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外史》牛浦郎,一個橫行於儒林中的小騙子的逍遙人生


《儒林外史》牛浦郎,一個橫行於儒林中的小騙子的逍遙人生

吳敬梓在《儒林外史》中描寫了眾多文人士子,他們才華學問不同,氣質品行有別,但無論如何,都還是正兒八經的讀書人,唯有一個人例外。

這便是牛浦郎。

牛浦郎不過是一個尋常的市井少年,既無功名,也無才華,偶然得到一本已故詩人的詩集,便冒名頂替混跡儒林。他憑著一點小聰明,居然一度還混得如魚得水,連堂堂縣官都差一點為他丟官。作者以三回半的篇幅(我們最熟悉的范進所佔的篇幅還不到三回),詳細描寫了這個小騙子的故事,於不動聲色中再現了一干人的醜態,引人一笑的同時寄託了深沉的感慨。

熱愛讀書的失學少年

牛浦郎是安徽蕪湖人,出場時只有十七八歲,還是個青春少年。牛浦郎父母早亡,與祖父牛老兒相依為命。牛老兒開著一個小小的香臘店,祖孫二人勉強餬口。時常,牛浦郎出去討欠賬,從學堂路過,聽到裡面讀詩的聲音很好聽,頓時滿心羨慕。

小小年紀的牛浦郎很有主意,他也不跟爺爺說,便自己偷偷從店裡拿了錢,買來一本唐詩來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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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家中點不起燈,還是擔心爺爺不支持他讀書,他每天都到附近的甘露庵前,藉著門口的琉璃燈讀。一來二去,便與庵中的老和尚混熟了。眼見這麼愛學習、主動讀書的少年,老和尚很是喜歡,著實誇獎了他一番,還邀請他進屋裡讀書。

“我方才不是說的,人家拿大價錢請先生教子弟,還不肯讀。像你小檀越偷錢買書念,這是極上進的事。但這裡地下冷,且琉璃燈不甚明亮。我這殿上有張桌子,又有燈掛兒,你何不就著那裡去唸?”

牛浦郎很高興啊,謝過老和尚之後,便每日進到庵裡讀書。

聽了幾天,老和尚發現了問題。他問牛浦郎,我原以為你讀的是應考的科舉文章,是想要考試做官。原來你讀的竟是詩,你讀詩幹什麼呢?

牛浦郎說,“我們經紀人家,哪裡還想什麼應考上進?只是念兩句詩破破俗罷了。”

這句話說得很是不俗,不僅讓老和尚十分讚賞,也讓書外的我們感嘆,這還真是一個心懷詩和遠方的少年啊!

老和尚又問牛浦郎,你能否講講自己的心得?牛浦郎很誠實,說很多詩自己讀不太懂,是講不出來的;偶爾有一兩句能夠講出來,心裡就會覺得無比歡喜。

老和尚很高興,說你繼續好好讀吧,等過一陣,我送你兩本詩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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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錢偷書、氣死爺爺的少年

老和尚說完也就擱下了,不過牛浦郎卻上心了。看老和尚遲遲不肯把詩集拿出來,他決定自己行動。

他早已習慣了偷爺爺的錢,這一次趁老和尚不在,便溜進他的臥室,在一個枕箱裡發現了兩本“錦面線裝的書”,上面寫著“牛布衣詩稿”,便毫不客氣地偷出來據為己有。

牛浦郎文化程度不高,原本他讀的是唐詩,很多用典都讀不懂。這本詩集是當代人寫的,相比之下易懂多了。他又看到很多詩詞題目是“呈相國某大人”、“懷督學周大人”、“與魯太史話別”等很多綴著官銜稱謂的標題,不覺深受啟發。他想,原來不用非得科舉考試,只要會做幾句詩,也可以結交這些官員老爺啊!

可是,怎麼結交呢?他腦瓜一轉,嗯,這人叫牛布衣,我也姓牛,乾脆以後我就“改名牛浦,號做牛布衣了!”無知者無畏,這牛浦郎打定了主意,立刻開始行動起來。他第二天又從爺爺店裡偷了點錢,來到一個刻圖書的郭鐵筆那裡,要刻兩方圖章,一個是“牛浦之印”,另一個是“布衣”。

郭鐵筆上下打量了牛浦郎一番,說原來你就是牛布衣啊,久仰久仰。牛浦郎也就居之不疑。

不久,老和尚要離開蕪湖去京都,臨行前交代牛浦郎說,我要給你的詩集就在枕箱裡,你自己拿吧。牛浦郎心想,老和尚已經走了,再也沒有人知道牛布衣是誰了,我現在就是真正的牛布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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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拿了一張白紙,寫上“牛布衣寓內”貼在庵門上,每天過來走走。

這期間,祖父牛老為他娶了鄰居開米店的卜老爹的外孫女做媳婦。不久牛老盤點賬目,發現店裡的錢被孫子偷去了很多,已經快撐不住了。問牛浦郎怎麼回事,他卻是“之乎者也”地敷衍爺爺。牛老一氣成病,不久便去世了。卜老爹幫著辦了喪事,而牛家已經沒錢,牛浦郎只好賣了房子,和媳婦搬到卜家暫住。

冒名頂替、招搖撞騙的詩人

牛浦郎沒了營生,便時常到甘露庵裡看看,這一日,發現了一張從門縫塞進來的帖子,上面寫著:

“小弟董瑛,在京師會試,於馮琢庵年兄處得讀大作,渴欲一晤,以得識荊。奉訪尊寓不值,不勝悵悵!明早幸駕少留片刻,以便趨教。至禱!至禱!”

原來這牛布衣是一位老儒,曾經做過范進的幕僚(就是著名的中舉發瘋那位),很是結識了一些儒林人物。這董瑛在別人那裡讀到了牛布衣的詩,大概很喜歡,所以專程來拜。牛浦郎一看他們從沒見過面,便想“何不就認作牛布衣,和他相會?”嗯,他又說在京會試,那必然是個老爺,於是也寫了個回帖貼在門上,邀請這位董老爺來他客居的卜家相會。

第二天,董瑛果然來拜,眼見這個“牛布衣”如此年輕,很是讚歎誇獎。又告訴他,自己已經被授縣令,很快便要上任,並邀請他到時候來相會。牛浦郎很高興,對董瑛極盡禮貌客氣,但當著董瑛的面對卜家的兩個大舅哥頤指氣使。董瑛走後,二人與他翻臉,攆他出門。牛浦郎一氣之下,便搬到了甘露庵,只留妻子住在卜家。

牛浦郎沒有營生,便將庵中老和尚留下的一些傢什變賣,有一天沒一天的過日子。這一日,他偶然得知董瑛已經當了淮安府安東縣縣令,立刻大喜。他也不跟妻子說一聲,自己便收拾行李搭船,投奔董瑛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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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騙我來我騙你、停妻再娶成“名士”

在路上,牛浦郎結識了牛玉圃,牛玉圃要認牛浦郎做孫子,牛浦郎樂得省下盤纏,便欣然答應,隨之而行。這牛玉圃也是個到處打秋風、招搖撞騙的假名士,他帶著牛浦郎來拜鹽商萬雪齋,不料這牛浦郎沒見過什麼世面,在萬家花園一不小心掉進水塘,牛玉圃氣得將他趕回了客棧。牛浦郎很生氣,不久他從別人那聽到關於萬雪齋的八卦,說這萬雪齋原是程家的書童,後來才發跡,在他面前說什麼也不能提姓程的。牛浦郎記在了心裡,不久就哄騙牛玉圃,說我聽說萬雪齋和這個姓程的最好。過了幾日,牛玉圃果然在萬雪齋面前提起,氣得萬雪齋立刻與之絕交,讓他再也打不到秋風。牛玉圃知道被牛浦郎戲弄,將他剝盡衣服、打了一頓扔到了岸邊。

牛浦郎運氣不錯,他捱了半日便有人路過,他連忙喊救命。自稱是個秀才,去投奔安東縣董知縣的,不想遇到強盜,被打劫一空。這人姓黃,正好是安東縣的,得知他是縣官的朋友,便將他帶到安東縣,替他買了像樣的衣帽,得以去拜訪董知縣,二人久別重逢,很是親熱。這姓黃的見牛浦郎果然是知縣的朋友,對他更加尊敬,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了牛浦郎。

牛浦郎撒謊慣了,也不在乎自己家中的妻子,高高興地又娶了一個,沒事去縣衙混混,讀兩句詩,騙點錢花,過得很是逍遙自在。過了不久,董瑛高升,他很夠意思,臨行前還將牛浦郎託付給了自己的繼任向知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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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奶奶尋夫,差一點露餡的小騙子

董瑛走了,牛浦郎住在黃家,沒什麼營生,便在門口貼了一個貼子“牛布衣代做詩文”。這一日,他正在家裡閒坐,忽然有人上門借錢。原來這人是蕪湖家中的鄰居石老鼠。牛浦郎哪裡肯借,一口拒絕。石老鼠冷笑說,你停妻再娶,該當何罪?若不拿出銀子來,我就去告你。牛浦郎也不示弱,二人便來到縣衙。衙役們認識牛浦郎,他麼息事寧人,湊了點錢打發走了石老鼠。

這時又有人來告訴牛浦郎,說他的前妻來了,正和他現在的媳婦爭吵呢。牛浦郎還以為是卜家女兒來了,急忙趕回家,一看竟是個不認識的中年婦人。

這是真正的牛布衣妻子。

原來牛奶奶得知牛布衣寄居在蕪湖甘露庵,擔心他一個人沒人照顧,便帶著侄子一路尋訪到蕪湖,卻發現庵中只有一具棺材,以為牛布衣已死。有人告訴他“牛布衣”還活著,已經去安東縣了。於是牛奶奶又來到安東,找到牛浦郎門前認夫,與牛妻黃氏吵了起來。

眼見牛浦郎不是丈夫牛布衣,牛奶奶大怒:

“我便是牛布衣的妻子,你這廝冒了我丈夫的名字在此掛招牌,分明是你把我丈夫謀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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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牛奶奶到縣衙喊冤,說是牛浦郎害死丈夫、冒名頂替。牛浦郎卻一口咬定,自己根本不認識她。向知縣認為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很多,也沒法認定,命人將牛奶奶押解回家鄉。向知縣因此被彈劾,說他放著人命官司不問,故意偏袒會做詩文的,應與予革職。幸好按察司身邊有一位戲子鮑文卿替他苦苦求情,才免了處分。

偏袒牛浦郎的知縣差一點被懲罰,那牛浦郎呢?他還在頂著“牛布衣”的名字逍遙行騙嗎?我們不知道,因為作者對他沒了興趣,放下了他,他的故事至此結束。

牛浦郎的故事很搞笑,也很奇怪。因為一個騙子能橫行儒林,僅僅靠騙術高明是不夠的,還需要別人配合。他不過讀了幾句詩,根本沒什麼真才實學,能騙市井百姓還能說得過去,竟將正經科舉出身的董瑛和向知縣騙得團團轉,也是讓人驚詫莫名——難道在接觸中,他們就一點沒發現這小騙子的不學無術?還是他們本身也沒啥學問,與牛浦郎半斤八兩?

可能也是吧?在這儒林之中,讀了三十年書、當了大官的范進都不知道蘇軾是何人,董瑛和向知縣大概也強不到哪裡去,隨便一個市井少年牛浦郎就輕易騙過了他們,也是可悲可嘆。

牛浦郎再沒有什麼故事了,估計他也就這樣了。他臉皮厚,沒有羞恥心,大概也能生存下去,然後繼續跟陌生人行騙吹噓,說他就是牛布衣,吹噓他曾經與董老爺、向老爺的交情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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