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那天爹，咧咧著個大嘴，頭微傾，右食指往嘴裡鼓搗著含糊不清的說道：“ 跌了，跌了，快跌了（我們這兒的方言,跌:掉了的意思）.........個連著一點點兒了”！看著他那擠眉弄眼難受的勁兒，才曉得爹的牙又開始"搖搖欲墜"了！
“真邋遢這牙，且還有這麼多 大事沒辦了，到豁牙漏口的了”（娘說的大事指我的結婚，我排行老大，下面還有個弟弟）。娘嘴裡 邊嚼飯還不時嘟囔著！知道的早些年娘補的牙已經落地不再生根，相伴左右！
我心裡猛地一緊,想起些什麼——因為年前做了個痔瘡手術，複查的當天娘不放心，非讓爹陪我去。完事中午的時候，找了家麵館吃飯，人不多，我跟爹一人要了一大碗河洛（河洛：山西的一種麵食）。可能是從醫院裡出來捎帶著逛了一下商場的緣故，搪瓷大腕般的一碗麵，不帶抬頭的，三下五除二就被我消滅掉了。當我準備擦拭額頭上汗的間隙，才發現爹的碗裡還滿滿當當的，弓著身子，嘴挨著碗邊，筷子往嘴裡扒拉著發出“嘶溜嘶溜”的聲音！配合著旁邊其它桌的聲響，我心裡開始有點埋怨起爹來......
“個連的一點點了，馬上跌啊！吃東西又不敢用這幫 嚼，爽性跌嘍也就痛快了！”爹用手摸了摸腮幫，似乎還帶著點兒怨氣， 我不禁聽著心裡也說不出來的滋味！
日子沒過兩天，爹的牙終於還是掉了——後腮幫，五顆，整齊但不劃一（有兩顆牙掉了根還在）！那一刻，看見爹有些許的開心，額頭也沒那麼緊湊，飯也比平時吃的快了許多。
“四顆！不是，五顆了還是！後底那倆根兒沒掉乾淨”！爹把沖刷乾淨的牙細細打量了一番，邊說邊往窗臺上放。
“這可咋整了？那腮幫的一下子到看的癟鼓鼓的了！不行就去老二那兒補上幾顆，年後嘍”（老二是爹的哥哥，市裡邊的牙醫。爹在家裡排行老三，最上面還有個大哥，下面一個妹妹）！娘在一旁 愁眉苦臉的打幫著爹!
"就這幾個牙補一補，最便宜的一個怎麼也得200，好的牙......”沒等爹說完，我接話就說“這麼貴了就“？“不行就算了吧，反正在最裡面了也看不出來。咱村那個XXX（人名）在老二那滿共弄了四個，就跟他要五千咧！好的牙可有的是！”爹半低不低著頭說道。
娘聽著有點急，“下來正月就去補，多錢也補”！平時娘省吃儉用的一個人此刻音不大，卻有分量!!!
我徑直走到窗臺的位置，低下頭看了一眼，“蹭”的又折返了回來！泛黃色的斑斑點點，殘留的血絲，高低不平的稜角，中間鏤空......看著竟有一絲絲"害怕" ？？我竟不自覺地溜回了自己的房間！
閱讀更多 菩提樹下的少年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