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首《釵頭鳳》:才子陸游和才女唐婉的愛情絕唱


兩首《釵頭鳳》:才子陸游和才女唐婉的愛情絕唱

公元1210年,南宋嘉定三年,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躺在病榻上痛苦不堪,在用盡全身力氣寫下了這樣一首詩: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 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隨後,便與世長辭,享年85歲。

寥寥數十字,字字泣血淚。至今讀此詩,無不潸然淚。每每讀此絕句,都會被其偉大的愛國情懷所感染。

周恩來總理也對這位老人有著最高評價:他的愛國性很突出,他不是為個人而憂傷,他憂的是國家、民族,他是個有骨氣的愛國詩人。

這首七言絕句就是《示兒》,而他的作者,就是大名鼎鼎的南宋詩人——陸游。

陸游生於今河南開封,出身名門望族,其父陸宰,通詩文、有節操,北宋末年出仕,曾任京西路轉運副使。宣和七年(1125年)十月十七日,陸宰奉詔入朝述職,偕夫人唐氏由水路進京,於淮河舟上喜得第三子,取名陸游。

陸游出生於兩宋之交,成長在偏安的南宋,幼年時正值金人南侵,常隨家人四處逃難,民族的矛盾、國家的不幸、家庭的流離,給他幼小的心靈帶來了不可磨滅的印記。但這也造就了其作品雄渾悲壯又清新婉麗 。

提起陸游,我們大家都知道,陸游字務觀,號放翁,是南宋文學家、史學家、愛國詩人。陸游的一生,詩詞無數,仕途坎坷,抗金統一中原是陸游畢生的事業。他正直愛國,有著梅花一樣高潔的品質。

但是比起這些,陸游那首《釵頭鳳.紅酥手》背後的故事,則更耐人尋味。這首詞為誰而作,為何而作,且聽我慢慢道來。

兩首《釵頭鳳》:才子陸游和才女唐婉的愛情絕唱

青梅竹馬,終成眷屬


兩首《釵頭鳳》:才子陸游和才女唐婉的愛情絕唱

說起《釵頭鳳.紅酥手》這首詞,他是陸游的代表作之一,其中故事,還需從陸游年少時說起。

前文說到,陸游出生於一個殷實的書香之家,雖幼年時正值金人南侵,常隨家人四處逃難,建炎三年(1129年),金兵渡江南侵,宋高宗率臣僚南逃,其父陸宰改奔東陽,家境才開始逐步安定下來,當時陸游年僅四歲。

當時陸游母舅唐誠一家與陸家交往甚多。唐誠有一女兒名叫唐婉,自幼文靜靈秀,善解人意,僅小陸游三歲。

陸游與唐婉二人,青梅竹馬,耳鬢廝磨,情意十分相投,雖處兵荒馬亂之中,但兩個不諳世事的少年仍然相伴度過一段純潔無暇的美好時光。青春年華的陸游與唐婉都擅長詩詞,他們常借詩詞傾訴衷腸,花前月下,吟詩作對,麗影成雙。隨著年齡的增長,一種縈繞心腸的情愫在兩人心中漸漸滋生了。

陸游十九歲(紹興十四年),到了成婚年紀,唐婉是當地頗有姿色的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其擅長書法。陸游是青年才俊,也是名噪一時的有為青年。兩家父母和親朋好友,看陸游唐婉二人郎才女貌,都是名門之後,認為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於是陸唐兩家就訂下了這門親上加親的婚事。

之後陸游就用一根鳳釵做信物,送給唐婉做為定親信物。隨之成婚。

一夜洞房花燭,唐琬便成了陸家的媳婦,之後陸游、唐婉更是情愛彌深,沉醉於兩個人的天地中。但是這段感情,看似是騰空而起的煙花,但是也是一剎那的美麗。

兩首《釵頭鳳》:才子陸游和才女唐婉的愛情絕唱

懦弱愚孝,一紙休書

兩首《釵頭鳳》:才子陸游和才女唐婉的愛情絕唱

陸游的母親唐氏是一位威嚴而專橫的女性。當乖媳婦遇見惡婆婆,乖媳婦的遭遇一定是慘慘慘!當乖媳婦遇見不明是非懦弱愚孝的混丈夫,乖媳婦的遭遇一定是慘不忍睹!

我們都說嫁人不嫁媽寶男,娶妻不娶伏地魔,媽寶男的典型特徵就是:我媽說了,我媽說了,還是我媽說了,即使覺得母親做事不妥,也會慣性執行,不管怎麼樣,我聽我媽的就對了。

那麼陸游在婚後的現實生活當中,就是一個典型的媽寶男,他的媽寶男這一形象,也顛覆了我長久以來的認知

唐氏一心盼望兒子陸游金榜題名,登科進官,以便光耀門庭。目睹眼下唐婉與陸游的狀況,她大為不滿,幾次以婆婆的立場對唐琬大加訓斥。雖唐氏名面是為了兒子的遠大前程,為了祖宗家業,其實質確是無法接受陸游與唐婉感情幸福美滿,也無法接受唐婉的才華橫溢,更接受不了陸游冷落了她的事實。

唐婉嫁入陸家三年來,未留下半個子嗣。這讓唐氏更是對唐婉大為不滿,認為唐婉是唐家的掃帚星,一天,唐氏暗搓搓來到郊外的無量庵,請庵中尼姑為陸游唐婉卜算命運。尼姑一番掐算後,煞有介事地說:“唐婉與陸游八字不合,先是予以誤導,終必性命難保。”

唐氏聞言,嚇得魂飛魄散,急匆匆趕回家,叫來陸游,強令他道:“速修一紙休書,將唐婉休棄,否則老身與之同盡。”

陸游雖愛唐婉,也發現母親有問題,但母命難為,也只能順從,那就只有辜負嬌妻,誰讓我們的陸寶寶是一個媽寶男呢。

陸游先是將唐婉送回孃家。陸游不忍就此一去,相聚無緣,於是悄悄另築別院安置唐婉,有機會就前去探望,訴說相思之苦,無奈紙包不住火,唐氏很快就察覺了此事,最終還是一封休書將唐婉掃地出門。從此,兩人成為路人甲和路人乙。

所謂一別兩寬,各生歡喜。送走唐婉之後,陸游另娶一位溫順本分的王氏女為妻,一連生了三個兒子,徹底切斷了陸、唐之間的悠悠情絲。

隨後陸游便進入到了陸母管理模式之中,重理科舉課業,埋頭苦讀了三年,在二十七歲那年隻身離開了故鄉山陰,前往臨安參加“鎖廳試”。在臨安,陸游以他紮實的經學功底和才氣橫溢的文思博得了考官的賞識,被薦為魁首。

唐氏高興地合不攏嘴,陸游也高興,果然聽母親大人的沒錯。

要說這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吶,這做錯事的男人是會遭到處罰的,惡人還需惡人磨。

科試獲取第二名的恰好是當朝宰相秦檜的孫子秦壎。秦檜深感臉上無光,於是在第二年春天的禮部會試時,硬是藉故將陸游的試卷剔除。陸游自知只要秦檜人在,自己在仕途上,永無出頭之日。

隨後也寫下流傳千古的佳作: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兩首《釵頭鳳》:才子陸游和才女唐婉的愛情絕唱

離婚後陸游先娶婦,過門後很快生了孩子。這讓唐家憤憤不平,覺得不把女兒嫁出去,面子會失盡。於是將女兒嫁於當時也很有點名氣的另外的一個文人。這文人對唐琬很好。他是唐家的世交朋友,對陸游比較欽佩,也很同情唐琬,想盡力令她幸福。

這個文人就是趙士程,趙士程何許人也?宋太宗玄孫趙仲湜之子,宋仁宗第十女秦魯國大長公主的侄孫。屬於根正苗紅的“官五代”。

趙士程跟唐婉、陸游很早的時候就認識。趙士程對唐婉也很愛慕,但奈何唐婉自小就鍾情於表兄陸游,所以只能把這一份情愫埋於心裡。哪怕是唐婉嫁人了,趙士程也沒有娶妻。得知唐婉休棄在家,趙士程毅然決然上唐家提親,此時趙士程二十七歲,無婚配。

要知道當時社會禮教對女性再婚並不寬容。但趙士程頂著家族的壓力和世人的嘲諷議論,屹然立唐婉為正妻。在封建社會,被休的婦人是從來得不到好歸宿的,不是做繼室就是做妾侍。而作為宋朝宗室宗親的趙士程,偏要娶唐婉為正妻,且唯此婦而已,這須擁有多麼寬廣的胸襟,承受多麼巨大的世俗壓力?

為了讓唐婉走出抑鬱寡歡的情景,趙士程除了政務,全心全意的陪伴著她。在趙士程這個老實人的細心呵護下,唐婉那顆受傷的心靈漸漸平復,和丈夫過著平靜的日子。

故事到這裡就結束的話,也許是一個不錯的結局。

但是,這只是開始。


兩首《釵頭鳳》:才子陸游和才女唐婉的愛情絕唱

鶯飛草長,沈園遺夢

兩首《釵頭鳳》:才子陸游和才女唐婉的愛情絕唱

趙士程與唐婉十載相守,雖然兩人相敬如賓,但趙士程知道唐婉忘不了表兄陸游,一直鬱鬱寡歡。之後,趙士程實在是不忍見愛妻如此天天消沉,傷心難過,於是帶唐婉前去沈園遊玩,想著或許能讓唐婉的心情好一些。

前文講到,陸游禮部會試失利,之後便回到家鄉,心中倍感淒涼。為了排遣愁緒,陸游也去沈園遊玩,藉此緩解一下報國無門的悲痛心情。

公元1154年,在一個鶯飛草長,鳥語花香的春天,陸游漫步到沈園。在園林深處的幽徑上迎面走來一位女子,低首信步的陸游猛一抬頭,竟是闊別數年的前妻唐婉。

三人不期而遇,在那一剎間,時光與目光都凝固了,兩人的目光膠著在一起,七年之後的相遇,兩人四目相對,千般心事、萬般滋味卻不知從何說起,都感覺恍惚迷茫,不知是夢是真,眼簾中飽含的不知是情、是怨、是思、是憐。

趙士程見狀,這也太尷尬了吧,趙士程心想:怎麼辦,我好想揍丫的,但是不妥,我的婉兒怎麼能允許我揍陸游呢,我忍。

遂藉故有事要走,留下陸唐兩人面面相覷,一陣寒暄之後,唐婉離去,邁起沉重的步子深情一撇後追趕丈夫去了,空留陸游怔在那裡發呆。

往事一下就如翻江倒海般朝著陸游席捲過來,陸游恨啊,如果當時不是他將唐婉拋棄,這會暢遊沈園的就是我和唐婉,如果當時,不是母親作妖,哎,往事不堪回首。

就在陸游東想西想之際,趙家丫鬟來了,說夫人有命,送來一壺美酒,幾碟小菜。陸游幾杯酒下肚,心中萬千愁緒湧上心來:這菜真香,這酒真美,就是有點上頭。

此情此景,不賦詞一首,怎對得起這佳餚美酒。說來就來,拿起筆就在牆上寫下《釵頭鳳·紅酥手》:

兩首《釵頭鳳》:才子陸游和才女唐婉的愛情絕唱

<code>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code>

寫完,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來年,唐婉又來到了沈園看到了陸游這首《釵頭風.紅酥手》,愁怨難解,萬千滋味湧上心頭,於是和了這首《釵頭鳳·世情薄》:

兩首《釵頭鳳》:才子陸游和才女唐婉的愛情絕唱

<code>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code>
兩首《釵頭鳳》:才子陸游和才女唐婉的愛情絕唱

一代佳人,香消玉損

兩首《釵頭鳳》:才子陸游和才女唐婉的愛情絕唱

唐婉回家之後,茶飯不思,生了病,這時,趙趙士程才明白,十載相守,卻抵不過一首《釵頭風》。你說他不氣嗎?他當然有氣,於是便有了這樣一段道白:

十年,始終不得汝心;十年,始終不得汝愛。既然你是“怕人尋問,咽淚裝歡”,又何必再在沈園牆頭和上一闋?徒讓世人為你們悲嘆,我卻只能落人笑話?我是註定只能以默默之姿態,成就汝與陸兄唱絕千古的愛情佳話。

但又有什麼辦法,他趙士程又能怎麼辦,誰讓自己愛唐婉呢?只能收起心思為唐婉尋遍世間名醫,但是唐婉的心病已經病入膏肓。

唐婉於當年的秋天惆然而逝,一代佳人香消玉損。

之後趙士程謝絕所有提親者,終生再未續絃,後來南下赴職。數年之後也病逝他鄉,一生只娶一人——唐婉。

在那個時代,作為貴族身份的他頂著多大的壓力迎娶這位被休了的女人,頂著多大的壓力不納妾、不續絃,這是一個真正的情痴,一個忠於自己內心,不為外物所化的性情中人。後人也作詩嘆曰:

<code>留詩劍南歌放翁,沈園遺恨誤相逢。
香消玉殞魂何在,千古傷心趙士程。/<code>

很多人認為唐婉是相思而死,我覺得她更多的是恨,一恨怎麼認識了陸游這麼一個人,二恨陸游如此懦弱,三恨陸游已經過上美好生活,何必再題詞撩撥氣我。

對於唐婉而言,那一生的歲月,終究還是太過悲哀了。縱然死後被千古傳唱,生前她也只是一個被休棄的悲哀女子。

得知唐婉離世後的陸游也是一生鬱郁憂憤,一半是家國,一半是唐婉。誠然,陸游是愛唐婉的,可他的愛,大都流露在他的詩句裡。

陸游八十五歲那年春天,也是他生命中的最後一個春天,由兒孫攙扶前往沈園,陸游滿懷深情地寫下了最後一首沈園情詩:

<code>沈家園裡花如錦,半是當年識放翁;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code>

此後不久,85歲高齡的陸游,躺在病榻上痛苦不堪,用盡全力寫下《示兒》這首詩以外,陸游還想說些什麼?終究是一口氣提不上來,含恨而亡,令後人為之唏噓嘆息!


兩首《釵頭鳳》:才子陸游和才女唐婉的愛情絕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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