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馬敬福
乾隆年間，有一個奇人叫王木，擅做偶人，他做的偶人除了不能說話，打遠看上去跟活人沒多大區別，能奔能跑，栩栩如生。王木做偶人的手藝是祖傳的，所以他做的偶人從來不賣，只是用來演偶戲。
這年，王木帶著偶人來到德州，剛在客棧住下，一個差役就找上門來，往王木跟前一站：“你是演偶人戲的王木嗎？”王木點點頭：“我是，大人有什麼吩咐？”衙役說：“我們知府鄭大人請你過去。”王木一聽，趕緊跟著衙役去了。
差役把王木領到府衙後堂，讓王木等著。不大一會兒，一個穿著官服的大胖子走過來，見了王木，又是抱拳又是笑：“本府鄭經久聞王老闆大名，失敬失敬！我請你來是想讓你照我的樣子做10個偶人，我給你100兩銀子。”王木一聽，道：“鄭大人，真對不起，我不賣。”說著，起身就走。鄭經一看，趕緊追出來：“王老闆，我給你200兩銀子你做不做？”王木頭也不回地說：“我不做。”鄭經翻了翻白眼，氣呼呼地“哼”了一聲。
第二天一大早，剛睡醒的王木，聽店小二驚叫起來：“殺人了，偶人殺人了！”這一聲喊，把客棧裡的人全驚動了，紛紛跑出來問是怎麼回事。店小二哆哆嗦嗦地指著一間客房：“裡面那客人，被一個偶人殺了。”王木趕緊翻身下床，跑到另一個客房裡一看，見那客人果然躺在床上，血流一地，一個偶人手裡抓著一把刀靠在床邊。偶人還能殺人？真是奇了，眾人一見，便紛紛圍上去。
不一會兒，兩個捕快闖進來，看過現場後問：“這偶人是誰的？”店小二指著王木說：“是他的！”捕快一聽，二話沒說，用鐵鏈鎖起王木就走。來到府衙，鄭經高坐在堂上，衙役立在兩邊，仵作守著屍體和那個拿著刀的偶人。鄭經一拍驚堂木：“大膽王木，你操縱偶人殺人奪財，還不從實招來？”王木一聽，心想，偶人是靠發條走路並做各種動作的，在睡覺之前自己已經把偶人各個關節的發條都松到了位，偶人絕不會動彈，怎麼會半夜裡跑出去殺人呢？王木想著，連忙磕頭：“大人，我沒操縱偶人殺人奪財，冤枉啊！”鄭經又一拍驚堂木：“店裡的人都看見了，你的偶人就在屍體旁，人證物證俱在，你還不招？來呀，大刑侍候！”鄭經一聲喊，衙役就把夾棍夾到王木腿上了，剛緊上三扣，王木就挺不住了：“大人，我招！”鄭經一看王木“招”了，便讓王木簽字畫押，將他關進了死牢。
王木剛在死牢裡躺下，鄭經進來冷笑道：“王老闆，你昨天要是痛痛快快答應我的要求，今天就不會到這個地方來。”王木一愣：“這麼說，你是故意整我？”鄭經點點頭：“不錯，你走後，我就派差役到你住的客棧，等你睡下，差役往你屋裡吹了薰香，把你迷倒，然後偷一個偶人，殺了你隔壁的客人，把刀塞到偶人手裡立在死人床邊，這樣，你就成了我的死囚！”王木一聽，氣得兩眼冒火：“我和你無怨無仇，你為什麼要置我於死地？”鄭經說：“你不聽我的話就得死，說，你照不照我的樣子做10個偶人？做，可保你一條命，不做，明天就將你開刀問斬！”王木想了想，說：“我做，但我做的時候任何人不許偷看，否則，我寧願死。”鄭經說：“好，明天我派人把你送到一個隱蔽的地方去，你在那裡做，絕對沒有人偷看。”
第二天，王木被送到城外一座破廟裡。半個月後，10個偶人做成了。鄭經看過偶人，點了點頭，問：“這偶人還挺像我，肚子夠大的，怎麼讓它走？怎麼讓它停？”王木說：“拉偶人鞭子偶人就走，再一拉，偶人就停。”鄭經“嗯”了一聲，拍了拍一個偶人說：“你再把這些偶人的肚子上安個開關。”王木一聽：“偶人肚子上安開關幹嘛？”鄭經一瞪眼：“你不要多嘴，只管做就是。”
這天傍晚，差役趕著一輛馬車來到破廟，對王木說：“你先收拾收拾東西，天黑以後我送你走。”說完，轉身出屋，反手鎖上門。
差役來到廟外，把一袋袋東西從車上背下來，然後一樣一樣往改裝後的偶人肚裡裝。差役剛把東西裝完，鄭經趕到了，衝差役一擺手：“送他走吧。”差役點點頭，抽出腰刀直奔王木住的房子。
不大一會兒，差役回來了。鄭經問：“送走了？”差役說：“我一刀下去，就把那傢伙的腦袋砍下來了，可是……”鄭經笑了：“可是什麼？你覺得他死得有點冤是不是？告訴你吧，不但他死得冤，你也一樣！”說著，猛地將一把匕首插進了差役的喉嚨裡，“我這點兒事從頭到尾你知道得一清二楚，如果你活著，我就會死得快點兒。”說完，一腳踹倒差役，逐個拉動偶人出了破廟，然後一把火燒了破廟。
第二天，鄭經接到聖旨，命他到濟南任山東按察史，德州知府由新科狀元任真接任。和任真交接完後，任真一抱拳：“鄭大人，下官初涉官場，還請多多指教。”鄭經聽罷，語重心長地說：“為官一定要清正，執法一定要秉公，貪官一定要嚴懲！”
在出城的路上，鄭經指著馬車兩邊的10個偶人，對送他的任真說：“本官在任10多年，一直是兩袖清風，這10個偶人是一個工匠做的，想給我樹碑立傳，我覺得不妥，就花錢從工匠那裡買了回來。”任真一聽，連連點頭：“鄭大人真是下官的楷模呀！”話音未落，那10個偶人突然不走了。鄭經一見，忙叫車伕去拉偶人的鞭子。這一拉不打緊，那10個偶人竟原地轉起圈兒來，轉著轉著，就一個個往馬車上撞，直撞得胳膊折斷肚皮破，肚子裡的金銀珠寶稀里嘩啦掉了下來。
任真一見，驚呆了：“鄭大人，這是怎麼回事？偶人肚子裡怎麼有這麼多金銀珠寶？”鄭經早嚇壞了，哪還說得出是怎麼回事兒？他正篩糠呢，路邊走來一個穿戲裝的偶人，將一封信交到任真手上，然後扭頭就走。
任真打開信一看，見上面寫道：“鄭經草菅人命，貪贓枉法，請大人明察。”任真看完信，說：“鄭大人，今天你還對我說，為官要清正，執法要秉公，貪官要嚴懲，你看，這件事本官該怎麼辦？”鄭經一聽，又是作揖又是磕頭：“任大人高抬貴手，千萬別奏明聖上，這些金銀都給你，你就饒我一條老命吧！”任真跳下馬車，使了個眼色，讓兩個侍衛把鄭經帶走，隨即寫一份奏摺，用六百里加急送到京城。
幾天後，乾隆降旨，將鄭經押進京城問罪。鄭經到了京城，乾隆決定親自到刑部聽審，他覺得把金銀珠寶裝在偶人肚子裡太新鮮了。
幾樣刑具往鄭經面前一擺，鄭經當時就招了。他說做了這些年知府，弄了一萬兩銀子，今年買通吏部，填了個山東按察史的肥缺，知道不久將要上任，又怕從德州走的時候用車輛裝金銀珠寶被人看破。正急得沒法，恰好王木到德州演偶戲來了，他靈機一動，便想用偶人帶金銀珠寶去濟南……不想半路上偶人竟出了毛病。
鄭經哪裡知道，那偶人出毛病全是王木做的手腳。鄭經逼王木給他做偶人，王木一肚子氣，偶人做出來質量本來就不過關。那日，鄭經又讓王木在偶人肚子上安開關，王木覺得鄭經要耍什麼把戲，於是在安開關時，把發條結構也變了。偶人正常運動一段時間後，發條就會亂，發條一亂，偶人就會亂衝亂撞，直到撞碎為止。
為防萬一，王木在做偶人之前，還模仿自己做了一個偶人，晚上睡覺的時候，他讓偶人躺在床上，自己則躺在床下。那天差役殺的王木，其實是個偶人，差役想對鄭經說，可鄭經沒等差役說出來就把他殺了。王木把鄭經派差役往偶人裡裝金銀珠寶、派差役殺他、鄭經又親手殺差役全看了個滿眼。鄭經殺死差役離開後，王木趕緊收拾起偶人從破廟後門逃了。
王木逃走後，聽說鄭經升官了，要到濟南上任。他知道鄭經會帶著偶人一起走，便早早躲在官道上看熱鬧。結果，鄭經真的從那條官道上走了，偶人的發條也在那條官道上亂了。王木一看，和鄭經坐一輛車的，還有一個穿官衣的，猜想是新任知府，就寫一封信讓偶人送了過去。
鄭經的案子審清後，乾隆下旨將他就地正法，然後命人抬上一個裝金銀珠寶的偶人，擺弄來擺弄去，心想，做偶人的是個高人啊！能讓偶人跟活人一樣走動，真是太神奇了！這種人不能留在民間，要請進宮來，不然會有更多的人讓他做偶人糊弄朕啊。乾隆立即傳旨，懸賞10萬兩黃金招王木進宮。可是旨意傳出去一年多，也不見王木現身。乾隆想，我都出10萬兩黃金了，這個人還不進宮，是他連朕都不相信呢？還是各地官員在跟朕耍花招？
不久，乾隆微服私訪，發現各州城府上下悄然興起了一股玩偶人熱，大大小小穿著官衣的偶人充斥街頭，有的呈得意洋洋狀，有的呈愁眉苦臉狀，有的呈腦袋搬家狀，真是一派別樣景觀……
選自《今古傳奇·故事版》2004年第04期
分享到:
閱讀更多 小小午休時間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