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的家庭悲剧所引起的一系列政治风暴

乾隆十三年三月十一日,从济南到德州的路上,皇帝东巡的仪仗、扈从,匆匆北上,凤舆中的皇后富察氏病得奄奄一息。到了德州水次,皇后被抬上运河中御舟,即于深夜亥刻宴驾。这一偶然事件却在政治生活中掀起很大波澜,犹如火山喷发,大地震颤,使皇族和官僚们措手不及,蒙受突然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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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对结发妻子的感情极为深厚,夫妻恩爱,伉俪情深,一旦永诀,十分哀恸。皇帝的哀思是深沉而真挚的,乾隆既是凌驾亿万人之上的君主,又是有血有肉,具有爱恨悲欢感情的普通人。皇后这次跟着皇太后和皇帝到山东巡幸,谒孔庙、登泰山,旅途劳顿,到济南感染风寒,休息了几天,病情略有好转,却过分匆忙地赶路回京,途中病情复发,遂至不起,酿成乾隆帝的终生憾事。此后,乾隆多次南巡,路过济南,怕触景生情,引起悲怀,永不进入济南城。乾隆三十年,皇后已死去十七年,第四次南巡,路过济南,绕城而行。乾隆写诗说:“济南四度不入城,恐防一入百悲生。春三月昔分偏剧,十七年过恨未平。”乾隆对孝贤皇后(富察氏死后谥号孝贤)的感情是深挚而持久的。

孝贤皇后的死,对乾隆家庭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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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贤皇后之死给乾隆帝精神上极大的打击。可是,“祸不单行”,在这之前,皇后所生的两个儿子都先于其母去世,这两个儿子都很聪明,深得皇帝钟爱。一个是皇次子永琏,乾隆三年十月十二日,永琏猝患寒疾,当即死亡。孝贤皇后以后又生皇七子永琮,只长到两周岁。却“性成夙慧,歧嶷表异,出自正嫡,聪颖殊常”。到乾隆十二年除夕,灾难临头,永琮出痘死亡。这对乾隆夫妇又是一次重大的刺激。孝贤皇后之死仅仅在永琮逝世以后七十天,因此,皇后除了旅途的疲劳之外,丧失爱子的悲痛可能是更为重要的致病原因。

乾隆的家庭悲剧到皇后之死还没有结束。第二年,即乾隆十四年,皇九子殇,这位皇子年幼庶出,对饱经家庭变故的乾隆影响尚不大。可是又过一年,即乾隆十五年三月十五日,皇长子永璜逝世。永璜系哲妃所生,乾隆并不喜欢他,但他毕竟是长子,而且长大成人,已二十三岁,生下皇长孙绵德,自然在乾隆的心绪上又增添了几分哀伤,所以他说:“朕近年屡遭哀悼之事,于至情实不能已。”

乾隆帝中年丧偶,又失去几个儿子。如果事情仅止于此,那也是无数家庭中常常发生的悲剧,在历史的长河中无关宏旨。但由于皇后的丧葬事件引起了大官僚一连串的贬责黜革甚至赐死,使乾隆初年相对平静的宦海突然掀起了波澜。朝廷的政策方针从“宽”趋“严”,向着新的统治格局和统治作风演变

孝贤皇后的死,对朝廷政治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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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极度悲痛的乾隆帝心情暴躁易怒,待人处事,一反常态。第一个碰钉子的就是皇长子永璜,他年轻不懂事。因为死去的不是自己的生身母亲,没有哀伤的表示。乾隆责备他:“遇此大事,大阿哥竟茫然无措,于孝道礼仪,未克尽处甚多。”永璜被公开训饬,他的师傅、俺达受处分,其中和亲王弘昼、大学士来保、侍郎鄂容安各罚俸三年,其他师傅、俺达各罚俸一年。一个月以后,乾隆发现皇后的册封文书,译为满文,误将“皇妣”译为“先太后”,乾隆勃然大怒,指责翰林院大不敬,特别指出,管理翰林院的刑部尚书阿克敦“心怀怨望”,交刑部治罪。其他刑部官员见皇帝盛怒,加重处分,拟绞监候。不料,暴怒的君王尚不满意,责备刑部“党同徇庇”,故意“宽纵”。将刑部全堂问罪,包括署理满尚书盛安、汉尚书汪由敦,侍郎勒尔森、钱陈群、兆惠、魏定国,均革职留任,而阿克敦则照“大不敬”议罪,斩监候,秋后处决(后得赦)。这样严厉的处分使当时官僚们胆战心惊。

此后,大批官僚都被卷进因皇后丧葬而引起的政治漩涡中。

因皇后丧葬而引起的贬革之风也刮到了外省。皇后之死,有些外省官员具折奏请赴京叩谒梓宫,这本来是表面文章,因为事实上外省官员各有职守,没有可能也不必要一齐来京服丧行礼。想不到乾隆对于那些没有折奏请来京的官员,横加挑剔,特别对满人更加不满。因此,各省满族的督抚、将军、提督、都统、总兵,凡是没有奏请赴京的,各降二级,或销去军功记录。这样受到处分的有两江总督尹继善、闽浙总督喀尔吉善、湖广总督塞楞额、漕督蕴著、浙江巡抚顾琮、江西巡抚开泰、河南巡抚硕色、安徽巡抚纳敏等五十三名满族文武大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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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风暴又袭入宫廷。两个年龄最大的皇子,大阿哥永璜、三阿哥永璋仍是由于没有表露哀伤的感情而遭斥责,皇帝的口气非常严厉。永璜、永璋除了未尽人子之道以外,他们具体的罪状并没有说清楚。乾隆似乎回顾了康熙末年继承问题的教训,对永璜、永璋深具戒心,竟谈到立储系统问题,斩钉截铁地宣称:“此二人断不可承续大统,……伊等如此不孝,朕以父子之情,不忍杀伊等,伊等当知保全之恩,安分度日,……倘仍不知追悔,尚有非分妄想,则是自干重戾矣!……须知此一位,但可传一人,不可分传数人,若不自量,各怀异志,日后必至弟兄相杀而后止,与其令伊等弟兄相杀,不如朕为父者杀之。……今满洲大臣内,如有具奏当于阿哥之内,选择一人立皇太子者,彼即系离间父子,惑乱国家之人,朕必将伊立行正法,断不宽贷。”

这时,皇后之丧刚满百日,乾隆失去二、七两子以后,心目中并没有可以继承帝位的人。他方当盛年,健康极佳,继承问题并未提到日程上,而永璜、永璋年龄尚小,也并无争夺嗣位的举动。乾隆却对他们深恶痛疾,一顿痛骂,狗血喷头,摒绝他们继承帝位的任何可能。这种过分的做法,似乎出于丧妻后过度悲恸所产生的一种变态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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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孝贤皇后丧葬而掀起了风潮,皇子和大批官吏被卷入政治漩涡。百日丧满以后,风潮还在发展,这就是查究丧期内擅自剃发的案件。按满族旧习,帝后之丧,为表示哀思,官员在百日内不得剃发。七月间,发现山东沂州营都司姜兴汉、奉天锦州府知府金文淳在百日丧期内剃头,乾隆大发雷霆,声言丧期内剃头“祖制”立即处斩。其实,所谓“祖制”仅是暧昧不明的习惯,律例会典中并无明文记载,汉官甚至满员对此也不甚清楚。还有许多大官僚丧期内并未剃发,却也受到牵连。

其实,违制剃头的大官僚何止周学健一人,湖广总督塞楞额、湖南巡抚杨锡绂、湖北巡抚彭树葵也于百日内剃头。听说乾隆严厉追究此事,吓得战战兢兢。杨锡绂准备自行检举,以求减轻罪愆,塞楞额因是旗人,恐加重治罪,阻止杨锡绂自首,后来事情败露。乾隆的怒气更是火上加油,大骂塞楞额“丧心病狂,实非意想所及”,令其自尽,杨锡绂、彭树葵革职。

因孝贤皇后的丧葬而引起的政治风波,震动极大,大臣们或被斥、或降革、或罚俸、或赐死,形成前所未有的大案。乾隆初年,一向标榜宽大政治,“纯皇帝(即乾隆)即位,承宪皇(即雍正)严肃之后,皆以宽大为政。罢开垦,停捐纳,重农桑,汰僧尼之诏累下,万民欢悦,颂声如雷”。的确,在乾隆初期处分大臣十分谨慎,不像后期动辄杀戮。乾隆十三年以前处死的大员只有提督鄂善一人。乾隆六年,鄂善被揭发贪污银一千六百两,鄂善是亲信大臣,乾隆不忍杀他,“垂泪谕之,令其自尽”。有点“挥泪斩马谡”的味道,乾隆自己说:“降旨之后,心中戚戚,不能自释,如人身之失手足也。”号称“宽大”的乾隆竟因皇后丧葬案件,处分大员一百多人,小题大做,株连众多,量刑从严。这一偶然事件和皇帝恶劣的情绪在平静的宦海中竟搅起如许巨大的波澜。可见在封建统治之下,“人治”的作用很大,政治的发展很大程度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专制皇帝的权威支配一切,没有可以制约和平衡的力量。他的反常情绪和任性放纵,有时会一发不可收拾,导致政治上的大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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