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德祥、高建平、彭鋒:2019中國文藝評論峰會發言

為深入貫徹落實黨的十九大精神和習近平總書記關於文藝工作的重要論述,在新的時代條件下繼承發展馬克思主義文藝觀,近期,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中國文聯文藝評論中心在北京召開“繼承與發展——新時代馬克思主義文藝觀”2019中國文藝評論峰會。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名譽主席

李準、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主席仲呈祥、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王一川、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向雲駒、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張德祥、深圳大學人文學院院長高建平、北京大學藝術學院院長彭鋒等先後發表主旨演講。峰會由中國文聯文藝評論中心副主任、本刊副主編袁正領主持。經演講者本人同意和審定,現將發言摘登如下,以饗讀者。


本期主要內容:

>張德祥:文藝思想的正本清源與守正創新

>高建平:堅持馬克思主義的一元論立場和實踐觀點

>彭 鋒:新時代文藝發展之“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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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文藝思想的正本清源與守正創新


獨家|張德祥、高建平、彭鋒:2019中國文藝評論峰會發言

張德祥 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

習近平總書記在看望參加全國政協十三屆二次會議的文化藝術界、社會科學界委員時強調,文化文藝工作、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屬於培根鑄魂的工作,要“在正本清源上展現新擔當,在守正創新上實現新作為”。習近平總書記把文藝工作包括我們評論工作的任務和使命講得很清楚。

正本清源,正什麼本?我們的本在哪裡?馬克思主義的文藝觀就是我們的本。馬克思主義文藝觀是建立在唯物史觀基礎上的一個豐富的文藝理論、文藝思想體系。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連續發表了三次關於文藝的重要講話:文藝工作座談會一次,在中國文聯十大、中國作協九大開幕式上的講話一次,看望參加政協會議的文藝界社科界委員講話一次,都是很有針對性的講話,回答了市場經濟環境下文藝遇到的重大問題,指明瞭文藝的方向,是馬克思主義文藝觀在新時代的繼承與發展。這就是正本清源。

很長一段時間,文藝界以在西方獲得獎項、得到西方人的認可為目標,以西方的標準為標準,討好西方價值觀,努力與西方美學接軌。我們沒有文化自信,沒有藝術自信。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習近平總書記專門講了文化自信問題,這也是正本清源。

十八大以來,在習近平總書記講話精神指引下,文藝界的風氣在轉變,文化自信心在增強,馬克思主義指導地位更加鞏固,這是文藝思想正本清源的結果。

同時,做到文藝思想的守正創新,一定要增強唯物史觀的自覺性。結合我自己從讀書時期一直到從事文藝評論工作的經歷,雖然伴隨著改革開放以後新時期文藝走過了四十多年路程,檢視我自己的歷史觀,說老實話,過去對“歷史的標準”認識是不清楚的。後來我們的文藝創作中出現了歷史虛無主義,我們並沒有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裡,實際上這和我們的歷史觀發生了偏差,或者說我們的歷史觀原本就不是特別牢固有關。

如何認識今天的現實,如何對一個文藝作品進行評論,首先要有一個準確的判斷,實際上是在價值座標上進行定位。如果沒有正確的歷史觀,是沒有辦法定位準確的。

歷史觀,在今天來說,就是要認真認識和確立唯物史觀。我們要增強唯物史觀的自覺性,要有一個大歷史觀。這個大歷史觀是什麼?第一是要認識五千年來中華文明的演進歷史,認識中華文明體系、中華美學精神的特徵和價值,及其與西方文明體系的區別。第二是要認識近代以來,中華民族是如何積貧積弱,被列強欺辱,中華兒女又是如何上下求索,中外求索,浴血奮戰,浴火重生,從站起來一直到走上覆興之路,從衰亡到新生再到復興的轉折這一段歷史,清楚我們從哪裡來,是如何走過來的。第三是一定要清楚西方的科學技術發展和資本主義體系建立以後,他們在世界上的所作所為,他們的殖民主義和擴張,要對世界歷史再認識。

2019年,習近平總書記曾指出:“今年是新中國成立70週年。70年砥礪奮進,我們的國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中華民族迎來了從站起來、富起來到強起來的偉大飛躍。無論是在中華民族歷史上,還是在世界歷史上,這都是一部感天動地的奮鬥史詩。希望大家深刻反映70年來黨和人民的奮鬥實踐,深刻解讀新中國70年來歷史性變革中所蘊含的內在邏輯。”歷史有自己的規律,有自己的邏輯,是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的。我們要很好地理解歷史的邏輯,不能像有些作品那樣,否定歷史的必然性,還要假設歷史,虛構歷史。這是非常可笑的,這不是創新,是歷史虛無主義。如果可以對歷史進行否認、進行假設的話,那歷史還有什麼意義?

習近平總書記這一段話非常重要,我們要深刻解讀“70年曆史性變革中所蘊含的內在邏輯”,“講清楚歷史性成就背後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理論、制度、文化的優勢,更好地用中國理論解讀中國實踐,為黨和人民繼續前進提供強大的激勵”。這段話雖然沒有使用歷史觀這個概念,但是講到了我們解讀歷史發展過程中潛在的邏輯,即認識邏輯要和歷史相統一。我們不能用一己之見對歷史進行假設,否定歷史的邏輯、規律和必然性,否則,就背離了馬克思講的歷史的、美學的原則。歷史的這個原則一定要堅守住,找到它的規律,感受它的邏輯,表達中華民族奮鬥史詩,講好中國故事。


獨家|張德祥、高建平、彭鋒:2019中國文藝評論峰會發言


NO.2堅持馬克思主義的一元論立場和實踐觀點


獨家|張德祥、高建平、彭鋒:2019中國文藝評論峰會發言

高建平 深圳大學人文學院院長

本次峰會的主題是繼承傳統,發展新時代馬克思主義文藝觀。我結合本次獲得“啄木鳥杯”的《中國藝術:從古代走向現代》這本書來談一談。這本書堅持了一元論的立場和實踐的觀點。西方哲學有著非常強烈的二元論傳統。過去有很多人把西方哲學拿來分析中國藝術,常常構成對中國美學思想的扭曲。研究中國藝術,要有人與自然相通的觀點,理論實踐統一的觀點。這種觀點,傳統西方哲學中沒有,只有到了馬克思,才提出一元論和實踐觀,在實踐中克服主客二分。


獨家|張德祥、高建平、彭鋒:2019中國文藝評論峰會發言

△高建平《中國藝術:從古代走向現代》 (中國文聯出版社,2019年5月第1版) 該書榮獲第四屆“啄木鳥杯”中


宗白華曾經比較中西繪畫,說中國的繪畫是線的造型,而西方的繪畫是團塊造型,中國繪畫源於書法,西方繪畫源於建築。這句話講的非常好,也非常精彩。但是,這句話需要我們進一步解讀和深入思考。這本書第一章就講“尋找美的線條”。什麼是美的線條?西方人和中國人講得不一樣。歐洲從畢達哥拉斯和柏拉圖開始,就有一個形式主義的大傳統。他們趨向於給美的線條一個數學和幾何學的解釋。中國人則恰恰相反,自古就有一個反幾何化的傳統。對於中國人來說:線是什麼?線是連接兩點最近的距離嗎?是幾何學上的點線面中的線嗎?都不是!中國人講到線的時候,講的是如何去畫線,他們講繪畫中線的順序、方向、輕重,以及由此所反映的畫線者的氣韻風神。

古代有一位畫家叫荊浩,他在解釋什麼是畫時,說:“畫者,畫也!”這四個字,好像什麼也沒有說,其實,這裡有深意。畫,就是去畫,要還原到人的動作。

我們今天講哲學上的認識論,說是要透過現象看本質。彷彿我們是通過視聽感官看到了現象,並由此而進一步,就看到了本質。其實,馬克思主義非常強調實踐觀。實踐就是去做。人不僅僅是用眼睛看世界的,也是用手去理解世界的。人的實踐,人的手的活動,操作、觸摸、視聽與觸覺和動覺結合,這些都是我們認識世界的通道。從這個角度來看中國的藝術,可以獲得一些很好很新的理解,而這些理解又是符合中國藝術的實際的。

這本書從古代中國人的藝術感受和心得出發,進行理論總結,而這些又與現代哲學相符,超越了西方的傳統哲學。在這本書中還有一篇文章講“描寫之辨”,從“描”到“寫”。“字要寫,不要描,畫也如是”,這是在說這樣一個觀點:“描”是照樣製作,看到什麼畫什麼,或者照著古人的樣子描;與此相反,“寫”是把心中的東西寫出來,寫出自己的理解和情感,使它獲得表現。這兩者區別很大。

除了這些以外,本書還講作畫與下棋的關係,分析“書畫同源”,講繪畫作為表演與繪畫作為表現之間的區別,等等。

這本書主要講中國藝術傳統,從中整理出中國的藝術哲學。古代中國人留下的智慧的思想很多很豐富。我們今天重讀,就是要從中讀出一些具有現代意義的內容。


NO.3新時代文藝發展之“中道”


獨家|張德祥、高建平、彭鋒:2019中國文藝評論峰會發言

彭鋒 北京大學藝術學院院長、教授

文藝的發展離不開繼承與創新。繼承通常與過去相連,創新又指向未來。然而,與過去相連的繼承和指向未來的創新畢竟只能落實在當下。因此,我想將話題帶到當下,如何在當下將過去與未來連接起來,如何在當下解決傳承與創新的矛盾。

不過,對當下的認識也是最困難的事。就像“認識自己”是一件難事一樣,認識當下也是一件難事。因為認識無法與認識對象拉開距離,而距離又是我們獲得認識的必要條件。“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不與認識對象拉開距離,就無法獲得關於對象的認識。我們之所以難以認識自己和當下,因為我們缺乏距離。就自己來說,是缺乏空間距離;就當下來說,是缺乏時間距離。

對於我們認識當下的現實來說,馬克思主義有重要的啟示。尤其是馬克思主義辯證法,對於我們擺脫過去和未來對現在的遮蔽以及對於我們逼近當下來說,非常有效。在馬克思之前,黑格爾的辯證法已經流行開來。但是,黑格爾的辯證法無法突破自己的正反合模式,很容易走向妥協或者和解,我們可以稱之為和解辯證法。在馬克思之後,法蘭克福學派的否定辯證法引人關注,在否定辯證法中永遠沒有和解的時候,否定辯證法具有不妥協的批判精神。或許我們可以將黑格爾的和解辯證法稱之為保守辯證法,將法蘭克福學派的否定辯證法稱之為激進辯證法。經過中國共產黨人的發展、經過與中國傳統文化的結合、經過中國革命和建設的實踐檢驗,馬克思主義辯證法指向具體問題具體分析,而不是先行的理論建構。或許我們可以將這種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的辯證法,稱之為溫和辯證法。儘管溫和辯證法既不像保守辯證法那麼有系統,也不如激進辯證法那麼有鋒芒,但是對於我們認清當下的現實來說卻比較有效。因為當下的現實總是處於過去與未來的遷徙之中,它既不如過去那麼穩定,也不如未來那麼浪漫。從這種意義上來說,當下的現實比過去的傳統和未來的理想要更加溫和。但是,我們今天的文藝,無論從批評還是創作的角度來看,似乎都不那麼溫和。如果我們將基於當下的現實的文藝稱之為“中道”的話,我們的文藝似乎有點偏離“中道”。

首先,從文藝批評的角度來看,當前的文藝批評顯得“過”和“不及”,偏離了“中道”。文藝批評偏離“中道”的現象有若干種,我這裡簡單說三種。一種是“不及”,也就是缺乏批判精神。一種是“過”,也就是“批判”過猛,甚至上升為謾罵和約架。特別是在今天這個自媒體時代,過激批評容易博得眼球。在充斥商業批評的時代,文藝批評的“過”和“不及”表面看起來是相互衝突的,其實是相輔相成的。批評家通過怒懟引人注目,通過吹捧獲得利益,這符合商業批評的邏輯。為了破除商業批評的魔咒,我曾經嘗試提倡學院批評。但是,學院批評也有它的問題。由於專業競爭的壓力,學院批評家喜歡做過度批評。為了標新立異、獨抒己見、乃至語不驚人死不休,學院批評家們會過於強調自己的發現,不管他們發現的內容是否重要、是否符合藝術家的意圖、是否符合受眾的接受心理,只要是所謂的新的發現,就會被放大成為批評的全部內容,難免有穿鑿附會之嫌。學院批評家採取的這種專家式的讀解,作為一種學術訓練無可厚非,但是作為常規的藝術批評就值得警惕。這種批評對於文藝創作和欣賞沒有什麼好處,因為批評家既非基於創作經驗也非基於欣賞經驗,而是基於所謂的學術邏輯。學院批評可以生產知識,但是生產出來的是脫離文藝實踐的知識。因此,學院藝術批評會形成另一種過激批評。避免文藝批評中的過激和不及,就需要回到“中道”。文藝批評的任務就是文藝創作和欣賞,而非標新立異。因此,文藝批評家要甘於說平常話,而不去追求“語不驚人死不休”。“語不驚人死不休”是藝術家的追求,而不是批評家的追求。

其次,從文藝創作的角度來看,目前也出現了“過”和“不及”的現象。我自己是做藝術理論研究和教學的。為了瞭解當前文藝實踐,我首先嚐試做文藝批評,側重美術領域。後來嘗試做些創作,集中在戲劇和電影領域。理論研究是我的主業,批評是愛好,創作是第二愛好。因此,我講的創作和批評都會不夠全面。在美術領域,我們的創作還是取得了不錯的成就,而且獲得了國際社會的認可。美術領域的成功,源於保持了較好的生態,“過”和“不及”的現象不那麼嚴重。在美術界,傳統、現代、當代能夠和諧共處,做到相互促進,和而不同。但是,其他藝術門類在國際舞臺上似乎沒有明顯的優勢。原因很多,尤其是電影和戲劇這樣的藝術形式,不僅涉及藝術創作問題,還涉及產業體系的問題。但是,保持良好的生態,堅守“中道”,不跑偏,就有可能取得更好的成就。

我們處在一個偉大的時代,一方面是國家的崛起和中華文化的偉大復興,另一方面是新技術革命帶來的生活方式的巨大變化。如果文藝家們能夠不捨近求遠、標新立異,創作出體現這個時代特徵的作品,就一定是偉大的作品。


獨家|張德祥、高建平、彭鋒:2019中國文藝評論峰會發言


*本文系《中國文藝評論》雜誌所刊《繼承與發展:新時代馬克思主義文藝觀——2019中國文藝評論峰會發言摘登》後三部分,前三部分點擊查看( )


《中國文藝評論》主編:龐井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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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核:胡一峰

美編: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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