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鬼子的死造成一位鐵桿漢奸的轉變

在二戰時期的日軍中上至軍官下至士兵都有一必備之物,那就是由東條英機在一九四一年炮製出來的《戰陣訓》。在《戰陣訓》中強調,“生不受虜囚之辱,死亦不能留下罪禍的汙名”,教導日軍官兵不辱沒家名,寧可戰死也不能被敵軍俘虜,奉行絕對不投降的理念。與此同時,日軍軍官們還拼命蠱惑士兵道,“被敵人俘虜的士兵都是國賊,在戶口本上都會以紅筆標記”,“即便是投降成為俘虜,也只不過能多活幾天,在接受訊問後一定會被槍斃”。所以,《戰陣訓》成了日軍官兵的催命符。


一個鬼子的死造成一位鐵桿漢奸的轉變

日軍官兵必備《戰陣訓》


一九六五年,日本《朝日新聞社》編了一本書,名字叫做《父の戦記》,藉以讓那些曾經的日軍老兵留下對於戰爭的記憶。這本書第一篇是平野所寫,名為《不容違犯的戰陣訓》,這裡面講述了一位鐵桿漢奸李太郎的故事。


一個鬼子的死造成一位鐵桿漢奸的轉變

父之戰記


1941年,平野的部隊駐紮到了山東省西南部與河南交界的地方。和八路軍的根據地只有一條河相隔。平野正擔任據點的總務長(主計),負責糧秣,發薪,酒保等事務,他部下炊事班裡有個叫鈴木的一等兵,是據點裡的炊事員。鈴木手下還有三名中國當地伙伕相助,李太郎正是其中之一。

這三位中國伙伕一位姓李,一位姓王,一位姓方,都是二十多歲,鈴木為了方便,按個頭高矮管他們叫太郎、二郎、三郎。李姓伙伕最高,所以叫李太郎。李太郎很窮,也很聰明勤奮,慢慢學會了一些日語。

在日軍中,鈴木人品還不錯,因為屬於“召集兵”,就是召集入伍不是長期服役的士兵,待幾個中國人比較好。李太郎和鈴木最為親近。

8月間,日軍想偷襲八路軍,得知八路軍在十公里外的一個村子裡集結,由於兵力不足,炊事員鈴木也參加了這次夜襲。沒想到中了八路軍的埋伏,被打得狼狽而逃,損失慘重,鈴木也在戰鬥中“失蹤”了。據猜測,可能戰死,也可能被八路軍俘虜了。


一個鬼子的死造成一位鐵桿漢奸的轉變

偷襲的日軍


下面發生的情況就開始有意思了。聽到鈴木失蹤的消息後,裡太狼嚎啕大哭,找到炊事班班長請求其趕快組織去尋找救人—“趕快派人盡最大努力去找人吧“。李太郎這樣請求到。他也找到了平野,勸說道:“鈴木先生有妻子有孩子,為了他家的妻小,不應該馬上去找人救人嗎?”平野被他的話感動,但是自己並沒有部隊的指揮權,只好到部隊長那裡去進言,但不知道是怕再遭八路的打擊,還是認為鈴木肯定死了,部隊長仍然不同意出兵。

“太郎,我也是小時候就沒了父親的人。沒有父親的孩子有多苦誰也沒有我清楚。可是,部隊長不同意出擊,恐怕也只好聽天由命了。”平野這樣回覆李太郎,幾十年後回憶當時的情景 – “看著太郎悲傷的面孔,深為他超越國境的仁愛所感動,我忍不住淚流滿面。”

李太郎為什麼對鈴木這麼鐵桿呢,據平野分析,李太郎對日本人的鐵桿,緣於和八路軍的刻骨深仇。原來,李太郎的父親是偽縣政府的要員,死於共產黨(大概是游擊隊)之手,李家就此敗落。李太郎來為日本軍隊服務,大概也是因此而起。大約也因為這個原因,李太郎對鈴木一家的同情,也是很真實的。

看到李太郎依然苦苦哀求,無可奈何的平野只好勸解:“太郎,鈴木君應該是已經不在了。在日本,政府會給他太太和孩子很好的待遇,生活不會有問題的,你放心好了。”聽了平野的話,李太郎的淚水劈里啪啦地掉了下來,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了三十塊錢,交給平野:“平野先生,這個錢給鈴木先生家送去吧。”

李太郎的月薪只有三塊錢,這三十塊錢恐怕攢得十分不容易,堪稱血汗錢。平野回憶,當時三十塊錢是夠買個媳婦的了。這下子,在場的日本兵都被感動了,平野死活不肯收,而太郎一定要給。最後,平野說了一句:“太郎,謝謝……”就說不下去了。

在他的帶頭下,二郎,三郎也多少捐出了一些錢,當平野帶著太郎把這件事講給部隊長的時候,部隊長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並且給太郎行禮道謝。帶頭把自己的血汗錢拿出來給鬼子當撫卹金,“國際主義精神”讓從來不把中國人當人的日本部隊長都感動了,李太郎這樣的,用鐵桿都不足以形容也。對日本太君感情如此深厚,這可以算是漢奸了吧?

李太郎對日軍指揮官的行禮並沒有多大反應 -- 山東人心眼實,他對日軍部隊長不肯出兵去救鈴木還耿耿於懷呢。結果,等部隊長表達完謝意,李太郎衝著部隊長清晰地吼了一聲日語 – “八格牙魯!”沒等日本兵們反應過來,李太郎掉頭就跑,逃走了。

故事還沒有就此結束,高潮就在後面。太郎逃走後第十二天的傍晚,忽然,王二郎來找平野,說“太郎要見你”。平野想也沒想就跟著他過去了。李太郎就躲在廚房的陰影裡呢。他在對岸的平家莊找到了鈴木一等兵。鈴木沒有死,他在戰鬥中捱了一槍,大腿骨折,被八路軍俘虜,並受到優厚的看護和治療。現在,八路的主力已經轉移,在平家莊的也就是十二三個人,李太郎決心和王二郎,方三郎一起去把鈴木救出來,所以希望日本兵給他們發槍……為了救日本兵向日軍要槍企圖襲擊我抗日武裝,這回還需要證據嗎?李太郎這個鐵桿漢奸的身份,應該毋庸置疑了。

不過,李太郎顯然不懂日本軍隊的“戰陣訓”。人活著固然是值得高興的事情,但鈴木若是真的被俘虜了,卻會引發一個大問題 – 如果向部隊長請求出兵,即便把鈴木救出來,他也要上軍事法庭。按照慣例,如果確實曾經被俘的話,肯定是要槍斃的!如果鈴木是戰死的,他的家室會成為“靖國之妻”,受到優厚的撫卹,但如果他因為被俘給槍斃了,那他的妻子來領骨灰時候的悽慘表情,平野覺得實在令人想都不敢想。

這下子,平野也不知該怎麼辦了。但是,李太郎一直在哭著懇求,最終,平野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不向上級彙報,自己和太郎他們把鈴木救出來。於是把自己的手槍借給了李太郎,給二郎三郎發了手雷,自己向別人借了槍,換上便衣就出發了。

他們很順利的來到平家莊,由於李太郎事先都偵察好了,醫院只有一位哨兵,隨著平野和方三郎投出手雷,接著亂槍射擊,引發八路軍的一片混亂,李太郎乘機鑽進醫院,救走了本來就沒怎麼被看守著的鈴木。據平野的回憶中他們並沒有擊中八路軍的哨兵,那個哨兵跳起來,從哨所裡跑了出去,臥倒就地盲目地開槍還擊。看來,八路也想不到就這樣幾個鬼子漢奸居然敢來摸老虎屁股阿!

身材高大的李太郎揹著鈴木跳進了高粱地,平野等人且戰且退。雙方都投鼠忌器,未敢戀戰,結果他們終於把鈴木帶到了安全地帶。天快亮的時候,他們退回到了日軍據點,把鈴木暫時放在了炊事員室。“對不起,對不起。”鈴木見到平野時,痛哭著只說這一句話。他的腿上了夾板,眼神茫然,表情呆滯。

“鈴木,你沒有當過俘虜。你是重傷後動彈不得,被好意的村民救護,而後得到我們接應回來的!所以,軍事法庭也決不能判你被俘。你一定會被當作光榮的傷員送回國內,送進醫院治療的。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我們幾個人。” 平野這樣說著謊話寬慰鈴木,此時,起床號還沒有吹,平野回到自己的屋裡,徒勞無益地思索著怎樣向部隊長報告這件事。

五點二十分,轟然一聲巨響,整個據點的玻璃都被震碎。平野奔向炊事班,心中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只見鈴木一等兵撲倒在地,滿屋硝煙,遍地鮮血 – 鈴木,拉手榴彈自殺了,肝腸塗地,他炸斷的手臂丟在血泊中,還在顫動。“我不該當俘虜,對不起。”鈴木留下了一份只有這一句話的遺書。

“怎麼會這樣子呢?”太郎衝過來,看著鈴木的遺體,蹲在那裡放聲痛哭。

這時,部隊長也來了。我只得向他做了詳細的彙報。“鈴木,死得好啊。堪稱武人之花。”部隊長看了情況,稱讚道。說完,他鬆了一口氣,微笑著對副官說,“給師團司令部發一份訂正的電報吧,把‘失蹤’改為戰死。”

就在這時,鐵桿漢奸李太郎跳了起來,大聲喝道:“共產黨都給他包紮,給他看病,你這個部隊長(看到這樣的情景)怎麼還會覺得高興呢?!李太郎對平野道:“平野先生,再見!”他轉過頭來,毫無畏懼地看著部隊長,狠狠地罵了一聲:“東洋鬼子!”罵完了憤然而去,再也沒有回來 -- 在場的日本人,竟沒有一個有勇氣去阻攔他。

平野寫道:“《戰陣訓》中那一句無人性的‘勿受生擒為俘虜之辱,勿死而留下罪人之汙名’,象冰一樣冷。28歲的鈴木一等兵,就是因為它,只能自行了斷生命……是誰寫了這個戰陣訓,並把它堂而皇之地頒佈全軍呢?對有仁愛之心的李太郎來說,只有不知人性的‘東洋鬼子’才會這樣做吧。

這還不是結局,1942年,日軍發動太平洋戰爭,但戰局迅速逆轉,平野的部隊也不斷遭到激烈的攻擊,損失很大。平野寫道:“當年叫著‘東洋鬼子’而去的李太郎,此時,竟然出現在了八路軍中,而且成了一名年輕的中隊長。他在作戰中豪膽,沉著,神出鬼沒,以消滅‘東洋鬼子’為業,多次給日本軍沉重的打擊。”


一個鬼子的死造成一位鐵桿漢奸的轉變

李太郎


鐵桿漢奸成了八路軍隊長,這逆轉也太大了。去救鈴木,造成一個日本兵死亡(鈴木),一個日本兵厭戰(平野),還給八路軍送去一個熟悉日軍情況,會說日本話的鐵桿漢奸,日軍虧大了。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