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的小鎮總與藝術有著不解之緣，它們不僅是藝術家的靈感源泉，其中一些也因地制宜地孕育著傑出的畫派。深藏功名的藝術家不少，但這些小鎮將畫派的過往遺蹟，串聯成一道盛豐的遊覽路徑，成為自己獨特的名帖，讓旅途隨著藝術熠熠生輝。這一次，我們就將前往，楓丹白露。
楓丹白露 / Edito SeLoger
“楓丹白露”
楓丹白露位於巴黎的東南隔壁，是大家耳熟能詳、聽起來就很厲害的旅遊勝地。它的法文為“Fontainebleau”，不僅讀起來朗朗上口，也有著“美麗泉水”的意思。
“楓丹白露”這個中文名由朱自清先生翻譯，與法文原意相比，更多出幾層浪漫意境。
楓丹白露宮 / thousandwonders
如果在楓丹白露和當地人說“楓丹白露”，可能需要體會語境。因為根據談話對象的不同，“楓丹白露”也許代表著一個行政區域、一個優美小鎮、一片靜謐森林，或者是一座宏偉宮殿。而這座宮殿，是此行的重頭大戲。
“宮殿與畫派”
楓丹白露宮 / thousandwonders
這座宮殿就叫“楓丹白露”，是法國最著名的宮殿之一。自1137年路易六世下令修建開始，經歷了卡佩、瓦盧瓦、波旁、波拿巴特和新奧爾良8個世紀的王朝更替，留下了一部幾近完整的法國曆史教科書。
而在宮殿內，聖三一教堂、聖·薩蒂南小教堂、弗朗索瓦一世長廊、狄安娜壁畫長廊、雄鹿長廊、舞廳等等近40個廳堂，座座金碧輝煌，爭奇鬥豔。
舞廳一角 / thousandwonders
整體裝飾將雕刻和油畫熔於一爐，風格獨具，自成一體。而在這背後，則有著一整個畫派——楓丹白露派的功勞。
將時間撥回16世紀，文藝復興的浪潮已經席捲了大半個歐洲，而偏偏在這片大陸中心位置的法國卻還忙於南征北戰，絲毫沒有文藝的氣息。
好在1515年新國王弗朗索瓦一世登基了。他可不像前幾任國王，一味只搞政治鬥爭。相反，他溫文爾雅、彬彬有禮、文采卓絕、品味不俗。他一邊和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查理五世“互相傷害”，一邊又將意大利的優秀藝術家們“收入囊中”。當年達·芬奇就是在他的盛情邀請下把家搬到了法國，而這也是為什麼曠古之作《蒙娜麗莎》成為了盧浮宮的鎮館之寶。
讓·克盧埃，《弗朗索瓦一世》，約1530年
弗朗索瓦一世的眼光高聳入雲，對當時作為獵苑行宮首選的楓丹白露表達出了“寒酸”的嫌棄之意。於是在1530年左右，他豪擲千金，從意大利挖來了兩位樣式主義的高手，羅索·菲奧倫蒂諾和弗朗西斯科·普利馬蒂喬，幫他“裝修”楓丹白露宮。
羅索是樣式主義鼻祖蓬托爾莫的師弟，他的風格注重人體表現，但姿態神情誇張，色彩也一反傳統的協調感受，顯得光怪陸離。
羅索·菲奧倫蒂諾代表作《熱特羅的兒女們》。畫面上對於人體光怪陸離、錯綜複雜的表面效果的追求達到了極致
而普利馬蒂喬則是樣式主義建築和雕刻大師朱里奧·羅馬諾的學生，內容構圖密集而又清新流利，為楓丹白露帶來了帕爾莫桑樣式主義的超逸曼妙。
弗朗西斯科·普利馬蒂喬《劫奪海倫》
這兩個人聯起手來，以比例誇張、姿態做作、密度極高、尺度驚人的淺浮雕與壁畫作品滿布宮殿，完成了著名的弗朗索瓦一世長廊，一舉讓人們體會到了“華麗到令人窒息”的感受。而這偏偏就是弗朗索瓦一世的心頭好。
弗朗索瓦一世長廊 / Flickr
而所有在楓丹白露宮執行裝飾工作的畫家，包括庫新、卡隆、雕刻家古戎和庇隆等人，便被冠以了“楓丹白露畫派”的稱號。
當宮殿修繕完畢，畫派的活動也旋即停止，直到亨利四世重修楓丹白露宮時，一波新人的風格承襲，才又帶出了第二代楓丹白露畫家。可以說這個畫派與楓丹白露宮有著微妙且緊密的關聯。也正因如此，楓丹白露派有一個共同特點：藝術為王宮服務，帶有鮮明的歌功頌德與華麗特色。
然而楓丹白露派藝術家們的創作，過多追求了典雅的裝飾趣味，弱化了對內容的深刻反思，所以也常常被詬病為矯揉造作。
安東尼·卡隆 《女先知西比爾》，1575~1580年
不過楓丹白露畫派也有著積極的一面。它的出現為當時的法國培養了藝術人才，傳佈了領先的技法知識，也促進了法、意兩國藝術的交流，對法國美術的發展起過巨大影響。
而的確，當第二代楓丹白露畫派登上舞臺後，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畫家創作了楓丹白露畫派最令人喜聞樂見的一部作品，那就是著名的《埃絲特蕾姐妹》。
《埃絲特蕾姐妹》，約1594年
畫中女子通常被認為是亨利四世的寵姬卡芭利埃爾和埃絲特蕾姐妹。兩姐妹正在大床的帷幕中沐浴，背景房間的深處一位衣著華麗的婦女正在大壁爐前縫紉。
畫面以帷幕的暗粉色為基調，凸顯出前景人物的亮白膚色。遠近人物的大小懸殊，及對細部描繪的熱衷，都極好地體現出北派的寫實傳統。而又得益於文藝復興時在人體透視所取得的成就，人物形象雖無劇烈動作，卻塑造得結實充分，細緻動人。
仔細觀賞，你會發現很多有意思的細節。
手部畫得尤其精彩，富有變化並極具神情。看到如此香豔的場景，你會聯想到什麼呢？
手部局部
埃絲特蕾手捏一枚戒指，這是亨利四世送給她的定情信物，戒指往往代表著婚姻，然而此時的亨利是有皇后的。手捏乳房的驚人動作，則讓一切更加明瞭起來。乳房是生育的象徵，暗示著人物對懷孕得子的祈願。所以綜合起來看，這似乎就是一場要借子上位的後宮大戲。
儘管畫作以細膩高超的手法堪稱傑作，但畫面內容即便以今天的眼光來看，也十分出位，帶來的感官衝擊無比劇烈，與整個畫派如出一轍。
“還有一座森林”
楓丹白露宮在1981年入選世界遺產時有一個全稱，為“楓丹白露宮殿和園林”，所以其全部的範圍實際上除了欣賞不盡的建築群，還包括了花園和森林。那是不可或缺的自然景緻。
城堡花園 / Alamy
花園寬闊，青草滴翠，樹木蔥鬱，池水沁人。如果從地圖上看，宮殿周圍一圈，好大一片綠色，花園圍繞著宮殿，森林又包裹著花園。
從宮殿向森林裡進發，橡樹、櫪樹、白樺等等錯綜複雜，巨大而嶙峋的抱石，是攀巖愛好者的勝地。
楓丹白露森林 / Fontainebleau Tourisme
秋日是最如其名的季節，層巒的紅、黃、橙、紫交相輝映，繽紛的落葉覆蓋住幽靜深遠的林間小道，叫人迷失。清晨，露水打在肩頭，儼然一派詩人筆下的“楓丹白露”！
秋日森林 / Greece
這裡的自然環境實在是得天獨厚，所以在十九世紀，又吸引了大批藝術家前來寫生。這些藝術家都居住在森林邊上的小村莊巴比松，將這裡視為自己的天堂，並最終形成了巴比松畫派。而這又是另一個故事……
楓丹白露畫派是法國趕上的文藝復興末班車，它集合了法國哥特、佛蘭德斯、意大利藝術的動人之處於一身，造就出自己的傑出面目。不過令人惋惜的是，它像是藝術史上無心宕出去的一撇，並沒能得到長足的發展。
如果不是楓丹白露宮的修繕，恐怕就沒有楓丹白露畫派的出現。而若是沒了畫派，楓丹白露也不會成為如今的傳奇。時勢造就，楓丹白露和楓丹白露畫派也只此一家，所以更顯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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