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生致力教育,未曾婚配,卻有999個孩子,唯一遺願是重建學校

1948年8月,在金陵女大舉行的紀念活動上,有這樣一出詼諧又飽含敬意的話劇:吳家小姐才貌雙全,登門提親的人踏破門檻,始終未得小姐青睞。最終,“教育之神”登門求愛,吳小姐欣然首肯。劇中的主人公,就是金陵女大的校長吳貽芳。

當時教育界有這樣的說法:“男有蔡元培,女有吳貽芳”。從這句話,大概可以得知吳貽芳的成就與地位。她生於舊式家庭,卻嚮往新時代;一雙小腳走遍世界,又繞回故土紮根;遭逢家國時代鉅變,幾經生死離亂之殤,始終堅韌不屈。一生未婚,將自己嫁給了全身心熱愛的教育事業;沒有子嗣,卻成為萬千學子的母親。德高望重的中共元老董必武聽完她的演講後感慨道:“像她這樣精幹的人物,男子中也是少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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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女冬生,凌霜而放

1893年,寒冬時節,臘梅獨放,暗香湧動,湖北武昌補知縣吳守訓的二女兒出生了。吳守訓觸景感懷,為女兒取名為“貽芳”,別號“冬生”。

吳家是個傳統的家庭,吳守訓是知縣,夫人是端莊典雅的大家閨秀,可是偏偏生的女兒卻不屑於做傳統的閨閣女子,反而對於新式學堂十分憧憬。姐妹二人雖裹得一雙三寸金蓮,卻有不讓鬚眉的膽識。為了得到上學的機會,吳貽芳和姐姐吳貽芬兩人不惜吞金,以表其志。吳守訓夫婦十分驚駭,終於妥協,將二人送進了弘道女子學堂。

進入學堂後的吳貽芳彷彿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與同學談詩論文,與老師討論學術。在這個新世界裡,她好似才找到了真正的自己,無比快樂。二姨夫陳叔通是杭州名士,學識淵博,觀念頗新。他十分關心姐妹倆的學業,得知二人就讀的學堂沒有開設英語課後,就建議倆人轉入上海啟明女子學堂,後又轉到更為先進的蘇州景海女子學堂。

陳叔通應該沒想到,他此舉直接改變了吳貽芳的人生軌跡。可當時的吳貽芳正在知識的密林裡自由地呼吸著,對接踵而至的厄運無從防備。

1909年,父親吳守訓受上司誣陷,悲憤之下,跳江自殺。緊接著,哥哥又因此事出國無望,又不堪生活重壓,也隨父親跳江而去。喪夫又失子,面對雙重打擊,母親也倒下了,一病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這一連串的噩耗,將姐妹倆重重地擊垮,姐姐傷心過度,在母親的棺木旁自盡了。

此時的吳貽芳,已如海上浮萍,不知歸處,她整天以淚洗面,神情恍惚。後來兩鬢斑白的她回憶起這段往事,仍不住痛呼:“人生的不幸幾乎全集中到我身上,我真是哀不欲生,也萌生了輕生的念頭……

幸好還有陳叔通勸慰她:“自殺是不負責任的表現,你上有老祖母,下有小妹,你對她們有責任啊!”陳叔通的勸慰,終於將吳貽芳從沉痛的深淵拉了回來,對於沒有希望的人,責任是最好的靈藥。她走出來了,但也蛻變了。

此後,她不再是吳家天真浪漫的二小姐,而是白髮祖母和七歲小妹的頂樑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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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初長成

1915年,吳貽芳考入了一所由美國教會籌辦的學校——金陵女子學院。在大學裡,雖然吳貽芳在學習上十分勤奮,但在生活中卻始終沉默寡言,極少與人交流。同學們不忍看到吳貽芳終日鬱鬱寡歡,便推舉她為學生自治會的會長。

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個好的主意。當上會長的吳貽芳因為組織活動,不得不經常與老師同學交流,人變得比較開朗,做事情也變得有魄力起來。

臨近畢業之際,吳貽芳還組織同學,手持十字架,高舉校旗,參與到學生遊行中去,此舉轟動了整個南京學界。彼時學界對於學生是否應該參與政治活動,常常爭論不休。而吳貽芳所帶領的金陵女大學生主動參與遊行,剛好就代表了一眾有志向,有抱負的青年學生,表達了大家的態度。

古代講究學而優則仕,培養學生的目的不就是為國家輸送棟樑之才嗎?如果堅持兩耳不聞窗外事,無異於閉門造車,最終只能培養出來書呆子。吳貽芳鼓勵學生積極參與政治活動的做法,現在看來仍具有一定的前瞻性和戰略性。她對於政治的態度,後來也深深體現在她執校的風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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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 金陵女子大學1919級學生合影中年輕的吳貽芳(右二)

1921年冬,美國蒙特霍利克女子大學校長到北京女高師講演,吳貽芳擔任翻譯。因一口地道流利的口語,吳貽芳給這位校長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後經其推薦,吳貽芳去了美國密執安大學研究院深造。

恰逢澳大利亞總理來校演講,吳貽芳也去聽了。但她沒想到的是,澳大利亞總理竟在演講中對中國肆意侮辱:“中國,不僅經濟落後,而且人民無知,政府無能,盜匪遍野……臨近的亞洲國家,應該移民到中國去……以免上帝賜給我們的資財,都被那些不開化的野蠻人,白白地浪費掉……”

如此具有侮辱性的話語,如此失實的言論,讓每一位在場的中國人都氣憤至極,吳貽芳更是怒不可遏,她直接站了起來,高聲抗議:“你這是對中國的嚴重汙衊!”隨後憤然離場。

過後,吳貽芳並未就此作罷,她連夜執筆,一封措辭嚴謹,直擊要害,筆鋒犀利的,駁斥澳大利亞總理的文章,出現在第二天的《密執安日報》上。此舉在華人留學生圈子裡激起了不小的浪花,人人都為吳貽芳的義舉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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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國外,華人留學生們遇到的歧視中國,侮辱中國的事情並不算少,可很少有人敢直接反抗,大多數人都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得過且過,能忍則忍。而吳貽芳卻做出了他們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怎麼能讓留學生們不為她叫好。

在美國的六年間,吳貽芳時常因為諸如此類的事情而痛苦,她深知國家的尊嚴和榮譽與國家的實力息息相關,唯有儘快提升國家的實力和地位,才能維護國家的尊嚴。她下定決心博士一畢業就回國,運用自己的所學知識報效祖國,為祖國的繁榮昌盛貢獻自己的力量。

恰逢母校金陵女大來信,邀請她回國擔任校長,她便只留下9個字:“論文已畢,考試及格,定期回國”,後毅然回國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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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9朵玫瑰”的母親

吳貽芳的執校風格融合了西方的制度和當時中國的教育現狀。出身傳統家庭的她深知中國女子在體力上的劣勢,她特別強調只有健康的身體才談得上健全的精神。所以她尤其注重學生的體育課,除了平時的體育訓練,還要求學生學習騎馬,射箭,網球等科目。許多金女大畢業生到了垂暮之年仍然精神抖擻,神采奕奕。

同時,她還特別注意學生的儀態,新入學的學生必須要接受儀態考察,考察不合格者則必須參加為期一年的“矯正訓練班”。而在儀態這方面,吳貽芳是最好的典範。48屆化學系的梅若蘭談起老校長仍是滿懷敬意:“她的風度非常好,走路筆挺,那麼的年輕、文雅。她就像一個標杆,我們都不由得模仿。”

一個人的風骨和氣度,於儀態中便可窺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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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貽芳堅信人格教育要遠遠比傳播知識更重要。而人格的培養,於細節處便應見真章。金女大規定,所有考試均不設監考老師,老師發完試卷便可以離開。如此寬鬆的考試製度,反而贏得了學生的尊重。辦學幾十年,沒有一個學生作弊。

人格是什麼?是國破家亡的抗爭,是世俗名利的漠視,是求真去偽的淡定。在這樣嚴格而全面的教導之下,金女大的學生無一不舉止從容,進退得宜。即使後來有一部分人在歷史的洪流中遭遇暗湧,面對不公的待遇,他們仍是心境超然,不卑不亢,鐵骨錚錚。

金陵女大還有一個值得一提的舉措:不禁止學生談戀愛。非但不阻止,甚至還設置空間供學生談戀愛,將宿舍樓下的會客室劃出一些半封閉的空間,供戀人交流。同時還教導女學生們在戀愛中為自己的花費買單。

要知道那時的社會,民風雖有所開化,但青年男女間的戀愛交往,仍是大多數人不敢逾越的雷池。而金陵女大對於學生戀愛的開明的態度和舉措,和對於女學生獨立人格的培養,就是現在看來仍是十分先進且值得稱道的。這種教育思想,在當時可以說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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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佛大學終身教授胡秀英便曾評價母校道:"以我個人經驗,金陵在學生起居飲食、健康方面的設備照顧,比起在哈佛大學女校Radecliffe Colloge的四十年代的研究院設備更加完善……在金陵期間,在德智體群方面,我受到了豐富的訓練。"

吳貽芳為金女大定下校訓:“厚生”。她解釋道:

“‘厚生’是我們人生的目的。我們不光是為了自己活著,而是用自己的智慧和能力幫助他人和造福社會。”

後來,金陵女大的學生確實是秉持著這樣的信條,在各自的領域裡發光發熱。

厚生育英才,金陵女大辦學36年來,培養了999名學生,被譽為“吳校長送給社會的999朵玫瑰”。儘管當時的社會不甚美好,但吳貽芳仍堅持在這昏暗的黎明中奮力撥開雲霧,為這個缺少希望的社會灑下萬頃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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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1931年“九一八”事變之後,安徽發生水災。戰火未平,天災又起,吳貽芳在金女大食堂裡動情地演講:“我們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同胞在無助中死去嗎?我們不應該為這些災民做些什麼嗎?”

在吳校長的動員下,同學們紛紛行動起來,出錢出力,捐錢捐物。在所有的女子大學中,金女大的愛國活動永遠都是組織得最有生氣的。無論是義賣義演,歌詠比賽,還是出版小報,吳貽芳總是盡最大努力支持學生,解決他們的後顧之憂。

凡大學者,必不能缺精神之指引。吳貽芳的一舉一動,無一不是在為學生樹立人生的最高旗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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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 金陵女子文理學院教職員合影

1937年,南京被日軍攻佔,吳貽芳安排師生緊急撤離,自己和36個教職工卻留下來。日軍圍困南京,大肆屠城時,吳貽芳發動留下的教職工,收容婦女兒童。在顛沛流離的時候,她也還是堅持辦學,決心把這薪薪之火傳下去。只要有土壤,她便兢兢業業地播撒愛和希望的種子。

1943年3月,吳貽芳組織“中國六教授” 赴美宣傳抗日戰爭,爭取美國朝野的支持。這位來自神秘東方的女性,以其優雅的姿態和不凡的氣度,贏得了美方對於中國的好感,總統羅斯福盛讚她為“智慧女神”

1945年4月,吳貽芳趕赴舊金山出席聯合國制憲大會,成為第一個在《聯合國憲章》上簽名的女性。她身著旗袍,面色沉著地走上臺,以中國代表的身份,講述近代中國遭受的種種苦難,同時也闡述了中國政府對於維護世界和平世界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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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來自中國的聲音,這是來自一個被欺壓多年的主權國家的聲音。

此時遠在大洋彼岸的金女大的學生們,聽著廣播,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學生們高呼:“吳校長是中國代表團中的唯一女性。”

有人說,校長是一所學校的靈魂。而金女大的靈魂,是所有學生一生的高地。

吳貽芳在美國的精彩表現引起了宋美齡的注意,1946年,宋美齡提出讓她擔任教育部長,吳貽芳堅定地拒絕了。1949年,宋美齡赴臺之前,又派人給她送來機票,吳貽芳再一次拒絕:“我離不開金女大,離不開金女大的學生,實在不能走。”

雖然當時很多教育工作者都走了,但吳貽芳確卻非常堅定地留下來。她知道一旦她走了,金女大也許就不復存在了。她一個人守在金女大的校長小樓裡,等待這座她追隨半生的校園煥發新的生機。

然而未待新春,寒冬先臨。

1951年,中美關係惡化,美國政府凍結了一切在華資金,金女大失去了經濟來源,面臨停辦。次年秋天,教育部決定在金女大舊址組建南京師範學院,吳貽芳擔任建校籌備委員會委員。即使如此,對於吳貽芳來說,金女大終究還是不復存在了,她心存滿腔遺憾,滿腔落寞。

半年後,吳貽芳被任命為江蘇省教育廳廳長。1979年,吳貽芳又獲得了母校密執安大學頒發的“智慧女神”獎。此時榮耀加身,她卻仍是惦念著她的金女大,她的999朵玫瑰,一日為師,終身為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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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30年,在工作之餘,她仍舊是到處打聽她的學生們的消息,誰需要幫忙,誰不能回國,她總是盡全力相助。恩師慈母之情,眾生感敬,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1985年11月,92歲的吳貽芳一病不起。一天下午,她終於清醒過來,看樣子是想說話,卻說不出口,激動得滿臉通紅,守在身邊的學生們都焦急不已,學生曹婉說:“校長,您是想復辦金陵女子學院嗎?您放心,我們一定辦到。”

聞言,她渾濁的眼神突然迸發出一絲欣慰的光亮,而後漸漸黯淡,直至消失。

兩年後,在原金女大校友們的強烈呼聲下,經江蘇省人民政府批准,在南京師範大學內恢復成立了金陵女子學院,吳校長終於遺願得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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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 吳貽芳先生晚年

作為一名女性,吳貽芳校長是中國所有女性的楷模和典範,她創造了多項第一:中國第一代獲得學士學位的女大學生、中國第一位女子大學校長、第一個在《聯合國憲章》上簽字的女性。而作為一名校長,她更是成就巨大,一生只專注教育,培養了大批人才,還留下了氣貫長虹、厚生於世的“金陵精神”,影響了無數齎志而行的學子。這才是真正的國之重器,國之棟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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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雲歸

圖片參考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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