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朋友圈裡怪人很多,老朱算是一個。
他是個玩玉石的高人。
去年夏天,老朱在網上認識了一個在新疆採玉的漢族姑娘,為了把姑娘追到手,老朱沒少展示他收藏的各種玉件,還嚷嚷著要送人一尊玉菩薩。
誰料想那姑娘壓根沒瞧上眼,說你這玉都是不值錢的邊角山料,你要真打心眼兒裡想追我,就去採些籽料原石,自己磨成件兒啊!
老朱心說,這姑娘心氣真雞兒高啊!
他最受不了這一套,越瞧不上他,他越要爭口氣。被姑娘三言兩語一激,收拾了東西就殺過去了。
採籽料的地方位於新疆玉龍喀什河,那是一條發源自崑崙山的神奇大河,是出真正和田玉的老地方。
老朱一去大半個月沒消息,手機關機,人間蒸發了一樣。
直到有一天下午,我突然接到他的電話,說回來了,要找我喝酒。
他聲音很沙啞,軟塌塌得完全沒活人氣,我一聽不對勁兒,趕緊去了。到了地方一看,老朱胳膊上打著石膏,活脫一副剛從前線負傷下陣的慘樣。
我問他出什麼事兒了?
老朱悶一口即墨老黃酒,拉著我手說:“被那個幾吧妞給擺了……”
“仙人跳?”
老朱搖頭,在兜裡摸索半天,啪的一聲拍桌子上了,是一塊玉石。
青色的,差不多一根指頭長,中間有一塊暗紅色的斑,形狀很奇怪,像個人臉,跟幹在上面的血塊一樣。
“認識嗎?”老朱瞪著一雙紅眼珠,問我。
我搖頭。
老朱嘆了一口氣,說:“沒這玩意兒,我現在就是一堆死零件兒了……”
他說,這世上有兩種玉,一種是活玉,一種是死玉。
死玉是從山間河床採出來的原石料子,本身沒什麼靈氣,得戴在活人身上,用人的精氣來盤養個幾十年,才能把玉氣養活。
這種玉本身不值錢,值錢的是活玉,那是專門給死人用的東西。
按祖宗的講究,人死了得用玉堵住九竅,就是眼耳口鼻屁股眼兒和生殖器,防止魂飛魄散,能保屍身不朽。
這種也叫九竅玉,得是用養了幾十年的老玉才行,因為老玉吸足了活人的陽氣,已經有了靈性,才能鎮得住魂魄。
這種玉呢,在死人身上放個幾十上百年,死人最後的一口氣血會融進玉里,陰陽融合,最後會在玉石裡養出一塊血紅色的斑塊,叫玉胎。
這玩意兒可老鼻子值錢了。
巧了,老朱拍桌上的這塊玉石上,也有血斑。
我就問他:“這塊是堵屁眼兒的活玉?”
老朱搖頭。
“那就是死玉咯?”
老朱又搖頭。
我就奇怪了,不是說二選一的嗎?
老朱死盯著那塊玉,眼珠子都是紅的,他說——
“還有第三種……”
那晚上喝了三瓶老黃酒,他才斷斷續續地把來龍去脈跟我說了一遍……
故事由“牛南“在同名微型共總號講述
老朱連驚帶嚇腦子也混亂,說的顛三倒四。事情又過去好久了,一些細節我也記不太清了,只記得那天老朱邊喝酒邊流淚,來來回回只說“我怎麼就回來了呢……”
老朱的這次新疆行,開始還算順利,飛機直接降落烏魯木齊,再從烏市租了輛北京吉普一路往南,趕上那幾天路況差,到和田的時候已經是幾天以後了。
但那個姑娘開始只給了他一個大概的地址,說是等老朱到了當地之後給她打電話,她會親自來接。
老朱也打了個好算盤,這次來跟姑娘見面,採不採玉倒是其次,主要是帶她單獨玩一圈,把革命友誼再昇華一下,最好能深入一些,培養個革命下一代。
可問題就出現在這裡了。
老朱到了地方之後,打姑娘電話,關機。天以後再打第二遍,還是關機。
在小旅館呆了兩天,怎麼打都是同一個結果。
網上找,屁都沒回一個。
老朱懵了。
正常人到了這個時候,都會知道上當了,打道回府唄。
老朱不服,老子千里迢迢跑過來,還能白走一趟?
怎麼辦呢?老朱開始翻姑娘朋友圈,還真翻到一張三天前發的照片。
姑娘站在一塊大石頭下,手舉在頭頂比劃著一個手勢,可能離的太遠,手勢看不清是V還是3,倒是姑娘的表情有些奇怪。
哪兒不對勁呢?
老朱把照片放大,再放大,仔細盯著姑娘的臉看了大半天,終於發現是哪兒出問題了。
是眼睛和嘴。
正常人笑的時候,眼角是往下的,嘴角是往上的。可這張照片剛好相反,嘴角往下,眼角往上,說多醜就多醜。
老朱對照著照片上的表情,自己模仿了一下,發現怎樣都做不了,除非用針把眼角吊高縫住。
正常人誰會在拍照時候擺這麼一個醜陋而且幾乎做不出來的表情?
老朱越想越覺得後脊樑發涼,這姑娘不會是招了什麼不乾淨的病了吧。
再一看,姑娘的脖子也不對勁,好像有根繩兒吊著。
他媽的,該不是上吊了吧?
老朱揉了揉眼,好像是自己看錯了。再一想,自己自駕一千多公里跑來,不能落個空啊,乾脆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老朱就假裝成玉石販子,跟小旅館的前臺打聽了一下照片上的大體位置,直接殺過去了。
也該著他倒黴,車開到半路,突然撞到了大雨。
那條路平日裡走的人挺多,但老朱心急,連夜趕車,一下大雨人影兒都沒有。
車開了大半天,老朱遠遠就看到前面路邊蹲個白燦燦的人,他提著膽兒,近了一看,原來是塊界石。
再一想,不對啊,這塊界石一個小時之前剛看到過。
老朱心裡一琢磨,這是遇到鬼打牆了!
開車的人,尤其長途夜車到了人跡罕至的地方,很容易撞到不乾淨的東西。
老朱想熄火,可看看周圍,雨不見停,這大半夜的荒郊野嶺,停車待一宿,第二天誰敢保證還能活著?
走!
乾脆一咬牙,一腳油門又上路了。
開了個把小時,漸漸的老朱發現路上車多了起來。
紅色的後車燈遠遠地亮起來,老朱心裡暖洋洋的,終於不是一個人了!
車不止一輛,好多輛排在一起,像幽長的公路上飛馳著一輛火車。
老朱加上油門,想超車把前頭的司機叫停,打聽點出去的路。可怎麼追,那兩盞燈一直都不近不遠地亮著,追也追不上,落又落不遠,好像故意等著他似的。
老朱緊盯著紅燈,腳上不知不覺使上了勁。要不說他命大,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聽到旁邊有人喊他,一扭頭,副駕駛上坐一女的,怎麼那麼眼熟呢?
老朱心裡咯噔一下,這他媽不是約自己的那個姑娘呢麼!
姑娘眼睛死死盯著老朱,脖子上跟被什麼勒住一樣。老朱心裡發毛,一腳跺在了剎車上,巨大的慣性差點讓他被安全帶勒死。
再一回頭,副駕上哪兒有什麼姑娘啊,倒是車前面的路上,有一堆碎石,雨太大發生了滑坡,要不是他踩了剎車,現在估計人和車都撞成零件了。
老朱嚇了一身冷汗,那個後怕啊,心說真特麼是個好姑娘,要找到她一定得重謝。
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路也趕不了,老朱乾脆掉頭,找了個安全點兒的空地把車一停,捱到天亮再繼續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老朱才睡醒,發現雨還沒停,車外面一聲又一聲的鞭響。
一看,車外邊站著一個乾巴老頭,戴著斗笠,舉著一根鞭子,正圍著他的車來回抽。
那鞭子甩起來響聲震天,隔著鐵皮和玻璃,老朱的耳朵都嗡嗡響。
一打聽,才知道老頭是住在這附近山上的,下山打吃食見到了老朱的車,來救他。
老朱問他,甩鞭子幹嘛?
老頭說,給你打小鬼兒呢。
老朱說,啥小鬼?
老頭說,夾山路太危險,以前當地政府派人來專門修過,但沒什麼用,修路工倒是被石頭砸死好幾個,以後就再沒人來了,都說這裡邪門。要說走車的人,一般都是每年夏天,戍邊的部隊從這裡走補給,十幾輛大解放排成隊過。
老朱打斷他,說不可能,昨晚我還遇到了呢,一長溜的,但不是部隊的車。
老頭笑,說那肯定不是,那是鬼車給你帶路呢,你這車上趴著小鬼,我甩鞭子打呢。
老朱覺得老頭扯雞巴蛋,什麼鬼車帶路的。不過被他說的怪嚇人的,忍不住往車後排看,好在車後面沒人。
老頭說,不光鬼車,這還有野人,山上的石頭都是野人扔下來的,下面只要有車跑,就被它們砸死。
老朱覺得老頭肯定是瘋了,胡言亂語,什麼話都敢說。
老頭招手說,反正你走也走不了,先去我那裡坐坐,等天晴了我給你帶路,這地方你一個人出不去的。
老朱一想也是,就跟老頭上山了。
熱水一喝,老頭跟他開始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老朱這才知道,怪不得剛搭話的時候,就覺得老頭有點親近,原來是口音,這老頭一嘴山東話,是青島人,和老朱是老鄉。
老頭整八十歲,六十年前,因為愛情從青島不遠幾千裡來到這兒,結果剛來就失戀了。老頭傷心之下,沒回老家,而是選擇留在了這座山上。
每隔幾年,老頭都會救一兩個跟老朱一樣迷路的自駕遊客,住一夜,躲了野人之後,才會送人下山。
老朱把車裡載的幾瓶酒貢獻了,跟老頭喝了個大醉,等雨停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以後了。
老頭送他下山,說,六十年了,第一次聽到家鄉話,或許就是緣分,沒什麼好送的,就送塊石頭給你。
然後給了老朱一塊石頭,是一小塊籽料原石,青色透著黑,成色本身並不大好,但油大,一看就是盤了好多年的老玉。
老頭說,這塊石頭,是我從野人手裡搶來的,我守了六十年,你得收好了,你的富貴全在這裡頭了。這個故事由“牛南“,在同名衛星共號裡講述
老朱玩石頭的,估算了一下市場價,也就一兩千塊錢,哪兒有老頭說的那麼金貴。轉念一想,老頭一輩子沒出山,把一塊爛石頭當寶貝也情有可原,怎麼說也是老頭一片心意,就收下了。
作為回禮,老朱留了一件衝鋒衣。
老頭指了指遠處的兩座雪山,說你朝那邊,五里地有個白色的塔,見到塔之後沿著白色的路開,就能出去,過了那個埡口,就有人了。不過以後別再來這裡了。
老朱說為啥,我還想下次多帶點酒,聽你講講什麼野人和老龍的故事。
老頭搖頭,說因為我很快就死了,我死了沒人給你帶路,你出不去的,也得死這兒。
老朱心說,老頭真瘋了,瞎雞巴說。
不過嘴上答應他,說我聽,要真有那麼一天,我給你料理。
上了車,老朱就把他的話扔後備箱了,一路往前開,真看到了白色的塔,老頭的話沒錯。老朱心情還不錯,路過白塔的時候多看了幾眼,這一看,老朱頭皮就麻了……這個故事由“牛南“,在同名衛星共號裡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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