交手,白公大驚失色,自己多年經營的虎狼之師,居然讓孝子申鳴打得落花流水!


白公的部隊連連敗北,申鳴揮師包圍都城。


白公不知所措之際,部將石乞獻計說:“申鳴是個孝子,我們如果把他父親抓來,他就能任由我們擺佈了。”


白公一聽有理,當即派人悄悄出城,摸到申鳴家,綁架了申父。


次日一早,申父五花大綁,站立城頭,花白頭髮迎風亂舞。


白公大喊:“申鳴,你看看,這是誰!”


申鳴一看,頓時透心冰涼。兩軍對壘,明刀明槍,自己只想著如何克敵制勝,咋就沒想到對方會使陰招,綁架自己的父親呢!


白公接著喊:“申鳴,你若知趣退軍,楚國江山,我分你一半;你若執迷不悟,就等著為你父親收屍吧!”


申鳴拔劍指著白公,罵道:“畜生,劫持白髮老人,以求苟活,豬狗不如!有種我倆單挑,一決勝負!”


白公戳一戳申父後背,示意他喊話。


那一刻,落後農民突然省悟了,申父衝著兒子大喊:“兒子,你千萬別犯糊塗。你要是為救我而退軍,世人的唾沫都能淹死我和你啊!”


申鳴“咚”地跪下,遙對父親磕了三個響頭,額頭磕出了血,血流滿面。


隨後,申鳴拿起鼓槌,咬緊牙關,親手擊響了進軍鼓。


眾將士親眼目睹申鳴棄父親於不顧的悲壯,越發奮勇。


守軍崩潰,白公絕望之際,劈殺申父,自己也死於亂箭之下。


楚惠王還朝,賞申鳴黃金百斤。


申鳴說:“為國重臣,我未能及時平定叛亂,致使國君受辱,此謂不忠;為人之子,我未能保衛父親,致使父親死於非命,此謂不孝。不忠不孝之人,我有何面目苟活於世呢!”說完,拔劍自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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