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感應篇—集福消災之道:太上曰:“禍福無門,惟人自召。”

太上曰:“禍福無門,惟人自召。”

【解釋】太上老君說:“禍福沒有一定的門道,都是人心感召的。”

【分析】本節和下節,都是《感應篇》的綱領,是太上老君垂示訓誨的大要。講到聖賢存心,不是為了祈福避禍才來斷惡修善。說到造化道理,凡是積善必定福廕子孫,造惡必定禍延子孫,這本來就不會有所差錯。從小處說是吉凶,從大處說是禍福。無門,是指沒有一定的門道。自召,就是自作自受。要知道天地沒有私心,造什麼因就得什麼果,本來就沒一定的門道,完全依據所得結果作為報應,原因就是由己心所招感。

然而人的念頭在未動時,極為清淨平靜;就像虛空一樣,哪有善惡之分?只因念頭剛動,心向好事就是善,心向壞事即是惡。最初不過起個念頭,做件事情而已,後來日積月累,於是有善人惡人的區別。至於招禍或得福,都取決於動念之初。

所以太上開頭便說“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就是警惕世人,起心動念時,要加緊提醒自己保持警覺。而所謂覺,是向內心觀察,使能清楚明白。人心善惡,必有起動徵兆;只要時時向內觀照每個念頭,便知心的嚮往方向。《易經》說:“徵兆是微動的現象,所有吉凶可以預見的地方。”在此處能看得透徹作得了主,自然慾望清淨、道理純真,只要起心動念,都能與吉祥契合;若有絲毫差錯,恐怕將來結果,就有天差地別。

【說明】太上:在此是指老子,又稱為太上老君,是道教中三清道祖中的道德天尊。本姓李,名叫耳,字伯陽,諡為聃。因生下來就白髮,所以被稱為老子。春秋時代誕生於楚國苦縣厲鄉曲仁裡,曾任東周掌管國家文物典籍的史官,相傳此時孔子曾向他問禮。後來乘青牛西出函谷關,應關尹子的要求,著有五千餘言《道德經》傳世。為先秦時代道家學派創始者,後來被尊奉為道教教祖。

嘉言一:宋朝的靈源禪師向伊川先生說:“禍能生福,而福也能生禍。禍能生福的原因,就是當人處在危險或災難時,會真切想求平安,並能深入體會求得平安的道理;尤其能心存恭敬畏懼,謹慎自己言行。而福能生禍的原因,就是當人在居安時,非但不能思危,且還放縱自己;言行舉止驕傲懈怠,尤其多有處事輕率,欺侮傲慢別人的情形。”

嘉言二:東嶽大帝說:“行善就像春天時田園裡的草一樣,雖然看不出它在生長,其實每天都有增長;作惡有如磨刀的石頭一般,雖然看不出它在減損,其實天天都在虧蝕。所以禍福都在暗中移轉,而迷惘的人則無法察覺。”

【再析】唐朝禪宗六祖惠能大師說:“一切種植福祉的地方,都離不開人的心地。”佛經說:“眾生的吉凶禍福,都是由自心所造。”又說:“罪和福二者的運作,所得到痛苦和快樂的結果,都由身口意三業造成,由心地所感召的結果。”

如果心存瞋恚、邪淫,就是種地獄業因;如果心念貪求吝於佈施,即是造餓鬼業因;如果心中愚痴、無明蔽障,就是種畜生業因;如果執著、我慢、貢高、自大,即是造修羅業因。

如果能修持殺、盜、淫、妄、酒等五戒,即是種人道業因;如果能精修十善,就是造天道業因;如果能證悟人生一切本空,即是種聲聞業因;如果能了知因緣而使本性脫離諸業的染著,就是造緣覺業因;如果能六度一齊修持,即是種菩薩業因;如果能使心真正慈悲平等,就是造佛的業因。

如果心念清淨,則感得香花蓮臺七寶行樹清淨國土而化生;內心染著塵垢,則感得丘陵坑洞坎坷,在濁惡的穢土而受生,這並非從天而降,亦非由地所生,只是在心動最初那個念頭所導致。離開心源的因素,就沒有別樣東西,會造成這個結果。所以感應的動機非常微細啊!善惡的道路至為危險啊!而其中最難操持把守的就是人心。它接觸東西就躍動,或沉淪於深淵下,或飛翔於天空中;隨妄念而移轉,有時情緒就像凝結的冰,有時像燒焦的火,其中的差距實在太大。

所以古人非常精勤,白天以曾子三省來檢視自己,夜晚以楊震四知來惕勵自己﹔更從一早雞鳴而起,就勤奮不懈的行善,莫不時時刻刻以此存心,希望這心鏡永遠清淨明澈。能如此,則善惡行為自己就可作主,而禍福報應自己也可作主,所以天命就可操之在我。因此談到禍福自召的道理,推究到本源,就是在存心,謹再附上先儒格言精論,用來宣揚《感應篇》的要旨。

【說明】

①三省:是詳細反省三件事。在《論語•學而篇》中,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②四知:《後漢書•楊震傳贊》:“震畏四知。”按《楊震傳》雲:王密為昌邑令,夜懷金十斤遺震,曰:“暮夜無知者。”震曰:“天知、神知、我知、子知,何謂無知?”這就是所謂的畏四知。

格論一:有人問:“聽到雞鳴就起床,還沒接觸到事物,那要如何去行善?”宋朝大儒程子說:“只要存心以恭敬為主,就是行善。”

格論二:宋朝的張橫渠(即理學家張載)先生說:“端正心念的開始,要以自己心念為嚴師,隨時來觀察是非善惡,則凡是所有動作,都知道要戒慎恐懼。這樣持續一、二年,如果能夠守得牢,自然心念就會正。”

格論三:宋朝大儒朱熹(又號晦庵,後世稱朱子或朱文公,所注《四書》明清兩代科舉奉為標準。)說:“羅先生教導學生,靜坐時要觀察自己心念,喜怒哀樂未發之前寂靜不動的狀態叫做中,它呈現何種氣象?這也是修養心性的要點。”

格論四:又說:“心念須令專於一處,勿讓外事摻雜干擾,仍須時刻勤嚴看守,遇事不能暫時放鬆。人的心念學習久了自然成習慣。如能時刻勤加收斂,真能實際把心看緊;雖只經過半月,也可看到成果。”

格論五:又說:“涵養本性的功夫最易間斷,但只要隨時注意,一旦察覺間斷,當下立刻就要恢復觀照。只要經常提醒自己,分寸點滴累積下去,久而久之就會接續;最後涵養功夫,便可打成一片。”

格論六:又說:“在寂靜當中,私意妄念最易橫行亂生,這是學道者的通病。能自己反省體察到這地步就很不容易。此時當以敬存心為主,深深觀察私意妄念要發生的開始,究竟是何原因;然後就其重點,嚴加警戒提防,不使再生私念,久久就能純精熟練,自可看到效果。絕不可整日在乎功夫的成就,並且到處宣說,這會混亂己心的淨化。”

格論七:又說:“只要存心端正,則一切諸多妄念,自然就退讓順從,無所擾亂。”

格論八:又說:“孔子說:“日常起居要恭謹,做事要謹慎,待人要誠懇。”這便是存心方法。如說話時覺得不妥就別說,如做事時覺得不妥就不做,這也是存心方法。”

格論九:又說:“作學問須自我警覺,保持清醒。唐代高僧瑞巖和尚,每天常常自問:“主人翁,你醒了沒有?”然後自己回答說:“醒起來了。”學者當可效法。

【說明】瑞巖和尚:為青原行思法系下的第六世,福建人,俗姓許,法名師彥,自幼出家,持戒嚴謹。曾居台州(浙江)瑞巖院,坐在盤石上終日如愚,每日喚“主人公”,復自應諾,說:“惺惺著!他後莫受人謾。”

格論十:學生周彥文問:“最近總覺得在行坐言說靜默時,都瞞不了自己良心。”朱子回答說:“這是修行得力處,在這假合色身上,自心可以作得主,但要時時默默察覺而安住保存。”

格論十一:宋朝的陳烈(號季甫先生),在剛開始讀書時,對自己沒有記性深以為苦。偶而讀到《孟子•告子篇》說:“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意即作學問沒有其他方法,只希望將放失的心找回來而已。)忽然體悟地說:“我心無法收回來,那要如何記得呢?”於是就閉門靜坐,一百多天不讀書,深入體悟以靜心收心的方法,而將心神集中。當再開始讀書時,一看書中內容都很清楚。

格論十二:有人問如何是“莊敬”面貌?謝上蔡先生回答說:“就在靜思莊嚴恭敬時可以看到。”又問:“難免會有莊重自持的做作,那要如何呢?”回答說:“如果矜持太過頭就不對,應保持在不忘記又不助長之間。”

格論十三:高景逸先生說:“每到夕陽西下黃昏時,靜心檢點一天所為,如果不切實鍛鍊身心,便是虛度一天光陰。而讓時光流逝,才是真正可怕。”又說:“人為何要愛惜光陰,就是勿使邪思妄念在瞬間佔據心靈,如此可望每天每月都有進步,使自己心性更加光明。”

又說:“先儒教人‘入敬’方法有三種:一要整齊嚴肅。二要經常提醒自己。三要收斂心神,勿讓外物侵入。現在我們這些人的心中,紛亂不堪,讓千萬的事物,都容置在心中,何只一件而已!如要避免這種情況發生,必須經常提醒自己保持清醒;而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必須要整齊嚴肅身心。此三種方法,當要依序進行。”

格論十四:“欲”乃煩惱之源,古人說:“無慾故靜”。無慾則心無諂曲,正直不阿;一念無慾則心平氣和,達於寧靜。若心中有主、有所定見,皆是虛妄不實。此乃心學的綱要。

格論十五:宋朝的理學家程顥(洛陽人),號明道先生。有一次和弟弟程頤(號伊川先生),一起渡江,所乘舟船遇到風浪幾乎翻覆;舟上的人都很害怕,唯獨明道先生依然正襟危坐鎮靜如常。有人問他,為何能如此鎮定?他回答說:“我心中所存,唯有虔誠和肅敬而已。”

格論十六:從前真空寺的老和尚曾說:“凡夫的妄想都不一樣,或是回想幾十年前的榮辱恩仇、悲歡離合和種種閒雜的事情,這都是過去的妄想。或是事情到了眼前,只要順應即可,卻反而畏懼猶豫不決,這是現在的妄想。或是期待日後的榮華富貴、子孫發達,和談論一些不一定可成功,或計劃一些不一定可得到的事,這都是未來的妄想。這三種妄想,或是生起,或是滅掉,這就叫做幻心。只要很清楚地照見這些妄想,隨著妄念生起,當下把它斬斷,這就叫做覺心。所以說:“不怕妄念生起,只怕覺察太遲。”心地若能保持像虛空一樣,煩惱哪能在心中落腳呢?”

【再析】以上所談,都是具有精深微妙出神入化功能之理論,有志於此的人,應要深思全力勉行,以期達到純熟自然為止。從前宋朝的趙康靖先生,曾經準備瓶子和豆粒兩種東西。若心起一個善念,就把一顆白豆投入瓶內;若起一個惡念,就把一顆黑豆投入瓶裡。剛開始時,投入瓶子的黑豆非常多,後來漸漸減少,最後連善惡這兩種念頭都沒有了,瓶和豆也就棄而不用。這是因為念頭已漸消除,使得心中清淨而光潔明澈。又《文昌帝君陰騭文》說:“凡人能像我存心,上天一定賜福給你。”因為存心操之在我,只求克除私慾回覆真性以事奉上天,任憑上天來依理施報,則同氣同類就會相隨從,自然不會有差錯的。由此可知,除禍招福的方法,都看存心而已,這是本篇的要旨。

故事一:宋朝的衛仲達,最初當館職官位時,有一次被鬼卒把他的魂押到陰間。冥官詳細地核對善惡兩本紀錄,他的惡錄多得竟鋪滿整個庭院,而善錄只有一小卷軸而已。地府的官吏臉色都變了,吩咐拿秤來稱稱看,結果那一小卷軸的善,卻超過盈庭惡錄的重量。官吏很高興地說:“你可以出去回家了。”衛仲達問道:“我年紀不到四十歲,怎會有這樣多的惡行?”官吏說:“只要一念不正,鬼神無不知道,就記錄下來,不必等到去做。”仲達就問:“這小卷軸中記的是什麼事?”官吏說:“朝廷曾要動用很多勞工修三山石橋。你上奏盡力諫止,這是你上疏的稿件。”仲達說:“我雖然進諫,但上級沒采納,善力的功能怎會那麼大呢?”官吏說:“你用心很真誠,言論可為世人的訓誡,如果上級能聽從,那功德就無可限量。如果你能乘此念頭來度化世人並無困難,奈何你惡念太多,以致善力減半,而你也就無法再祈望當宰相了。”後來仲達做官,果然只做到吏部尚書而已。

【說明】

①吏部:系舊官署名,為六部之一,掌理京都內外文職的銓敘、勳階、黜陟等事。

②尚書:為舊官名,秦朝時設置,隸屬於少府。漢代始以大臣統領,其後職位越崇高,明清時為各部的首長。

【再析】嗚呼!仲達的惡,只是心中動了惡念而已,就已減損他當宰相的現世福報;而他的善,只是空有其言而已,尚未見到實際效果,但他這善的重量就已超過滿庭院的惡錄。看到這個例子就知道,如果真的去做善事或惡事,那麼善或惡的力量就更大了。由此可見,一個念頭的起點是善是惡,就已決定禍福的果報。

故事二:廖德明是宋朝順昌(今屬福建省)人,他是大學問家朱子的門生。在年少時曾夢見自己懷中藏有一張名帖,前往拜見一座寺廟,守門的人向他要名帖,德明就從衣袖中拿出來給他,上面寫著“宣教郎廖德明”,於是就醒了過來。後來考試登榜,果然是以宣教郎任命為福建莆田知縣。德明想到以前所作的夢,恐怕自己官位只作到宣教郎(八品官),便不想上任,因而前往拜望朱子請教。

朱子指著桌上東西說:“人和器物不同,像筆只能當筆用,劍則不能當琴用;所以器物使用的久暫存毀,都有一定的氣數。而人則不一樣,本來早上心存盜蹠的惡性,晚上卻可改變成堯舜的善性;所以吉凶禍福,也會隨時改變,很難有個定論。現在你儘管去上任,但務必充實廣行德澤,努力行善,不必將以前夢境放在心上干擾自己。”廖德明就照著老師的話去做,後來官位果然當到正郎(尚書省諸司郎中的別稱)的職位。

故事三:從前有一位畢昶(讀廠),家裡很有錢,生了兩個兒子,但是他常以奸詐的手段欺騙人,也常用尖酸刻薄的方法經營事業。有一次,有人因為家裡急著用錢,要將地產賣給他,畢昶表面上拒絕說:“我不想買。”卻暗中教人去勾引,使其就範。等要賣時,畢昶又說:“我實在不想買。”這人無可奈何,只好減價賣他。等到談好價錢,完成契約手續,又說:“我現在手頭不便,你改天再來拿錢。”

到對方來拿錢,他所給的銀兩,有些成色不足,有些則用米穀來抵價湊合,而且比原來要少,他平常為人處事都是如此。後來長子因為出人命,被關在牢裡,最後破產死亡。次子因為邪淫好賭成性,導致流落他鄉,到處行乞,畢昶最後竟然絕子絕孫。

故事四:明朝袁了凡在其所作《立命論》上說:“我在童年時,父親就去世,母親命我放棄學業改學醫;並說學醫不但可養活生命,還可濟助別人,而且學得一技之長可以成就聲名,這是你父親平素的心願。”後來我在慈雲寺遇到一位老人,滿臉長鬚面貌豐偉,飄飄然若仙人臨凡,我就向他行禮致敬。他告訴我說:“你是官場中人,明年就可參加考試進入學宮,為何不讀書呢?”於是我只好據實以告,並請問他姓名府居。他說:“我姓孔,是雲南人,得到宋朝邵康節先生《皇極經世書》的正傳(一脈相傳都無混雜),依照數理應傳授給你。”

於是我就帶他回家,並將情形告訴母親,母親要我好好待他,並對他所說的數理加以考驗,請他為我推算,結果無論再小的事,竟然都很準確。我因而動了讀書的念頭,孔先生為我推算命數說,做童生時參加縣考,可得第十四名,府考可得第七十一名,提學考可得第九名。到了隔年赴考,結果三處名次都符合。他再為我卜終身的吉凶禍福,說某年會考第幾名,某年可補廩

生缺,某年可當貢生;當貢生後某年,當選為四川省的一個知縣,在位三年半,就應告老歸鄉。在五十三歲那年的八月十四日丑時應壽終正寢,可惜沒有子嗣。我將這些話全都記錄下來,並且謹記在心。

從此以後,凡遇考試,所得名次先後,都不出孔先生所預測。唯獨算我做廩生領的米滿九十一石五斗時,才會成為貢生,那知我領廩米到七十一石時,學臺(省裡最高學官)屠宗師就批准我補了貢生,我私下懷疑孔先生推算的有些不靈了。後來此案果然被代理提學職務的楊公駁回。直到丁卯年(西元一六二七年)才批准我成為貢生。此時連前所領食米總計,剛好是九十一石五斗。經過這番波折,我就更加相信,進退都有命運依據,時間早晚也已有安排;從此看淡一切,再也不去營求。當我當上貢生,依照國家規定,到北京的國子監(國家大學)去讀書;留在京城住了一年,整天靜坐,不看任何書籍。

後來回到南京的國子監讀書,在未進入國子監前,先到棲霞山拜訪雲谷禪師。兩人在禪房中對坐,經三天三夜未曾閤眼睡覺。雲谷問說:“凡是一個人之所以不能成為聖人,只因被妄念纏縛,而你靜坐三天,卻不曾見你起一個妄念,到底是何緣故?”我回答說:“我的命已被孔先生算定,何時榮辱生死,都在定數之中,就算想要妄想,也是白想,所以也就沒什麼好想!”禪師笑道:“我本以為你是個豪傑,如今才知道,原來你只是凡夫。”於是我就問其原因,雲谷說:“人若不能達到無心境界,終究被陰陽氣數所束縛,怎會沒有定數呢?但只有凡人照著定數走,極善的人氣數就拘他不住,極惡的人氣數也拘他不住。你二十年來,都被孔先生算定,不曾有些許轉變,豈不就是凡夫?”

我問說:“然而氣數真可逃過嗎?”雲谷禪師說:“命由我自己造,福由我自己求,從前各種詩書中,已有清楚訓示。我們佛教經典也說,求功名就可得到功名,求富貴就可得到富貴,求男女就可得到男女,求長壽就可得到長壽。因為說謊乃是釋迦牟尼佛所制定的根本大戒,諸佛菩薩哪會說謊騙人呢!”

我進一步問道:“孟子曾說:“凡是能夠求得到的,必定是自己可以做到的事。”仁義道德乃自性本具,靠自己努力修養可以得到;至於功名富貴卻是身外之物,那要如何求得?”雲谷禪師說:“孟子的話沒錯,但你解釋錯了。你難道沒看過六祖惠能大師說:“一切福田的植造,都離不開自己的心地;只要從心中去尋求,沒有感應不到的。”能向自己心裡去求,不只心內的道德仁義可以求得,也可得到身外的功名富貴,內外都可兼得,這種求法才有益於獲得,才稱得上圓滿。如果不知反觀自照向內反省己心,而徒然盲目地向外追求名利福壽,就算有好的方法或門路去追求,也得看你是否有得到的命。這種求法既無助於內在的修養,也不能獲得外在的利益,內外都會失去,所以毫無益處。”

雲谷禪師問我:“孔先生算你一生的命運如何?”我就據實以告。雲谷說:“你自己想一想,以你的現況,應該考取科第得到功名嗎?應該會有兒子嗎?”我省察很久才說:“不應該!在科第官場中的人,大致上都頗有福相,而我卻是福薄之相,又不能積功德累善行,來奠定厚福的根基;而且不能忍耐擔當瑣碎繁重的事情,又度量狹窄不能容人。有時候還以才智來壓蓋他人,不經思慮就貿然去做,喜歡輕率地亂說話,這些都是福薄之相,怎能考取功名呢?地上不乾淨才能長生物,水若太清了就沒魚可活;我卻過分愛好清潔,幾乎變得不近人情。和氣才能生育萬物,而我卻是善怒;仁愛是萬物生息的根本,殘忍是不能生育的原因。我只知愛惜名節,往往不願犧牲自己來救助他人,又喜多話傷耗元氣,喜歡飲酒消散精神;並且喜歡整夜長坐,而不知保養元氣長養精神,這些作為都會導致沒有子嗣。其他過失惡事還很多,無法完全列舉出來。”

雲谷說:“照你這樣講,豈只是科第不應得到,恐怕不該得到的還很多呢!世間能享受千金產業的,一定是擁有千金福報的人;能享有百金財產的,一定是有百金福報的人;應遭餓死的,一定是應受餓死報應的人。上天只不過是就他本來的質地上,隨順因緣促成罷了,使其獲致應得的果報而已,何曾加上絲毫的善惡念頭!就像生兒子,積有百世功德的人,一定會有百世的子孫來保住這份福報;積有十世功德人,一定會有十世的子孫來保住它;積有三世或二世功德的人,也必然會有三世或二世的子孫來保住;至於那些斷了香火而無後嗣的人,是因為功德極薄的緣故。你現在既知不對,就要將向來無法考中科第,及不能生兒子的因素,盡心盡力改得乾乾淨淨。一定要積德行,一定要能包容,一定要能和愛,一定要愛惜精神。”

從前種種缺失,就像昨天已經消逝;從今以後的你,就像今日開始新生。能夠做到這樣,就是你重新再生了一個義理的身命。我們這血肉之軀,尚且還有一定的命數;何況義理道德的身命,那有不能感動上天的道理?《書經》說:“上天所降的災難,還可以改變;但自己所造的罪孽,就要受到報應。”《詩經》上也說:“一定要按天命真理行事,才能自求多福。”孔先生算你不得功名,命中無子,雖說是上天註定,但是還可改變。你現在只要擴充德行,努力多行善事,廣積陰德,這是你自己所造的福德,怎會享受不到呢?《易經》上也有為仁厚有德之士籌謀,要趨向吉祥而避開兇險。如果說上天所訂的命運永遠固定不能改變,那吉祥就不能趨就,兇險也無法避開了。然而《易經》開頭第一章就說:“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這個道理,你能不能相信?

我相信雲谷禪師的話,並向他拜謝,誠心接受他的教誨。因此將過去所造的罪惡,盡情在佛前發露懺悔,並寫了一篇祝告上天的疏文,先求能得到科第,發誓做三千件善事,以報答天地祖宗生我的大恩大德。雲谷禪師拿出“功過格”(記載修道者功過的簿格)給我看,要我將每天所做的事都登記下來,善事就記一數,惡事就退減一數。並教我持誦《準提咒》,希望所求的事必得應驗。

雲谷禪師告訴我說:“符籙家曾說,不會畫符會被鬼神嘲笑。畫符有秘傳訣竅,只是不要動心念。當執筆畫符時,須將萬緣放下,心裡清清淨淨,不起一點雜念;就從這念頭不動心地清淨之際下筆一點,這就叫混沌開基。從這一點起直到畫完,心中不起任何雜念,這道符咒就會靈驗。凡是祈求上天或求改變命運,都要從沒有妄念上下功夫,這樣才能感動上天。孟子談論立命之學,就說短命和長壽沒有分別,不可因生命的長短而生出二心。若詳細來說,對於豐足與貧乏,要能平等看待,才可改變貧富的命運。對於困厄與顯達,要能平等看待,才可改變貴賤的命運。對於長壽與短命,要能平等看待,才可改變生死的命運。人生於世間,只有生死問題最為重要;所以說到夭壽,那麼此外一切順境~豐與通,逆境~歉與窮,都完全包括在內了。

至於孟子所說的“修身以俟之”,乃是積德以祈求上天的事。說到“修”,就是身心有一些些過失罪惡,就應像治病一樣把它完全去除。談到“俟”,如有一絲毫非分之想,或有一點將就迎合的念頭,都要斬除斷絕。能修到這種地步,直達先天之境,就是世間最真實受用的學問。你現在還不能修到不動心的境界,只要能持誦《準提咒》,不必用心去記,也不要數遍數,只要一直念下去不要間斷。直至唸到純熟時,自然就會口裡在唸,但自己不覺得在唸,這叫做“持而不持”;在不念的時候,心裡不覺地仍在唸,這叫做“不持而持”。若能持續修持下去,直到念頭都不亂動,自然就會靈驗。”

我起初自號叫“學海”,但從這天開始改號為“了凡”;因我已體悟立命道理,不想落入凡夫俗情。從此以後整天小心謹慎,便覺得和從前不同。以前只是悠忽放任,現在自然心中會有戰戰兢兢戒慎恭敬的景象。雖在暗室無人之處,也常恐怕得罪天地鬼神。遇到他人憎恨我毀謗我,自然能心平氣和接受,不去與人計較。

到了隔年,參加禮部科舉考試,孔先生算我應考第三名,忽然考了第一名,孔先生的話開始不靈了,到了秋天鄉試,竟然考中舉人。然而自己反省,力行道義尚未達到精純,檢視己身還有很多過失。有時看到善事,卻沒盡力以赴;有時救濟他人,心中常自生疑;有時自身雖勉強為善,但是口裡還常說錯話;有時清醒還能把持,但酒醉又放蕩不羈。雖常行善積功德,但是過失也很多,如此以過來折功,變成天天都虛度。

從己巳年(公元一四四九年)發願開始,直到己卯年(一四五九年),經過十幾年,三千件的善事才完成。於是我又起求子願,也許下做三千件善事的心願。到辛巳年(一四六一年)就生下你,取名“天啟”。我每做一件善事,就隨即用筆記錄,你母親不會寫字,每當做件善事,總是用鵝毛管,在日曆上印一個硃紅圈子。有時施食給窮人,有時買物來放生,有時一天就蓋了十多圈。

到癸未年(一四六三年)八月,三千件善事已做圓滿。九月十三日,又起求中進士願,許下要做一萬件善事。到了丙戌年就考中進士,吏部派我擔任寶坻縣(今天津東北方)的知縣。我準備一本空格小冊,名為“治心篇”。早晨起來坐在公堂審案,就叫家人將“治心篇”,交給看門的人放置桌上,將所行的善惡,無論大小都一併記錄。到了夜晚就在庭院中擺設桌子,效法宋朝的鐵面御史趙閱道焚香禱告天帝。

你母親見我所行善事不多,常皺眉頭擔心說:“我以前在家,經常幫你行善,所以三千件善事的數目能完成。現在許願一萬件,在衙門裡又沒什麼善事可做,要到何時才能做圓滿呢?”在晚上偶然夢見一位天神,我就向他說明善事難以完成的原因。天神說:“只是你下令減少糧稅一事,一萬件善事都已全部完成了。”原來寶坻縣的田賦,每畝要徵二分三釐七毫,經過詳細清理劃分,減至一分四釐六毫,確有此事;對於這種減稅小事,神明亦知,使我心中頗為驚奇疑惑。

恰巧幻餘禪師從五臺山來到寶坻,我就把夢告訴禪師,並問他這件事是否可以相信。禪師說:“只要善心真誠懇切,就是一件善行也可抵得上萬件善事。何況是全縣都減收糧稅,萬民都受到恩惠。”我聽了禪師的話後,就即時捐獻俸祿,請禪師在五臺山替我齋僧一萬人,並將功德迴向。孔先生算我在五十三歲這年必有災難,我雖未曾祈天求壽,然而當年卻竟然無恙,現在已經六十九歲了。《書經》上說:“天道不易相信,因其命沒常軌可循。”又說:“天命沒有一定,會隨時機而變動。”這些話一點都不假。我從此方知,凡是說人的禍福,都是自己求來的,這是聖賢所說的話;如果說禍福都是上天註定的,那是世俗人的論調。

你的命運不知究竟怎樣?就算命該榮華顯達,也要時常當作不得意來想;就算碰到亨通順利時,也要時常當作不稱心來想;即使眼前豐衣足食,也要時常當作貧窮艱苦來想;即使有人尊敬你愛戴你,更宜小心謹慎常作恐懼想;就算家世聲望隆重,也要常作低微來想;即使學問廣博高深,也要常作粗劣淺薄來想。向遠處,要思考如何發揚祖宗的美德;向近處,要思考如何遮蔽父母的過失。往上,要想如何報答國家的恩澤;往下,要想如何建造家庭的幸福。向外,要想如何濟助別人的急難;向內,要思如何防範自己邪念滋生。

必須每天反省,發現自己過失,才能每天加以改正。如果一天不知自己過失,就是在一天之中,都安於自以為是的現狀。如果一天沒過可改,就是一天沒有進步。天底下聰明俊秀的人實在不少,他們之所以道德不能勤加修持,志業不能增廣的原因,只因“因循”二字,讓自己得過且過,以致耽誤了他們一生。雲谷禪師所傳授的“立命之說”,實在是最精微、最深遠、最真實、最正確的道理,希望你仔細研究,而後努力去實踐,切不可荒廢時日,以致耽誤了一生。

【說明】

①袁了凡:明朝蘇州吳江人,本名袁黃,字坤儀,初號學海,後遇雲谷禪師得其指點,發願積德行善,以了脫凡俗之身,改號“了凡”。萬曆十四年進士,任直隸寶坻縣縣長,七年後擢升為兵部“職方司”,在日寇侵略朝鮮戰役中,擔任“軍前贊畫”(參謀長)職務,併兼督導支援朝鮮軍隊。提督李如松不聽了凡建議導致兵敗,為脫罪反以十項罪名彈劾了凡;了凡就在“東征贊畫”任內被迫停職返鄉,認真行善直到去世,享年七十四歲。直到熹宗天啟年間,了凡冤案真相大白,朝廷追封他為“尚寶司少卿”。了凡一生信佛行善律己甚嚴,研究學問非常認真,精通星相、法律、水利、理數、兵備、政治、堪輿等學問,著有《了凡立命論》,今入於《了凡四訓》中傳世。

②邵子:本名邵雍,宋朝范陽人,字堯夫,諡號康節。住在洛陽四十年,稱所居之地為安樂窩,他融合了易經、道家及孟子之學,創立象數學說,用以推演自然與人事之變化,著有《皇極經世》等書。

③童生:明清時,士子參加秀才考試而沒有考中的人,稱為童生。

④補廩:廩原為糧食或糧倉,此指官府供給的食糧。童生進學後通過考試,並補得廩生缺,即可領取公家補貼的米糧。

⑤貢生:在科舉時代,是從府州縣中選取學行兼優的學生,貢諸京師,升入太學,有副貢、拔貢、優貢、恩貢、歲貢等名,通稱貢生。

⑥雲谷禪師:明代高僧,公元一五○○年生於浙江嘉善,俗姓懷,字雲谷,起初學習儒業,博通經史,之後於大雲寺出家,專門學習天台小止觀法門。後來到鎮江棲霞山千佛嶺下結庵寓止,四方聞風而來向其參學者不計其數,憨山大師及袁了凡都受教過。

⑦五臺:即五臺山。位於山西五臺縣東北,與峨眉山、普陀山、九華山合稱為中國佛教四大名山。以東西南北中五峰聳立,山頂無林木,壘土如臺,故稱五臺山。別號清涼山,為文殊菩薩示現的道場。

⑧迴向:又作迴向。就是迴轉自己所修功德,而趨向於所期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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