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州“花儿”的修辞之美

河州“花儿”的修辞之美

● 作者 董克义

对偶

对偶是结构相同,字数相等,意思相关的两个词组或句子表现相关或相反的意思以加强语言效果的一种修辞手法。对偶俗称对子,在诗词曲赋等韵文中称为对仗。对偶独具艺术特色,看起来整齐醒目,听起来铿锵悦耳,读起来朗朗上口,便于记忆、传诵。

“花儿”的整体结构就是对偶形式,这是“花儿”在修辞上的一个显著特点,主要为两句对两句的偶句对,也有少量的多句对偶。部分“花儿”的对偶对仗工整,平仄协调,音调铿锵,是典型的对偶句。如下面的第一和第二首“花儿”是偶句对,第三首“花儿”是多句对,但上下联字数相等、词性相同,结构相同,平仄协调,对仗工整。

上河里鱼儿下河里来,下河里喝一回水来;

下庄里阿哥上庄里来,上庄里看一回妹来。

一铧一铧地犁地哩,一锨一锨地铲哩;

一口一口地叹气哩,一阵一阵地想哩。

扎花哩扎花哩针折了,针没有折,扣线(哈)风刮者去了;

说话哩说话哩心邪了,心没有邪,三魂(哈)你勾者去了。

河州“花儿”的修辞之美

大部分“花儿”有对偶的特点,但在词性、平仄、结构上不是很严格。如下面的“花儿”总体上呈对偶形式,但第一首“花儿”中的“白牡丹跌给着河里了”与“尕妹妹哈抱着怀里了”、第二首“花儿”中的“车头上绣下个牡丹”与“这大路修下得可怜”、第三首“花儿”中的“黄河边上的水鸭子,尕石头打者吗不飞”与“我连尕妹妹配对子,五雷们触头者不退”或词性、或平仄或结构上对仗灵活多样,不太工整,作为来源于民间老百姓之口的民歌“花儿”,这样的情况比较普遍。

白牡丹跌给着河里了,紧捞么慢捞地淌了;

尕妹妹哈抱着怀里了,紧搂吧慢搂地亮了。

宁叫牛死车不要翻,车头上绣下个牡丹;

宁叫人死路不要断,这大路修下得可怜。

黄河边上的水鸭子,尕石头打者吗不飞;

我连尕妹妹配对子,五雷们触头者不退。

河州“花儿”对偶的运用和这种整体结构就是对偶形式,不仅加强了语言效果,读起来朗朗上口,增强了韵律美,而且结构工整谨严,表现出一种整齐美、对称美、平衡美,很有古典建筑般的稳定感,给人带来视觉形象上的形式美感。

用典

用典,又称用事,是引用历史典故或传说故事,丰富而含蓄地表达有关内容和思想的修辞手法。刘勰在《文心雕龙》里诠释用典为“据事以类义,援古以证今”,意思是诗中有不便直述者,可借典故之暗示,婉转道出作者之心声,以古比今、以古证今,借古抒怀。用典还可使内涵丰富,文辞妍丽,声调和谐,对仗工整,结构谨严,增加外形之美。

河州“花儿”用典作品很多,用典的范围很广。远古神话、历史文化、《封神演义》故事、两汉历史掌故、《三国演义》故事、《水浒传》故事、《西游记》故事、《红楼梦》故事等在河州“花儿”中都有涉猎。民间歌手常以用典之多来显示自己的才能,这点也受到听众所推崇。如用典远古神话的“禹王爷治水着十三年,三过家门着不回还;胆子放大了往跟前站,漫上个‘花儿’是舒坦。”用典《封神演义》故事的“殷纣王烧死在摘星楼,武王把天下占了;尕妹是阿哥的心上肉,刀子啦割不断了。”用典两汉历史掌故的“马武姚期双救架,汉刘秀坐天下哩;给我花儿说实话,心急者拔肝花哩。”用典《三国演义》故事的“诸葛亮摆的八卦阵,要灭东吴的将哩;阿哥害的相思病,要睡尕妹子的炕哩。”用典《水浒传》故事的“梁山一百单八将,英雄不过个宋江;维人不在吃穿上,只说心好嘛义长。”用典《西游记》故事的“孙猴子上了个火焰山,芭蕉扇,扇灭了千里的火焰;我死了阴魂还不散,到阴间,不叫他阎王爷安然。”等等,不胜枚举。

河州“花儿”用典大多在前两句,目的和意义主要是为了起韵或起兴,后两句抒情言志,以上所举例子都是如此。但也有用典部分与主体部分紧密联系,以借事抒情的。如下面的这首“花儿”借《白蛇传》中许仙和白娘子抒发“我俩”的恋情和憧憬。

许仙是孔雀空中旋,白蛇是园中的牡丹;

我俩哪一日有了钱,坐只船西湖上去玩。

河州“花儿”用典还有一种情况是用典作比,婉转道出歌者之心声,借古抒怀。如:

曹操城头上观英雄,百万的兵战不过子龙;

长下的英俊世下的尖,赛过了三国的子龙。

这首“花儿”以传说故事《孟姜女》中孟姜女用典作比喻,夸赞女子的贤惠善良,很有说服力。关于“花儿”用典作比喻在前文“比喻”部分做了介绍,这里不再详论了。

“花儿”除了这种散唱的大量用典外,还有一些问答式对唱的花儿,更是系统的“旁征博引”进行叙事和抒情,令人叹服。这类“花儿”已发展为比较固定的成套形式,学界称作“本子花儿”,最常见的是有关《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杨家将》《薛家将》故事的“花儿”,这类“花儿”使听者读者在艺术的享受中丰富历史知识,颇受人们喜爱和推崇。

“花儿”的大量用典使这一民歌内涵异常丰富,文辞妍丽华美,更加提升了表达效果。

借代

借代,顾名思义便是借一物来代替另一物出现。更通俗的说,借代是一种说话或写文章时不直接说出所要表达的人或事物,而是借用与它密切相关的人或事物来代替的修辞方法。被替代的叫“本体”,替代的叫“借体”,“本体”不出现,用“借体”来代替。河州“花儿”多用借代的修辞手法,或以爱称代替人物,或以部分代替整体,或以具体代替抽象等,可以引人联想,使“花儿”具有形象突出、特点鲜明、文笔精炼、婉转含蓄的艺术效果。

河州“花儿”的修辞之美

1、爱称代替人物。爱称,是“花儿”中对情人特殊的称谓,往往男女双方彼此不直呼其人,而要以约定俗成的爱称代之。如:

山清水秀的莲花山,赛过了杭州的西湖;

山场扎给着六月六,好花儿漫成了连手。

南天门上摘星星,大胆的人,天宫里偷月亮哩,

只要阿哥有真心,花骨朵,在你的手尖上哩。

上山着打了个香子了,下山着吃了个肉了;

我路上遇见牡丹了,家儿里没心肠去了。

第一首里的“花儿”既不是指植物之花,也不是指山歌“花儿”,而是一个特别美好的爱称——指代像花一样美丽动人的女人。第二首“花骨朵”也不是指植物之花蕾,而是指代含苞待放的少女。第三首“牡丹”指代像牡丹花华贵美丽的女人。

2、部分代替整体。“花儿”常用有特征的部分代整体,下面的“大身材”“大眼睛”分别取自心上人的身体和容貌特征,不直说大身材、大眼睛的人,而以“大身材”“大眼睛”分别代其身材高挑的男子和大眼睛的美丽女子,形象突出,婉转含蓄。

上山的鹿羔儿下山者来,下山者咂一口水来;

出门的大身材回家者来,回家者看一趟我来。

进去深山四下里看,松柏树罩天着哩;

陪我的大眼睛坐一天,好像是过年着哩。

3、具体代替抽象。抽象的概念显得比较空洞,也不容易理解,只有借与抽象概念相关的具体可观可感的事物代替,才形象生动和富于表现力。如下面的第一首“花儿”以“一腔子眼泪”代替情变之后的懊悔与痛苦,生动形象地刻画了一个失恋者的心理活动与形象。第二首“花儿”以“血痂儿结在了嘴上”代替相思之情状与痛苦,描写非常细腻,把相思病这个抽象的概念具体化、形象化了。

一对的白鹁鸽沿岭飞,

飞过川,翻过山落在了碾北;

早知道这样是我不维,

到如今,只维了一腔子眼泪。

雨点儿落在石头上,雪花儿飘在了水上;

相思病得在心肺上,血痂儿结在了嘴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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