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1個月不到，他收到了50餘家出版社和作者繪者捐贈版權，十幾個語種300多位譯者報名，為全球抗疫童書作品進行免費的公益翻譯和上線推廣。
“我相信中國人身上的善意是巨大的，而這一個月裡大家滿滿的善意也讓我分外感動。”
▲第54屆國際兒童圖書節海報，國際兒童圖書節是國際兒童讀物聯盟（IBBY）下設的國際節日，自1967年開始，每年4月2日舉辦。之所以選中這一天，是因為4月2日是敬愛的丹麥童話家安徒生的生日。
作者 | 王歡
▲2018年9月，張明舟在國際兒童讀物聯盟第三十六屆世界大會上致辭。時任中國兒童文學研究會常務副會長的張明舟在會上當選該組織主席。這是中國人首次出任這一職務。（新華社 圖）
01 與其恐懼，不如善意地做點什麼
2020年2月29日，張明舟在他的個人公眾號“張明舟”裡發出一篇《中國原創童書解困世界兒童？——抗疫“世界大戰”裡的中國童書募請函》，向廣大出版人和譯者招募免費的童書版權及翻譯。他在朋友圈轉發這篇文章時，加上了一段話：
“致中國出版人：如果您已經出版新冠肺炎童書，懇請您捐出國際版權；
致譯者：如何您精通中外文翻譯，懇請您免費將獲捐的新冠肺炎童書譯成外文。
致轉發本文者：您的轉發，也許就能幫助我們找到更多好書和更多優秀譯者，從而幫助世界各地被疫情威脅和圍困的可憐的孩子們。他們的數量，當以億數。
謝謝各位！”
應了那句“得道者多助”，倡議發出後3天，他收到了來自五湖四海的回應。據中國新聞出版廣電報報道：“截至3月3日晚，張明舟已經收到40餘家出版社發來的圖書信息，報名譯者超過百人，涉及的語種包括英、日、法、德、俄、西等。這些童書國際版權的捐贈均已獲得著作權人同意。”
這種響應速度令張明舟意外，在他接受筆者的電話採訪時，一一列舉著參與的出版社、作者、譯者，感慨著要感謝的人太多。
3月21日，張明舟的公眾號轉載發佈了IBBY致各國分會的“公開信”。這封公開信介紹道，受疫情影響，國際兒童讀物聯盟在巴塞爾的辦公室已經關閉，每年一度的博洛尼亞童書展新聞發佈會，也將改為5月4日的一場雲發佈會，屆時公佈國際兒童讀物聯盟2020年諸個獎項得主。
信中特別提及了張明舟發起的“全球性的讀書項目”，“目前為止，已經有十一本童書入選該項目，而他正在跟多家出版社攜手，讓這些童書以十種以上的語言呈現在各國小讀者們的眼前。”
“疫情爆發後，我在網上看到好多孩子居家隔離的視頻，一些畫面在大人看來好笑，但從孩子的角度來說，真是很讓人揪心。
我看到有個孩子說：‘我不要老悶在家裡，我要出去和病毒玩兒。’還有孩子看到媽媽要去抗疫前線，緊緊抱著不撒手，話語裡流露出對死亡的恐懼：‘你要是出去染上病毒，我們就都完蛋了。’這種狀態就像是我們曾經遭遇的世界大戰一樣，令人無助和恐懼。”
“孩子們的無知、無助和驚恐表現，讓我很著急，怎樣才能幫助他們做點什麼呢？”在國內疫情爆發後，許多出版社很快推出各種抗疫圖書，這讓張明舟萌生了一個念頭——應該把中國抗疫的經驗分享給各國兒童，去幫助更多可能遭遇疫情的人。
作為IBBY主席的他，接到很多外國友人的電話，感受到他們中的很多人對疫情都處於“無知狀態”。同時，他也預感到疫情會很快擴散到全世界，出版並引介與抗擊疫情相關的童書迫在眉睫。
這個出自“本能的善意”的念頭，得到了諸多機構和朋友的支持與幫助。中國出版協會少讀工委主任孫柱，國家圖書館少兒館館長王志庚，著名兒童閱讀推廣人王林、孫慧陽，插畫家九兒，青島海洋大學教授朱自強等各界名家都積極參與了進來。
上海外國語大學高翻學院副院長吳剛率領以上外高翻團隊為主的多語種翻譯團隊，《哈利·波特》的譯者、著名翻譯家馬愛農，以及俄羅斯漢學家謝玲等，都主動加入譯者隊伍。青島出版集團濟南分社社長、資深出版人劉蕾帶領團隊負責外文版版式設計。
依藍雲計算公司作為技術支持，對所有公益捐贈圖書進行快速上線。中少總社法務部部長韓強則擔任了這一項目的法務組組長，在版權和法務方面保駕護航。
為了保證這個面向全球的項目快速順利地開展，張明舟將項目組分為專家遴選組、翻譯組、法務組、技術保障組、媒體宣傳組、版式設計組，分別負責遴選中國抗疫童書優質作品，保證作品翻譯質量，解決作品版權相關法律問題，上線所有童書電子版的網絡平臺搭建，項目宣傳的海內外推廣，作品版式設計等具體工作。
接受筆者採訪時，張明舟透露，全球最大的圖書館內容提供商賽閱（Over Drive）已經表態，願意把互譯共讀的童書放在他們78個國家的45000個圖書館裡。
02 呵護童心，就是呵護創造力
“創意住在童心裡。”在張明舟看來，大科學家、大藝術家都是葆有一顆童心的。呵護童心，就是呵護創造力。閱讀童書，更是讓人葆有童心的一種方式。
1968年出生的張明舟，是一個從大山裡走出來的孩子。他的家鄉依蘭坐落在松花江南岸相對平整的一塊山間盆地上。在他的童年記憶中，家鄉的沼澤地就像曹文軒筆下所寫的那樣美好，生活中最普通的物件都能當成玩具。“小時候撿野鴨蛋玩泥巴，冬天暴風雪一來野雞會飛進村子，趕馬車的大爺鞭子一甩就能摟住一隻……”
“每個人都曾經是孩子。童年的記憶可以幫助我們回到童真狀態，閱讀童書也可以幫助你保持純淨的狀態。”在張明舟看來，童心是一種狀態，很多人的童心只是被隱藏起來了，在某個瞬間就會顯露出來。“如果童書創作者能夠經常葆有這種童心，那麼作者和他的讀者都會非常幸福，那些單純美好的創意會像泉水一樣自然湧動出來。”
童書，雖然是給孩子看的，卻是成人書寫的。成人該如何在創作中傳達並讓孩子感受到那種童真呢？張明舟直言自己的觀點，“童心是真誠、單純、遊戲。對孩子而言，所有地方都是遊樂場，所有事物都是玩具，所有事情都可能是遊戲。
即便是在很艱難的環境裡，孩子反而不會感受到太多痛苦，或者超越這種苦難去感受世界。”在他看來，童書作者要用成人才有的閱歷和感悟，用簡單易懂卻又蘊含哲理的故事，舉重若輕深入淺出地向孩子描述世界，講述道理。
“互聯網讓世界聯繫得越發緊密，我們讀的書，其實有很多也是全球人都在讀的書。書籍是可以滋養全人類的，並在文化交流中激發出創造力和多元豐富的文化形態。
全球抗疫童書互譯共讀，其實也是希望各國的孩子能夠看到彼此在讀什麼、想什麼，通過行動互幫互助。這些孩子未來會更好地成為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踐行者甚至是堅定的捍衛者。”張明舟說道。
03 “童書外交官”的閱讀奇緣
“書有兩個功能，一個是鏡子，一個是窗口。它可以像鏡子一樣去關照自己的生活和內心，而窗口就是外部世界和他者。我們做的這個全球抗疫童書互譯共讀項目，希望孩子能從這些故事裡得到知識，也能瞭解中國的童話、中國孩子的生活和想法。全世界的兒童實際上是一樣的，We are family。”
▲全球抗疫童書互譯共讀項目海報，由國際安徒生獎插畫獎獲得者羅傑·米羅設計
閱讀，對張明舟而言，就像是一顆飛揚的種子，落在他心裡，長出了全世界。9歲時，他用撿拾馬掌釘、廢舊麻繩頭、橡膠鞋底賣來的2毛8分錢，買到了一本圖畫書《小種子旅行記》，開啟了他與童書的奇緣。
“當時好看的書太少了，在貨架上的那麼多物品裡，我一眼就被這本書深深吸引了。書裡的故事至今記憶猶新，春天來了，柳樹種子要到地角天邊去旅行，看看世界，但經歷了誘惑、苦難，最終到達了地角天邊……是這本書讓我有了對世界的渴望。”
熱愛閱讀的他，幼年便對文學產生了濃厚興趣。張騫出使西域，蘇武牧羊，班超投筆從戎……對古代縱橫家的濃烈興趣，讓他萌生當外交官的夢想。
恢復高考後，他考入上海外國語大學，經選拔進入了外交部，成為一名外交官。再後來，由於個人原因，他不得不離開外交部，轉而從事國際旅遊和國際文化藝術交流工作，走遍了五大洲六七十個國家和地區，到了不少的“地角天邊”。
“我遇到IBBY之後，更能夠發揮我的潛力，它不僅是閱讀的交流，也是一種文化的外交，在世界各國之間搭建心靈溝通的橋樑，而且是從兒童開始。”
2002年10月，在安徒生故居博物館與安徒生畫像合影留念
得益於這份工作，張明舟和來自巴西的插畫家、作家羅傑·米羅經常在國際研討會及文化交流活動期間見面交流，成為好友。
羅傑·米羅從小就對中國歷史文化有著濃厚興趣和強烈的好感。2012年，時任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副總編的張曉楠女士邀請張明舟為中少總社一套中外共創圖畫書項目推介國外優秀插畫家。其中有一個故事文本叫作《羽毛》，作者是曹文軒。
他立刻想到羅傑·米羅，在他的推薦下，這次跨國合作十分愉快。該書出版後不久，插畫家羅傑米羅於2014年獲得國際安徒生獎插畫家獎。
2016年，該書作者曹文軒獲得國際安徒生獎作家獎，成為首位獲得該項殊榮的華人作家。一根《羽毛》托起兩座高峰，成就了世界兒童文學史上的一段傳奇。截至目前，《羽毛》的版權已輸出到13個語種，成為少有的國際版權輸出的明星圖畫書。
2016年4月4日，曹文軒獲悉榮獲國際安徒生獎後與張明舟、羅傑·米羅舉杯慶祝
“沒有希望，就沒有光明。我相信人類有足夠的勇氣和智慧，可以並已經應對了很多磨難。”張明舟認為，中國抗擊疫情的舉措，也是建立在理性思考的基石之上。面對突如其來的困難，與其坐等，不如去行動，做點有意義的事，比如閱讀。
“閱讀對人的精神成長是十分重要的，西方有句話叫‘You are what you read’。一本書就是一扇窗，它可以幫助你瞭解周遭的環境，更能幫你瞭解遠方和未知的世界，打開你的想象力。我已經足夠幸運了。”張明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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