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生原创 ︳政治的起源与大地之法


李春生原创 ︳政治的起源与大地之法

人在大地上生存行走终要遵循大地之法,此即老子“人法地”之意。作为20世纪伟大的政治思想家和法学家的卡尔·施米特将土地自身拥有尺度,并且因此为身体定向视为大地对人的立法。“在这个前提之下,对土地的占有以及随之而来的分配,才是人间原初的法(这又是人对大地立法)。人在大地上耕作和行走所留下的痕迹,都是这两个层次法的共同产物。但前者更是构成性的,是人类秩序的宪法。那么,为什么不可以设想全部大地的统一?在施米特的逻辑中,全部大地的统一,就是普遍均质的人类的共同占有;这种占有由于是普遍的均质的占有,因而不构成政治的占有。不够成政治的占有,实际上也就没有所谓人类对大地的共同占有。”(周林刚 :《以“门户开放”对抗“大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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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米特对政治的理解已卓然上升到地人的关系角度,但他没有进一步揭示出土地自身的尺度究竟指的是什么,以及如何地为身体定向?而在《易经》看来,土地作为坤卦,其尺度来自于坎卦之水。八卦中先天为体,后天为用,先天之坤与后天之坎同位,坎水作为坤地之用,其实就是在为大地立法为身体定向。例如,《九家易》云:“坎为法律也”;《尔雅》云:“坎,律,铨也”;《说文解字》云:“法,刑也,平之如水,从水”。

水流大地为水地比卦象。水流大地的过程实际是大地被分割的过程,也是水在大地的重力作用下往低处流,进而逐渐汇聚成河的过程。众多支流与干流之间构成一种自然、自由的亲比存在。假如将九五之阳视为干流的话,那么比卦中的下面四阴可视为众多涓涓细流,它们为避免干涸的命运都从心底愿意汇入九五干流中(“比,辅也,下顺从也。原筮,元永贞,无咎,以刚中也。不宁方来,上下应也”)。《庄子·秋水》曾描述此景:“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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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有不愿从者,比卦上六之阴即因乘刚九五,逆而不顺,这实际又揭示出水系和流域的概念。大江大河都有各自流域,越过分水岭就是其他江河之域。这个分水岭则体现为水地比变成了水山蹇卦,蹇卦上坎为水下艮为山,即为分水岭也。

如此,我们才能领悟:所谓政治与国家的出现实际是人类在模拟效法水流大地的自然之道。须知,人乃父精母血所成,人性即是水性,里面包含善恶。有坤众的存在,人性之水尽管天性自由,但终归是要汇聚成河,接受九五之王的统御。《春秋·元命苞》曰:“王者,往也,神所向往,人所乐归。”所以,人天生是个政治动物,政治是人在大地上生存的宿命。而政治的精义在于区分敌我,此施米特学说的根本之旨。在施米特看来,“政治思想和政治本能通过在理论和实践中划分朋友和敌人的能力来证明自己。政治的极致也就是那些明晰无误地把敌人确认为敌人的时刻……在政治的历史上,无论是国际政治还是国内政治,一旦无力或不愿作出敌友的划分,便标志着政治的终结。”(施米特《政治的概念》)施米特的政治概念对应了比卦“上六:比之无首,凶”,上六就是政治中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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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政治的出现又进一步上升到国家的诞生。不同流域象征不同国家,而流域又分层级,更大的流域包含着小的流域,象征着更大的国家。所以,比卦“象曰:地上有水,比。先王以建万国,亲诸侯。”作为分水岭的水山蹇卦则体现出国土的疆域和国家的主权意识。惟有在国家疆域和主权范围内,国家才能作为政治统一体来决断敌友,我们或许可以从“利见大人,往有功也。当位贞吉,以正邦也”,“君子以反身修德”来体会其中的微言大义。而蹇卦中所谓“利西南,往得中也;不利东北,其道穷也”其实含政治中得朋失朋之意。[坤卦曰“西南得朋”,“东北丧朋”。我个人理解,西南藏未,为一天和一年中地表最热之时;东北藏丑,为一天和一年中地表最冷之时。热胀冷缩,故有得朋(膨)丧朋(膨)之说。]有意思的是,从历史上看,国家的最早形态往往是城邦,而城邦周围往往有护城河,此为水山蹇卦之实证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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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从水地比变水山蹇卦象,我们可以进一步读解出施米特对自由主义的批判。施米特认为,自由主义试图逃避、无视或拒斥国家政治,而实际上如果没有主权者对政治统一体的自我保存,就不存在自由主义的正常状态和法律秩序。我们看到,政治统一体需要决断的紧急状态就是“蹇,难也,险在前也。见险而能止,知矣哉!”而自由主义或者不知蹇难或者无法解决蹇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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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人性如水终归于大海,而大海彼此间则浩瀚无涯畅通相连,是否意味着人类的文明将会迎来四海为家、天下大同的时刻?但即便如此,施米特的划分敌我的政治概念并没有过时,因为到那时,地球或许成为新的分水岭,而人类又将可能面临来自太空敌人的挑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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