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關中堯 雲卜堂 2020-03-26
友人十個有八個都在海南購置了房產，冬天成群結夥去海南成為一景。他們有的說三九天在那裡不感冒，有的說負離子含量高很養肺，還有的說景色好花長開天更藍海天一色。
相信他們的話，因為這些說法都有科學根據。要不然幾十萬有錢的傻瓜冬天會跑到那裡去受罪嗎？
過去陝西人不愛出潼關，也不像人家山西人敢走西口，中原人有膽四處逃難，最佩服的就是阿拉，遍地開花。倒是有吃糧的往黃河上游和天山南北走，自古以來陝西人素有從戎西征的豪情。
即就是今天經濟搞活陝西人也走出潼關了，但相比之下比例還是不高。有些人認為陝西人保守不出門，尤其是西安人圈在城牆裡頭，思維禁錮，粘面把腦子都吃瓜了。
于右任曾說過一句驚世駭俗的話 : 十個老陝九不通，一通便成龍！猜想他說的這個通，可能和走出潼關經風雨見世面增長見識是有關的。
到了晚年，這位熱愛家鄉的長髯老人鄭重遺言將其葬在高山兮！以便遙望關中故鄉。
非典完後去海南，在三亞看到許多地方爛尾樓擺在那裡無人問津，白菜價就可以買一棟小樓。
此地氣候溫暖，房子又那麼便宜，有些動心。餘暇遇到在潛艇支隊任職一西安故舊，飯後茶餘聊起話題，不料，他極力反對。
他說，千萬別來，這爛慫地方把我待得夠夠的了，一年四季沒有變化，在這裡二三十年了，連個雪渣渣都沒有，颱風來了劈頭蓋臉，看見海，頭都大。哪有陝西好！不旱不澇，風調雨順，春天能吃香椿，秋天有火晶柿子。將來我還是要回咱西安去呢！
聽他這麼一說，回頭再看椰林海天，蒼蠅蚊子嗡嗡叫，站在海灘看那無際的海洋，一圈的水比地高，好像隨時都會倒灌壓頂似的，確實有些恐懼感。
下榻大東海的海軍一招，位置檔次不算一流也是次一流。時值臘月三九天，在三亞午睡還得開空調製冷，否則熱得睡不著。
一大早進了餐廳就是一股海鮮味兒，開始還行，三天後進了餐廳就噁心。晚飯問服務員要一碗麵，態度可佳，端上來一窩白水煮龍鬚掛麵，缺鹽少醋沒辣子，連一片綠菜葉都沒有，只好用盤子裡菜汁調味兒，又成了魚蟹海鮮味兒掛麵。
後來，一到吃飯時間，看見一桌子帶殼殼的盛宴胃口就勉強了。
遠處的亞龍灣那時已經有了希爾頓、喜來登，裡邊自助餐很豐盛，外面沙灘很白，環境雅緻，比大東海要貴氣。當時一個上校的月薪是1600元人民幣，是一夜普通標準間的價錢，要是掏自己腰包，上級的上級的上級也長住不起的。
再回到老話題。
陝西人不愛出潼關，除了留戀八百里秦川、耳拙嘴笨聽不懂外邊官話外，可能和窮也有關係。怪不得早年娘常說“腰裡沒銅，不敢胡行”！
潼關以東，越走越富庶，花銷肯定就大。在家辣子夾饃喝一碗包穀糝就是一頓飯。到了江浙，吃一碗米飯沒肉菜都難以下嚥，口袋裝了那幾個銅鈿還敢胡騷情嗎？！
以後又陸續去了江南秦淮華南塞外，看小橋流水，遊名山大川，最長一週還行，時間再長就莫名心慌。
只有坐上火車一進潼關，啊呀！終於回來啦，我的陝西，我的關中，我的西安，我們的皇天厚土家園待著實在是莫名的踏實。
自民國十八年遭了年饉，陝西有識之士意識到了水利之於農業的重要性，東府修了洛惠渠，西府修了渭惠渠，除了更早的鄭國渠，涇三高白菜心有了涇惠渠，漢中壩子還有褒惠渠。
這還不算，在貫徹八字憲法大興水利的年月，渭北高原東有抽黃灌溉工程，西有寶雞峽引渭工程，星羅棋佈的大小水庫加上遍佈鄉村阡陌的機井，渠井庫三保險，再遇到百日大旱就不怕龍王不下雨了。
關中這片土地最早是被稱為天府的。我們待長了不覺得難能可貴，外地人來了一看就讚不絕口。
有次在回來的火車上，對面坐著某地一個戴眼鏡的副市長。一進潼關，他看到鐵路兩旁沃野千里，莊稼茁壯，綠油油的田野上沒發現有鹽鹼地風沙地和撂荒地。一邊看一邊讚歎不已說道，走過全國許多地方，像你們這麼大的一塊好地方真不多！
他提起自己家鄉冀中平原，感慨地說，聽老人說舊社會村裡小地主生活也不是很好，只有過年過節吃頓白麵餃子，平時也是雜合面將就的。
噢？
那和我們真是不能比了。
下鄉在生產隊聽一個老農說，過去扛長工，收麥時節東家不是油餅就是扯麵。東府土改，家有四五十畝水澆地大牲口才評了個小土地出租。
他哈哈一笑說，放在河北這就是右傾到家了！
打住，扯得遠了 。
昨天一友人從海南迴來，他自去年國慶後過去，遇到今冬的疫情，之前被封閉在當地小區裡，出不去離不開。
他說，最近松活了，總算回來了，這次把海南待夠了。不去吧，房子在那裡，讓人操心，去吧，開車累，飛機貴，生活成本不低。實際就是度假去了，啥關係手續都在西安，談不上養老。
上一次是被擁堵在那個島上，一萬多輛車過不了海峽。機票難求，物價飛漲，一斤蘋果十幾塊錢。這一次如同關禁閉，滿眼綠色，渾身溫暖，但心裡並不舒服，反倒煩躁。在這種情況下，寧肯到大西北的戈壁灘自由奔跑，也不願意享受海天陽光椰林沙灘了。
他還說，正常時期，年齡大了有個頭疼腦熱，在地區級醫院看病手段落後擔心誤診，不得不去海口省會大醫院。遇到颳風下雨打雷閃電，把人木亂的夜晚難以入眠。當地飯館偶爾充飢尚可，所以每天忙著三頓飯，談不上悠閒自在，也懶得去海邊走路散步了。
最後他說了一句堪稱經典的語錄: 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土窩。
此言當真？
看來，任何幸福都是相對的。甘蔗哪有兩頭甜！
那些埋怨國內霧霾食品環保教育而遠涉重洋的人們，此刻不也是重金購票紛紛飛回祖國！大難臨頭，才知道自己畢竟是中國人，還顧得上嫌這嫌那嗎？
忽然想起了插隊勞動時一個農民諞閒傳說的話來: 在別人門口吐一口吐沫人家都敢打你，活該！在自家門口尿一泡尿沒事，為啥？俺家，想幹啥就幹啥，管你啥事啊！
這就是自己家和別人家的區別。
夥計，當下滿街二十五塊錢十斤一袋的紅富士蘋果，又脆又甜，吃不完都想做點蘋果醬；想吃地道的涼皮肉夾饃這個泡饃那個泡饃，手機一按即刻送到；夜晚坐在馬路牙子上，吃烤肉喝啤酒，粗喉嚨大嗓子諞閒傳，是江岸人想都別想的事。
再說了，即使溫室效應把南北極融化，海平面上升幾百米，陝西人不用怕。到那時，渭河灘就是海灘，西安就是威尼斯，可以在渭河岸邊釣海魚，也可以在環繞古城的八水一河以及興慶湖南湖昆明湖之間蕩槳遊弋。
眼下，只要說著陝西話走在鐘樓底下，拿著610打頭的派司，就是天然的綠色一碼通，理直氣壯，不避不躲，誰也不怕查。
作為一個生長於斯的陝西人，父輩穿過了戰亂硝煙，我們邁過了艱難困苦，受恩這一方水土的滋養，血脈和這塊土地融為一體。
當今，三秦大地正是花好月圓時，好地方，好風光，不等於沒有缺點。但沒有理由不熱愛它不建設好它！
誰都會認為四海之內唯有自己家鄉好！因此抱定主意那兒也不待，人生就終老於這塊熱土上。
閱讀更多 雲卜南遠景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