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越滑越焦慮?他們想讓你的閱讀迴歸簡單純粹

手機越滑越焦慮?他們想讓你的閱讀迴歸簡單純粹

​美國最新調研發現,人們使用Facebook和Twitter的時間越長,心情越煩躁焦慮,很多人開始反思網絡在滋生負面情緒中的角色和作用。在中國,B站跨年晚會的火爆,羅振宇的跨年演講卻遇冷,都讓紅板報CEO趙晶思考,或許這幾年焦慮被過度銷售了。如果說我們正進入“後焦慮”時代,趙晶希望紅板報的用戶能在閱讀中迴歸簡單純粹。

文 | 春曉

補課

2018年9月,北京秋高氣爽,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季節。紅板報CEO趙晶帶著將近20人的團隊從待了4年的三里屯Soho遷出,搬到朝陽門的尚都國際,在朋友的辦公室裡分租了一間辦公。雖然要暫別繁華的三里屯,趙晶心裡卻洋溢著要重新出發的激動。

紅板報是一款源於美國的移動閱讀App,趙晶帶領中國團隊於2017年正式從美國公司拆分。獨立後的第一年,商業化剛起步,團隊搬家是出於開源節流的考慮。三里屯Soho的舊辦公室230平米,租金9萬,搬去尚都國際後能省一半。

新辦公室雖然功能齊全,只是外表和硬件較為陳舊。一些同事甚至不辭辛苦、走到對面的辦公樓去上廁所。趙晶也覺得有點“沒面子”,有時他會約客戶在樓下的星巴克見面。一次新人過來面試,他似乎從對方眼中讀出質疑,“紅板報母公司畢竟具有硅谷血統,大家看到你辦公室好像沒那麼高大上,難免失望。”

其實許多硅谷百億級的公司都誕生卑微,蘋果、亞馬遜、谷歌的創始人都曾在車庫辦公。車庫文化幾乎是硅谷文化的精髓。紅板報加州總部就是由一個保齡球館改造的空間裡,趙晶自己早期在硅谷開公司,也曾在家裡辦公。後來公司有了營收,他才搬去共享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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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板報團隊在最新的辦公室

由於紅板報“出身優越”,進入中國時是以外資公司中國子公司形態運營,跳過了“創業維艱”那一環。現在拆分出來獨立幹,就要補上艱苦的一課,也許並不是壞事。

趙晶開玩笑說,“欠的債總是要還的。”


神話

嚴格說來,紅板報並不是趙晶的第一次創業。

他本科畢業於北大計算機系,在美國取得計算機學博士學位後,他搬去硅谷創業,研發了一款基於Facebook的語音通話產品。2012年,趙晶賣掉了公司。產品在技術上有創新,但用戶增長不夠,賣掉後他和其他創始人幾乎沒有賺錢。趙晶在尋找下一個機會時,一家叫Flipboard的公司找到了他。

2010年,iPad正式在美國問世,美國人的閱讀平臺從PC轉向移動終端。Flipboard的出現是大眾亟需的閱讀平臺創新。它的設計感極強,在平板上模仿雜誌翻頁的形式,優雅呈現圖片和文字。它還能聚合不同資訊網站、社交媒體和博客的消息,讀者再也不用辛苦地東一個西一個網站挨個逛。

雖然聚合閱讀平臺這個概念現在看起來稀鬆平常,在當時卻是獨一無二的創新。Flipboard在美國一炮走紅,高峰時在全美擁有約1億用戶。估值曾高達8億美元,並被蘋果評選為年度最佳iPad應用和《時代週刊》50項最佳創新之一。

Flipboard的創始人Mike McCue 是一位硅谷奇才。他曾創立語音技術公司Tellme,這家公司雖不那麼知名,卻孕育了後來不少硅谷獨角獸公司的領袖。Mike McCue後來把公司以10億美元賣給了微軟。實現財務自由後,Mike McCue本來準備退休享福,卻在一次在坐飛機翻雜誌時靈感突現,生出把雜誌閱讀形態搬到移動閱讀端的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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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板報CEO趙晶,COO高雅潔和Flipboard創始人Mike McCue


雖然是技術出身,趙晶對內容行業一直非常感興趣。他喜歡閱讀,這位理科生高考時作文還拿了滿分。這也是Flipboard吸引趙晶的原因之一。

2013年1月,趙晶和Mike McCue在硅谷第一次會面。Mike McCue企圖說服趙晶加入,就給趙晶看了三張圖,分別是Facebook和Twitter的用戶增長曲線圖,以及Flipboard的用戶增長曲線圖。從圖上來看,Flipboard的增長把Facebook和Twitter這兩個業界神話都甩在後面。

Mike McCue問趙晶他創的語音產品用戶數有多少,趙晶老老實實作答。聽到回覆後,Mike McCue說,“35萬-40萬用戶,我們只需要兩天。”這回答把趙晶徹底震撼了。

用戶增長正好是趙晶在自己創業公司上遭遇的痛點。雖然技術上有創新,但用戶增長一直上不去。“我當時就想,我一定要加入這家公司,看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拆分

2015年初,趙晶正式回到北京,一手搭建起Flipboard中國近20人的團隊。Flipboard進入中國時,中國的內容聚合平臺競爭正逐漸激烈。微信公眾號,今日頭條等都是強有力的對手,Flipboard藉助其國際品牌和媒體資源有一些小小的優勢,趙晶和團隊認為這是一個非常值得做、大有所為的領域。和其他走大眾路線的平臺不同,Flipboard中國用戶的平均教育程度、收入水平較高,大部分集中於北上廣深一線城市,年齡在25到35歲之間,消費能力較高,追求精品內容,這與Flipboard的全球充沛的媒體資源和高顏值的定位是絕配。


一開始,趙晶認為這件事很容易做。但隨著業務推進,趙晶和同事慢慢發現,團隊有許多創新的主意,但因為害怕得罪老用戶,很難在一個成熟的產品中實踐。

他們最終放棄了美國產品本土化這條“拿著錘子找釘子”的路,並意識到團隊必須要紮根本土,去理解用戶,必須從用戶的角度設計一個產品出來。

思考透徹後,趙晶告訴Mike McCue,Flipboard在中國必須去做顛覆性創新、上場和其他玩家一起肉搏。他提出中國團隊脫離,組建一支快速、靈活,敢冒險、敢闖蕩的團隊,去開拓中國市場。他的想法得到了Mike McCue的大力支持。“其實說到要做創新,大家都有高度共識的。”他說。

2016年,Flipboard中國開始正式拆分流程。趙晶本以為馬上就可以捲起袖子開幹了,卻發現法務、財務、審計等“攔路虎”來了一個又一個,他感覺這些人不斷“挑毛病”。“後來我開玩笑說,以後絕對不讓孩子當律師、當會計師。因為我們是要幹成一件事,但他們是要讓一件事幹不成。”趙晶說。

這麼說多少反映了團隊焦急的心情。誰也沒料到,在經過了漫長的一年,花了上百萬元人民幣的律師費後,整個拆分流程才終於走完。


碰撞

趙晶回到北京的2015年,曾與Flipboard創始人Mike McCue前往今日頭條北京總部,與今日頭條創始人張一鳴和負責人陳林會面,探討產品的構思和理念。一起赴會的還有Flipboard全球設計總監Marcos Weskamp。Marcos Weskamp在阿根廷出生,在日本上大學,是硅谷頂尖的設計師。

Marcos Weskamp在會上向張一鳴和陳林展示了Flipboard下一代的設計樣式。Flipboard根據不同內容,在不同設備上有20多種呈現方式,每一種排版都極具視覺衝擊力。

今日頭條團隊負責人陳林問Marcos Weskamp,文章字體,佔的空間大小,後面的邏輯是什麼?他提問說,沒有數據支持,為什麼你能主觀決定這個故事比另一個故事所佔面積大?如果主觀決定,它收的點擊更多,它會讓你的推薦不準。陳林出生於1983年,具有北京大學計算機系碩士學位,是字節跳動的早期員工,並於2018年擔任今日頭條CEO。

設計師被陳林問呆住了。其實在與今日頭條會面前,他向全球不同國家的合作伙伴展示過自己的設計,得到的都是起立式鼓掌。在今日頭條,他不僅沒有收穫讚賞,還被質疑。“我想他心裡可能想,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難道沒有看到這是多美的作品?”趙晶說。

緊接著,今日頭條團隊也展示了自己的版面。他們介紹說,文章每一段的行間距都必須相等,只有這也才能“公平客觀用科學方式決定誰更重要,用戶更喜歡誰”。(參考閱讀《算法閱讀時代》)

那次見面讓趙晶十分難忘。他在一線目睹了兩個團隊強烈的理念衝突。他能理解追求科學高效的今日頭條,也更理解追去美和個性化的紅板報,“一邊是機器,一邊是藝術,我們並不在一個世界裡對話。”

紅板報的讀者特點和對精品內容的訴求,決定了他們要走不同的路。趙晶也一直和團隊在尋找高效“算法”和有溫度的人之間的那個平衡。

目前在紅板報的平臺裡,人會對已有的高品質內容再次加工和推薦。算法的任務是識別和搜索靠譜的推薦者,再把內容匹配給適合的讀者。趙晶把這流程總結為“算法找人”。

算法找到人之後,怎樣把內容推出去呢?紅板報最近上線的“小館”,是開闢給優質推薦人的專區。“內容推薦人”是來自各行業的意見領袖。可以在不同話題的“小館”裡推薦自己喜歡內容。但與普通轉發不同,他們在推薦內容時必須並加上自己的評論和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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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最新調研:長時間使用社交媒體讓人心情煩躁

這些遊戲規則的制定都是為了激發用戶討論的黏性和參與度。在線上,大家更願意看到一個真人的鮮活意見,而不是冷冰冰的轉發。

在新的一年,紅板報對社區建設還有一些大膽的構想待實踐。趙晶向我透露了其中的一個想法,就是建設小眾興趣的社區,為“樂高”、“手辦”、“改裝車”、“精釀啤酒”等小眾興趣愛好者提供資訊和討論平臺。“在中國服務大眾興趣的產品很多,足球有虎撲,美妝有小紅書,書影有豆瓣,我們也在思考紅板報的屬性是什麼。這個領域我們在內容資源和人上面應該都有一些優勢。”趙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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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板報的內容社區建設


以小博大

2017年7月,Flipboard中國團隊正式獨立後,改名“紅板報”。上線的第一版App是一款極度簡單的新聞閱讀產品。比較幸運的是,紅板報一上線就已經有上百萬的用戶。按照當時的用戶獲取成本,從頭做一個產品達到這個量級,投入可能會上億。


由於包括“創建雜誌”在內的舊功能被“革命”掉了,新版發佈引起了部分用戶不適。這些反饋趙晶至今記憶猶新。但他說與其在負面反饋上糾結,不如把產品做好。

趙晶和COO高雅潔當時還面臨著一個急迫的決定。團隊資源有限,是應該花3個月升級產品,優化內容推薦和內容過濾,讓老用戶更加滿意,還是花3個月去開發廣告平臺,加速商業化的推進呢?

2017年商業團隊只有高雅潔一個人,做方案和出差都是她。儘管人力非常有限,趙晶還是決定儘早商業化。工程師馬不停蹄開始研發廣告投放系統,同時高雅潔開始主動出擊見客戶。

為了節約時間,她常坐最晚或最早的火車從北京去上海。高雅潔曾經在路透工作,之前出差都是住五星級酒店。但到了紅板報,她出差的首選是住Airbnb。上海的Airbnb經常藏在弄堂裡的老居民樓中,高雅潔就拖著箱子穿過大街小巷,在夜色中查看門牌號找公寓。一到Airbnb,稍作休息,她就要準備第二天和客戶的會議。“以前是在大公司打工,現在是做一份自己的事業,心情非常不一樣。”她說。

彼時紅板報處於商業化初期,要拿下大客戶、甚至跟客戶高層見一面都是難上加難。高雅潔拿到一個跟頂級奢侈品客戶見面的罕見機會。客戶的訴求是想要獨一無二。怎樣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以小博大,運用紅板報團隊在創意上的優勢,做出打動人心的策劃?

她琢磨再三。在後來給客戶的方案中,紅板報把自己的App和品牌做了深度訂製:啟動頁跟客戶品牌結合,開機logo、新聞的按鈕也會按照客戶的顏色進行訂製。這個方案明顯打動了客戶高層,對方提出想親自見見紅板報團隊。

遺憾的是,雙方最終沒有達成合作。但客戶後來跟廣告公司談項目,經常拿紅板報的方案舉例。“他們對我們是有認知的,他們的要求因為我們給他們的體驗變高了。”高雅潔有點自豪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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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板報長期對精品內容的追求吸引到不少高端廣告客戶

正是由於及時啟動商業化,紅板報2018年就有了廣告收入,順利度過2018年的“資本寒冬”。回想起來,及早商業化可以說是“救命的決定”。

趙晶和團隊在尚都國際那間樸素的辦公室度過了低谷。2019年1月,趙晶向團隊宣佈了團隊完成A輪融資的消息,網易傳媒作為股東加入董事會。

自從2017年拆分以來,紅板報團隊也走過不少彎路,踩過一些坑,未來必然也不會一帆風順。但正是因為共患難過,趙晶感覺團隊的凝聚力更強了。2019年全年,產品在不斷迭代,創新想法在落地,紅板報營收也取得了接近80%的增長。

曾經因為搬家覺得“沒面子”的趙晶,並沒有立即從那間辦公室搬出來,在那又繼續待了幾個月。他越來越明白一個道理:“團隊的核心是做事,不是要有面子。我們擼起袖子幹就是了。”


寫在後面:

在撰寫《算法閱讀時代》時,我心中一直有一個疑問,算法可以識別美,產生藝術嗎?頭條所代表的算法推薦閱讀是統計學的勝利,更多的用戶點擊代表內容更受歡迎。紅板報試圖走的是一條個性化閱讀的路,通過識別優質的內容推薦人,來聚合高質量的內容並有效分發。這個世界喜歡可樂雞翅的人,一定會多於那些追求飲食健康的自律人類,但也許這不意味著可樂和雞翅,就是正確的且唯一的選擇。

本文為作者獨立調查採訪完成,未收取任何第三方費用。歡迎打賞、傳播,以及以其他的方式支持原創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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