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一生所求,不过清清白白、无愧于心

大明天子被俘,随军大臣死死伤伤,明朝权力中枢遭受重大打击。留守北京的大臣们得知情况后,几乎是炸了锅。北京距离明朝北部边境太近,况且,精锐兵力在土木堡之变中损失殆尽,也先一旦决定继续南下,京师哪里还有力量自保?都城陷落、皇室不保,也就意味着大明王朝走到尽头。所以,朝中建议南迁的呼声越来越高——效仿南宋,哪怕偏安一隅,至少也能暂时保证国祚延续。

于谦:一生所求,不过清清白白、无愧于心

朱祁镇像

迁都不难,但包括北京在内的北方广袤土地上数十万平民百姓,不可能都跟着皇室南迁,他们手无寸铁、不会作战杀敌,南迁就意味着百姓被抛弃,瓦剌铁骑南下、肆意掠夺,他们只能任人宰割。

退一步说,就算南迁,在南方重新开始,可然后呢?南宋每年向辽、金上供金银财帛,勉强维持所谓的“和平”,国家积贫积弱,百姓困苦不堪。

不能打的和平只是体面地任人宰割。

这个时候,兵部侍郎于谦发话:“谁敢再说南迁,就先斩了他!”

在朱祁镇亲征之前,于谦曾和他的上司兵部尚书邝埜一起,极力劝阻皇帝北上,在劝谏无果后,邝埜随军出征,交于谦代理主持兵部事宜,后来,邝埜在与瓦剌的交战中战死,兵部要履行的职责即由于谦接手。

于谦:一生所求,不过清清白白、无愧于心

于谦像

非常时期,安定人心、部署兵力缺一不可。于谦发文调集北京、南京、河南、山东等地后备、抗倭、运粮等一切可动用的军事力量,即刻奔赴京师,以备调遣。经过一系列部署,京师人心稍稍安定。于谦正式接任兵部尚书,保卫北京的责任彻底交到他手中。

他力劝太后支持郕王朱祁钰即位,并说服了心生怯意、无意于皇位的朱祁钰登基。这样,瓦剌掳走的不是大明皇帝,而只是朱祁镇这个人。皇帝在、国家在,军队就还有为之战斗的动力,不至于人心涣散。

于谦:一生所求,不过清清白白、无愧于心

朱祁钰像

一场决定国家生死存亡的战斗,准备的时间却并不多。很快,十月,也先挟持朱祁镇南下,攻破紫荆关,直指北京城。当时的北京有九个城门,任何一个城门被攻破,都意味着功亏一篑。于谦将手头有限的兵力分配至各个城门,并在九个城门分别安排了领兵将领,他和从土木堡战场死里逃生的石亨一起,守北边德胜门,直面由北向南而来的也先。

战前,于谦下令:战场上,不顾士兵自己先逃跑的将领,士兵可以斩杀将领;不顾杀敌的将领而后退的士兵,后面的人可以把他们斩杀。战争开始,作战部队出城后,守城将士关闭城门,没有允许,不得放任何进去,包括自己人。这一战,不胜,就亡。

每个人都知道这差不多是他们最后的机会,身后是他们的国家、他们的家人,一旦城破,没有国,也就不会有家。

也先本就是带兵深入,士兵长途跋涉,为的是明朝此时力量薄弱,伸手就能摘到胜利的果实,拿到实实在在的好处。看到明军高昂的士气和决绝的心态,他开始信心受挫;德胜门攻不下,辗转其余几处城门,也都没能有所突破、占到便宜,甚至他的弟弟孛罗还死在神机营的火铳之下。相持五天,也先担心大明其他地区陆续赶来的勤王军队断自己后路、腹背受敌,于是率军撤退。

北京城终究得以保全。

于谦:一生所求,不过清清白白、无愧于心

事实上,瓦剌内部也存在各个势力相互制衡,相比在军事上攻城略地,也先原本更想以朱祁镇为人质,换取金银财帛——他毕竟是大明朝的皇帝啊。眼下,北京在于谦的主持下,军官严阵以待,占不了便宜;让大明以重金赎回朱祁镇,他们又立了新皇帝,既然已经有了皇帝,先前的这个当然是越拖延越好,回去了反而不好处理。这一拖就拖到了景泰元年(1450)八月,朱祁钰派杨善去也先那里接回了自己的哥哥,没有带钱财物资,甚至没有说“你要帮我把他带回来”。

朱祁钰原本并不是一个对权力有极大野心的人,他不想接皇帝位。是于谦在背后坚定地支持他,也是于谦帮他保住了北京城。可随着朝局稳定,他开始迷恋起皇帝这个位子。

而当时远在瓦剌的朱祁镇,他在北方苦寒之地坚强地生存下来,甚至凭借自己的气度和人格魅力,与也先、也先的弟弟伯颜帖木儿成了朋友。无论他有没有后悔当初的一时冲动酿成大祸,毫无疑问,他想回家。但国家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他不在,还有新的皇帝,没有人积极营救他回去,除了妻子钱皇后,甚至没什么人想让他回去。并不是他不好,仅仅因为,他是曾经的皇帝。

于谦:一生所求,不过清清白白、无愧于心

历经艰难回到北京后,弟弟立刻把他囚禁在南宫。没有自由,不能探视,吃穿用度都要靠已经半失明的钱皇后做女红换取。他结交的太监因为不愿指证他有不臣之心,而被活活打死。原本他的儿子朱见深是太子,朱祁钰登基后废朱见深,立自己的儿子朱见济为太子,哪怕后来朱见济去世,朱祁钰都坚定地拒绝再立朱见深。

时间的流逝让朱祁镇对自己曾经亲密的弟弟慢慢失去了所有信任和期待。通向至高权力的路上,进击是唯一的自保方法。

于谦对朱祁钰而言,有着无可取代的地位,他的建议,皇帝几乎是言听计从。于谦本人又是极其正直、刚硬的性格,为国为民,油盐不进,这种荣宠必然会阻碍其他人的发展。既然他和朱祁钰之间的信任离间不了,一些人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被囚禁在南宫的朱祁镇。

景泰八年(1457),朱祁钰病重,石亨带领1000家兵,与徐有贞、曹吉祥一起,闯进南宫,迎朱祁镇登基,当即改年号“天顺”。于谦是朱祁钰背后最有力的支撑,朱祁镇一登基,他很快在石亨和徐有贞挟私愤的奏请下,将于谦下狱,之后不久,为了掌握内阁大权的徐有贞请求治于谦死罪、抄家。

于谦:一生所求,不过清清白白、无愧于心

于谦祠

朱祁镇很清楚,于谦对国家有功,他不想也不忍心治于谦死罪。但徐有贞告诉他:于谦本已打算立其他皇室成员为帝,他不死,朱祁镇的皇位坐不稳。这是朱祁镇的死穴,他太知道失去至高权力的滋味,所以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动摇他失而复得的东西,就算他知道于谦有冤,就算全天下都知道于谦不该死,作为皇帝,他也不敢冒这个险。

当时和于谦一起被下狱的,还有大学士王文。和于谦一样,王文也素来耿直,他不堪忍受污蔑,极力为自己辩解。于谦心如明镜:“这本就是石亨一众的意思,辩解会有用吗?”就这样,这个在国家无主、混乱不堪的情况下挺身而出、拼尽全力保下北京、保下大明江山的于谦,在这座他曾誓死守护的城市里,被斩决。

于谦石灰吟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于谦:一生所求,不过清清白白、无愧于心

对于谦来说,宦海沉浮,不会没有足够的聪明才智、阅历城府,否则,他指挥不了大军、守不住北京、扶持不了朱祁钰。如果他想要权力、想要功名利禄,不会没有办法保全自己,他不会不明白朱祁镇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事实上,朱祁钰病重时,出于对时局的考虑,他正想违逆朱祁钰的意思,建议太后,让朱祁镇父子承继大统。

可他求的是“要留清白在人间”。后来,石亨、徐有贞、曹吉祥都因为利益之争不得善终,朱见深即位后,于谦的儿子于冕为他沉冤昭雪。可这些对他而言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在随朱瞻基平定朱高煦之乱时,在任河南、山西巡抚时,在挺身而出、主持保卫北京时,在拥立朱祁钰为帝时,在打算建议复立朱祁镇父子时,也在他走上刑场时,始终坦坦荡荡。这一生,他求仁得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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