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與陸游——釵頭鳳裡辛酸事,傾盡一生為一人。


早歲那知世事艱,中原北望氣如山。樓船夜雪瓜州渡,鐵馬秋風大散關。


唐婉與陸游——釵頭鳳裡辛酸事,傾盡一生為一人。

有誰能想到這位悲壯激昂憂國憂民的的愛國詩人陸游,在個人感情上有著異於常人的曲折經歷。在他豪情不已,壯志難酬的人生中,也有那種生離死別的柔腸俠骨。

陸游是南宋時期著名的愛國詩人,他出生於越州山陰的一個書香門第,從他的幼年開始,南宋小朝廷便與金人對峙,戰火綿綿。因金人的不斷南侵,南宋小朝廷偏安一偶,因此幼年的陸游便常隨家人四處逃難,飽受顛簸之苦。這時陸游一家與其母舅一家交往甚密,其舅有一個女兒,名叫唐婉,字蕙仙,自幼文靜嫻淑,性格內向,但卻善解人意,與陸游年齡相仿,表兄妹親密無間,兩小無猜,儘管在兵荒馬亂的動盪歲月裡,兩個不諳世事的少年仍然相伴度過了一段純情無暇的美好時光。隨著年齡的增長,一種朦朧的情愫在不知不覺之中漸漸滋生。


唐婉與陸游——釵頭鳳裡辛酸事,傾盡一生為一人。


由於家庭環境的薰陶與影響,青年時代的陸游與唐婉都很擅長詩詞,他們常常借詩詞傳送情愫,傾訴衷腸。花前月下呤詩作對,麗影成雙,彷彿一對翩躚起舞於花叢中的彩蝶,眉宇之間洋溢著和諧與幸福。雙方父母及親友們,無不稱讚他們是天生的一對,地配的一雙,於是,陸家便定下了這門親事。在男婚女嫁的年齡,一個洞房花燭夜,唐婉便成了陸家的新媳婦。

從此,陸游與唐婉更是魚水歡諧,情深意篤,沉醉於恩恩愛愛的綿綿情意之中,不想今朝何夕,早將什麼科考進仕,功名利祿,拋棄腦後。而此時的陸游,已經蔭補登仕郎,這是當時進仕為官的第一步, 接下來的便是赴臨安都城參加省試及禮部會試。而新婚燕爾的陸游卻留連於溫柔之鄉,根本無心顧及應試功課。

偏偏陸游有一位威嚴而又專橫的母親,她一心一意望子成龍,希望陸游走科舉及第之路,金榜題名,以光宗耀祖,顯赫門庭。而眼看兒子與媳婦那樣如漆似膠,兒女情長,心中頗為不滿。幾次以姑母及婆母的雙重身份對唐婉大加訓斥,責令她以丈夫的科舉前途為重,淡薄兒女之情。然而,人的感情是不能剋制的,更不能強求,尤其是對於年輕人而言,更易為情所困,有的甚至以身殉情。因此,對於陸母的訓斥與責罵,開始二人還有所收斂顧及,但漸漸地二人又是情意纏綿,情況一如初始。因而惹怒了這位威嚴的陸母,她認為唐婉是陸家的掃帚星,兒子的前途將會斷送在她的手中。

唐婉與陸游——釵頭鳳裡辛酸事,傾盡一生為一人。


為了得到對自己所想的證實,她專程來到城外的無景庵,請庵中的尼姑妙因為兒子、媳婦算了一命, 妙因一番裝模作樣的掐算後,煞有介事地對陸母說: “唐婉與陸游八字不合,必將陸游帶入歧途。” 陸母聽後,吃驚之餘,又彷彿在意料之中。急匆匆趕回家,叫來陸游,嚴肅認真地對陸游說: “你與唐婉婚姻,這本是為母的失誤,現在我決定命你速給唐婉一封休書,送回孃家。” 老母一番話,直說得陸游如雷擊頂,一時不知所措,忙跪伏於地,請求老母寬恕數日。陸母嚴中施仁,答應了陸游的請求。陸游想以拖延戰術,消溶老母的怨氣。待數日之後,再拜於老母堂前,誠求道: “我和唐婉都已痛改前非,日日攻讀,夜夜苦讀,並不曾像從前那樣沉溺於情,還請老母見諒,恕免這一回吧!” 陸游本想通過他與唐婉這段時間的努力表現,改變老母的初衷。同時,他以為老母當時的做法是一種警告而已,決不會是真的,所以,他僥倖這一次也一定能夠得到老母的應允。

唐婉與陸游——釵頭鳳裡辛酸事,傾盡一生為一人。

然而,陸游卻萬萬沒有料到,老母卻拿出了殺手鐧,厲色道: “今朝之勢, 要麼婉留我亡, 要麼婉走我存!” 陸游一陣驚慌,一陣抖顫,只覺得自己欲哭無淚,欲喊無聲,他除了悲傷飲泣外,已別無選擇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迫於母命難違,陸游也只好與自己的愛妻唐婉分手了。一對情意深長的鴛鴦就被世俗的功名利祿、無名的孝道、玄虛的八字活活拆散。陸游與唐婉難捨難分,不忍就此一去,再聚無緣。在萬般無奈之下,陸游悄悄另尋別院安置唐婉,陸游一有機會,便與唐婉重續鴛鴦之夢,和好如初。然而,紙總是包不住火的,很快就被陸母察覺到了此事。她嚴令二人斷絕來往,並不惜重金託媒人,在匆匆幾月之內為陸游另娶了一位溫順本份的王氏女為妻,徹底斷了陸游與唐婉之間的縷縷情絲。可以說,他們都是那種社會制度的犧牲品。

陸游收拾起滿腔的幽怨,在母親的親自監督下, 重理科舉課業,又開始了面壁孤燈的苦讀,經過三年的積累,二十六歲那年隻身離開山陰故鄉,來到臨安都城,參加省試。陸游以其紮實的功底與才氣橫溢的文思博得了主考官陸阜的賞識,一舉奪魁。同科應試獲得第二名的恰是當朝宰相秦檜的孫子秦壎。人們知道,秦檜是南宋時期有名的奸臣,他深感自己臉上無光,於是在第二年春天的禮部會試時,藉故將陸游的試卷剔除,因此,這位飽受感情挫折的年輕人,如今又受到仕途曲折的打擊。

禮部會試失利後,陸游心情沉重地回到故鄉,故鄉的山河依舊,然而物是人非。陸游睹物思人,心中倍感淒涼。為了排遣胸中的愁緒,陸游時時獨自徜徉在青山綠水之間。或者閒坐於野寺探幽訪古,這便是寄情于山水了。有時亦出入酒肆,把酒吟詩,借酒消愁,醉生夢死,長歌當哭。在這種精神極為沮喪的情況下,過著鬱鬱不樂的生活。

唐婉與陸游——釵頭鳳裡辛酸事,傾盡一生為一人。


在一個和風拂柳繁花似錦的春日裡,陸游信步漫遊到禹跡寺南的沈園。這沈園是當時一個佈局典雅的園林花園,園內花木茂盛,疊影扶疏,石山聳翠,曲徑通幽,是當地人踏青賞花的理想之所。陸游在園林深處的幽徑上漫無目的的走著,迎面款款走來一位錦衣女子。低首信步的陸游猛一抬頭,竟然是別了數年的前妻唐婉。

剎那間,時間與目光都凝固了,兩人的目光都這樣呆呆地注視著對方,很久、很久。像是恍恍惚惚,又似真真切切,眼裡不知飽含的是情,是悲,是思,是憐,是悔,是恨。此時的唐婉,已由家人作主嫁給了趙士程。趙家乃皇族後裔,門庭顯赫, 趙士程也是一個寬厚重情知書達理的讀書人。他對曾經遭受情感挫折的唐婉,顯示出了誠摯的同情與豁達的諒解,從而使唐婉飽受創傷的心靈漸漸平復,並開始萌生了新的情感萌芽。

唐婉與陸游——釵頭鳳裡辛酸事,傾盡一生為一人。


此時與陸游的邂逅相遇,無疑將唐婉早已封閉的心一幕又一幕重新打開,積蓄已久的千般委屈 萬種柔情一齊奔洩出來。嬌弱的唐婉,幾乎難以承受。而此時的陸游正在痛失愛妻又仕途失利的雙重打擊下,頹廢消沉,終日借酒消愁,而此時此刻,那往昔內心深處的情思亦猶如大海狂瀾而出。

四目相對,千言萬語盡在無言之中。唐婉是與丈夫趙士程相偕遊賞沈園的,不遠的亭角下,趙士程正在等待著她進餐。就在這種良久的恍惚之後,早已成為他人之妻的唐婉又不得不提起沉重的腳步,給陸游留下深深的一瞥之後,漸漸地走遠了,只留下仍然在那裡發怔的陸游。

唐婉與陸游——釵頭鳳裡辛酸事,傾盡一生為一人。

許久,許久,陸游從往日的舊夢中醒來,他情不自禁地看著唐婉遠去的背影,來到池塘邊的柳絲中, 遙望唐婉與趙士程正在池中水榭上進食,依稀可見唐婉低首蹙眉,伸著紅袖玉手,與趙士程殘斟慢飲。曾幾何時,陸游與唐婉也有同樣的場景。然而,卻是今非昔比,唐婉對座的卻不是陸游了,陸游的心在流血,他不忍再看下去。昨日的情夢,今日的痴怨盡繞心頭,感慨萬千。於是他提筆在粉壁上題了一闕 《釵頭鳳》詞:

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 錯 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 莫 莫!

不久以後,秦檜病死,朝中重新重用陸游並出任寧德縣主簿,遠離了故鄉山陰。轉眼之間一年過去了 這年的春天,唐婉再次來到沈園,徘徊在曲徑迴廊之間,忽然瞥見牆壁上的題詞。她反覆吟詠,細細品味,心中已知是陸游題寫的。往日夫妻二人和唱的情景又浮現在眼前,不由得心潮起伏,淚如泉湧,於是在吟誦的同時也和出了一首 《釵頭鳳》的詞,題在陸游的詞後: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傳心事,獨倚斜欄。難 難 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詢問,咽淚禁歡。瞞 瞞 瞞!


唐婉與陸游——釵頭鳳裡辛酸事,傾盡一生為一人。


字裡行間,無不飽含著對往昔的追念與對前夫的思念。本來唐婉與陸游的結合是一件十分完善的姻緣,然而被世俗活活拆散。雖然各自又重新組合了婚姻,但彼此心靈的創傷卻始終難以癒合。唐婉的第二任丈夫趙士程雖然也給了唐婉感情的撫慰,但也畢竟是曾經滄海難為水了。與陸游那刻骨銘心的情愫卻始終留在她情感世界的最深處。上年春天與前夫的不期而遇,本已激起了感情的漣漪,是年的春日又見故人的題詞,唐婉的心再也難以平靜,她從陸游的眼神中,詩詞中已讀懂了,前夫是深深愛著自己的,她也知道,自己也仍然深深地愛著前夫。

流年似水,往事如煙,世事無奈,她被感情的烈火煎熬著、烘烤著使她日顯憔悴,悒鬱成疾,沒多久,便如一朵枯萎的鮮花,在無情的巨大朔風中悄然飄逝。只留下那多情的 《釵頭鳳》詞,讓世人回味。

唐婉與陸游——釵頭鳳裡辛酸事,傾盡一生為一人。


此時南宋朝廷新主登基,陸游頗受宋孝宗的賞識,被賜進士出身。曾任鎮江、隆興通判 後入蜀為官。為官數十年在外,陸游希望能經過時間的風雨, 洗除往昔煙塵,忘卻他與唐婉之間悽婉的往事。然而離家越遠,唐婉的影子越是縈繞在他的心頭,令他常常夜不能安。當他倦遊歸來,唐婉早已香消玉殞了自己也已兩鬢蒼白,年逾古稀。然而,對往昔的崢嶸歲月,尤其是對沈園依然情有所託,懷著深深的眷戀 他常常在沈園的幽徑獨行,追憶著唐婉的身影, 追憶著唐婉的一舉手,一投足,追憶著深深印入腦海中的那驚鴻一瞥的一幕。於是他寫下了一系列的沈園懷舊詩,摘其一:

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飛綿; 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悵然。

真是人生苦短,彈指一揮間,轉眼四十年,沈園依舊,而芳蹤杳無。

摘其二: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舊池臺; 傷心橋下春波綠,疑是驚鴻照影來。

夕陽西下,殘照樓廊,沈園池臺依舊,橋下碧波中的倩影,不正是自己夢牽魂繞的愛妻唐婉嗎?


唐婉與陸游——釵頭鳳裡辛酸事,傾盡一生為一人。

沈園是陸游懷舊的場所,也是他愁腸百結的地方。他想著沈園,卻又怕到沈園。每臨春天,桃紅柳綠,鳥語花香,可是卻那樣的令人煩惱。沈園的景物依舊,而芳蹤難尋,四十年前的不期而遇,伊人那哀怨的眼神,羞怯的情態,沉重而又艱難的步履,欲言又止的無可奈何,都使垂老的陸游無法從記憶中抹去。在老態龍鍾,行動不便的情況下,不能再重遊故地了,於是作了 《夢遊沈園》詩:

其一: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園裡更傷情; 香穿客袖梅花韻,綠蘸寺橋春水生。

其二: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見梅花不見人; 玉骨久沉泉下土,墨痕猶鎖壁間塵。

數年之後,時遷星移,沈園數度易主,原來的舊貌有了很多變遷,真個是物亦非物,人亦非人了。八十五歲高齡的陸游,那年春天忽然覺得身心爽適,輕快無比,本打算上山採藥,但因為力不從心而折回沈園。此時的沈園經過一番修復,景物大致恢復原貌, 陸游最後一次遊沈園,寫下了滿懷深情的最後一首沈園情詩:

沈家園裡花如錦,半是當年識放翁; 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

此後一年,陸游便追隨唐婉而去了。海桑田,沈園雖因世事的滄桑而時過境遷,遺詞全無,但陸游與唐婉的愛情悲劇告訴我們:一定要珍惜既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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