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重新定義“金融危機”

文|關浣非

由新冠病毒蔓延所造成的全球性恐慌仍未見有所緩和,雖然全球各國政府都程度不同的開展了衛生防疫及金融方面的防範活動,但金融市場震盪繼續,全球經濟活動因此所遭受的重創亦在繼續加深,世界的焦點越來越集中於疫情的蔓延與金融市場震盪的二者關係上,尤其對當前的金融市場動盪是否屬金融危機也產生了不同的看法或判斷。

國內的一些官員和學者至今仍堅持以所謂國際金融危機的三個基本特徵來判斷當前的國際金融市場動盪:1.是否存在國際金融市場跨市場的持續的恐慌性下跌;2.是否出現大量金融機構倒閉;3.全球的實體經濟運行是否受到了嚴重破壞。籍此,他們認為當前全球金融市場的暴裂震盪仍不是金融危機,理由是沒有金融機構倒閉。現在國外也有人把疫情暴發以來的全球資本市場急劇動盪看作是對疫情衝擊的應急反應,認為不是一種金融危機。

對於如何定義金融危機,筆者專門查找了一些國外的關於金融危機定義的文獻,包括《BUSINESS DICTIONARY》,發現尚無人把金融機構倒閉當做金融危機的必要條件。所有對金融危機的定義基本包含三個要件:一、金融資產價格急劇下跌;二、市場流動性急速蒸發;三、企業和消費者喪失償還債務能力,金融機構面臨流動性短缺甚至擠兌。有定義認為,金融危機可以由自然災害引起,也可由負面經濟消息或者其他具有重大金融影響的事件所引發。傳統的金融危機演化路徑常是因某一事件引發金融市場震盪、並逐步衍化為系統金融危機、直至最後對實體經濟造成傷害。而當下正在發生的金融動盪是由突發的公共衛生危機所引起,同時對金融市場和社會經濟活動造成恐慌性影響,一方面是大面積社會活動的突然停止,一方面是金融市場的急劇震盪,經濟形勢急轉直下。即使採取極端的貨幣政策和財政政策也無濟於事,這顯然與傳統的金融危機爆發原因及影響形式有所不同,但對社會經濟活動的影響程度顯然要大過傳統的金融危機,因此更需要把這種金融現象納入到金融危機的範疇考慮,否則就很難解釋為什麼全球股市從年初頂部到現在已經蒸發了24萬億美元財富,已超出美國的年GDP總量,黃金和國債等傳統避險資產也慘遭拋售;美元匯率大幅飆升,這正反映了美元債務數量驚人、而流動性卻無限趨近於零的現實。

通常來看,金融危機的一般反應是因金融市場某些支付鏈條斷裂而使金融市場發生連鎖反應並導致紊亂的一種現象。從現代的意義上說,金融危機常以某一金融市場過大的資產泡沫被某種因素所戳破並急劇下滑萎縮、且行政當局幾乎窮盡了一切可能的措施仍無濟於事的形式表現出來。美國股市當前的局面就是如此。三月以來,美股已創下了歷史紀錄性的4次融斷,道瓊斯指數下跌了逾萬點,逾百萬億的資產轉瞬蒸發,雖然美聯儲採取了空前的以穩定市場為目的的措施,包括3月15日緊急降低聯邦基金利率100個基點,降低存款準備金利率為零,開展規模7000億美元的國債回購及擔保債券回購,提供商業票據融資便利,美國財政部也同時予以配合;美股3月20日盤中,美聯儲連發兩則公告“救市”,一是將其與歐央行等5家央行進行的7天期貨幣互換操作頻率從每週提高至每天;二是擴大其資產購買計劃至市政債券領域。

3月23日,美聯儲再度採取行動,表示將使用其全部工具來支持美國經濟,從而促進其最大就業和價格穩定的目標。為了支持這些目標實現,美聯儲正在利用其全部權限來為向美國家庭和企業的信貸流動提供有力的支持。這些動作包括:持續支持關鍵市場功能;通過建立新的計劃來支持信貸流向僱主、消費者和企業,這些計劃加在一起將提供高達3000億美元的新融資,財政部將使用外匯穩定基金(ESF)向這些機制提供300億美元的股本;建立兩種支持向大型僱主提供信貸的機制,分別是用於發行新債券和貸款的一級市場公司信貸融資(PMCCF)和用於為未償還公司債券提供流動性的二級市場公司信貸融資(SMCCF);建立第三個設施,即定期資產支持證券貸款設施(TALF),以支持信貸流向消費者和企業。TALF將允許發行由學生貸款、汽車貸款、信用卡貸款、小企業管理局(SBA)擔保的貸款支持的資產支持證券(ABS),以及某些其他資產;通過擴展貨幣市場共同基金流動性融資(MMLF),以包括市場上可變利率的需求票據(VRDN)和銀行存款證明,包括證券在內的各種證券,促進信貸向市政當局的流動;通過擴展商業票據融資工具(CPFF),將高質量、免稅的商業票據作為合格證券包括在美聯儲支持範圍之內,此外,降低該設施的價格;宣佈建立“大街商業貸款計劃”,以支持對符合條件的中小型企業的貸款,以補充SBA的努力。同日美聯儲還宣佈了一項技術變革,以支持美國經濟並允許銀行繼續向信譽良好的家庭和企業提供貸款。將分段實施對總虧損吸收能力即TLAC的限制。

而從2月1日到現在,各國央行已經累計降息40次以上(2008年雷曼兄弟倒閉後兩個月內不過“只有”36次);平均每次降息幅度70個基點;各大央行都許諾要提供海量流動性支持,不設上限。從美聯儲及其他一些國家央行所採取的政策措施上不難看出,這些機構完全是按金融危機的判斷在展開抵禦行動。儘管如此,美股及全球股市依然是跌跌不休,反彈無力,根本看不到見底的希望。就其產生的效應而論,與傳統意義上金融危機並無實質上的差別,只是尚無金融機構崩塌而已。而股市的急劇暴跌必然對經濟產生極大的負面影響,美國及全球經濟走向衰退已是不容置疑的趨勢。如評級機構穆迪表示,新冠肺炎疫情將對二十國集團(G20)今年的經濟表現構成影響,整體GDP將收縮0.5%,其中美國會收縮2%,而歐洲地區的跌幅達2.2%。至於中國方面,今年經濟可望保持3.3%的增長,較其他國家優勝。 之前標普則預計亞太區經濟體2020年的經濟增長速率將腰斬,整體增速將低於3%。標普預計中國全年GDP只增長2.9%。此外,標普今次還對美國今年經濟增長的預測從0%下調至-0.5%。

如何認識和判斷當前的全球金融動盪關係到中國自身的政策準備,中國內部不能因為自身的金融市場尚算穩定就認為當前的全球金融市場震盪算不上金融危機,要看到之所以如此,是與中國金融市場的結構和開放程度有直接關係的。要清楚現在全球已不是在討論當前金融市場是否發生危機(crisis)問題,而是在討論全球經濟會否陷入大簫條問題(greatdepression)。

此次全球金融市場的急劇下滑必然帶來經濟活動不確定性的急劇增加。中國的出口在外部經濟萎縮時會有何種遭遇是不言而喻的,同時還要看到外部經濟的萎縮對中國某些產品的進口也會產生阻滯,一定程度上會使中國的企業生產受到限制和打擊。同時,中國外部的金融交易對手、商貿交易對手的信用風險也會不同程度的增加,中國要以金融危機背景下的信用評估對所有交易對手做出判斷,以免在有關交易中遭受不利損害。更重要的是,中國需要在全球經濟大衰退的背景下考量自身經濟發展所面臨的多種內外部挑戰,居危思危,多做底線思維,系統做好政策準備,通過改革和開放進一步挖掘全社會的投資和消費以及創新潛能,力爭使自身的經濟發展能有優異於其他的表現。

中國需要重新定義“金融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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