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昭王、苏秦和齐国:一个关于君王复仇和士人报恩的三角故事

这是一个用欺诈来兑现诺言,用生命来实现忠诚的故事。

燕昭王、苏秦和齐国:一个关于君王复仇和士人报恩的三角故事



  • 山河寥落、民不聊生。燕昭王姬职接手的,是一个贫弱的国家,他的父亲迂腐,竟然妄图通过禅位让贤这种方法强大齐国。

结果可想而知,太子姬平与接受禅位的丞相子之出现了斗争。后来姬平又企图求助齐国帮助,这一行为给燕国带来了灾难:齐国军队剿灭丞相子之,就开始在燕国境内烧杀劫掠。

强国、复仇,这是燕昭王的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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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世态炎凉,怀才不遇。深夜昏黄的灯,刺向大腿的锥,家人的白眼……苏秦一身才能,却无人重用,无人关注。

建功扬名,明主重用,这是苏秦的最大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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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君黄金台上意,苏秦赴齐为间

燕昭王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贤君,尤其以尊贤爱才出名。

几经辗转,苏秦成了燕昭王的臣子 。

苏秦得到了燕昭王的厚待,从此不必遭人白眼,不必承受贫贱和轻辱。按照他后来给燕昭王的书信里写的“王之于臣也,贱而贵之,辱而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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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最开始的时候,燕昭王并没有告知苏秦,自己复仇的想法。

此时的燕国,元气大伤,贫弱不堪。而齐国却依旧强大。复仇,漫漫无期。

然而苏秦却察觉了燕昭王的忧虑,为了报答燕昭王的知遇之恩,他主动提出,赴齐为间,图谋颠覆齐国。

谓燕王曰:“今日愿耤于王前。(假)臣孝如增参,信如尾星,廉如相夷,节有恶臣者,可毋(惭)乎?”王曰:“可矣。”“臣有三资者以事王,足乎?”王曰:“足矣。”“王足之,臣不事王矣。孝如增参,乃不离亲,不足而益国。信如尾星,乃不延,不足而益国。廉如相夷,乃不窃,不足以益国。

苏秦对燕昭王讲“信如尾生,不诞不足而益国”,即使像尾生一样讲诚信,一个谎都不撒也无法对国家做出贡献。

想要与国谋利,恐怕就不能做到坚守道德。这是苏秦(或纵横家们)的观念,也是苏秦给燕昭王打的“预防针”:我以后要做许多不符合道德的事情,你可不要怀疑我啊。

幸好燕昭王是个比较开明的君王,他最终同意了苏秦的话语和计划。

然而,纵横家的倚仗,不过三寸不烂之舌。就凭这个,灭齐,可能吗?

的确可能。纵横家在战国,是个恐怖的存在:他们不讲道德,不讲原则,熟知各国形式,擅长玩弄人心,擅长诡辩

“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

一席话可以成王业,一席话可以灭国家。纵横家的能耐,不算危言耸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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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昭王的信任

对于苏秦的计划和忠心,一开始,燕昭王表现出了极大程度的信任。

  • 燕昭王给予苏秦极大的信任和行动自由。燕昭王对苏秦说:你把家属都带去齐国,以此取信齐王也行;你对齐王称臣,侍奉齐王也行;你帮着齐国对付燕国也行。怎么方便,怎么能取得齐国的信任你怎么来。

从这番话来看,燕昭王是非常有魄力的。比如第一条,允许苏秦带家属去齐国。

苏秦去齐国做间谍,他的家属要是留在燕国,那就是可以牵制苏秦的人质。

可是燕昭王准许苏秦带家属去齐国,一旦苏秦变节不想为燕国工作、或者反过来想算计燕国。那燕国就无计可施了。

还有第三条,苏秦可以“帮齐国对付燕国”。虽然有苏秦的“预防针”在前,可是这样的许可还是极为难得。

苏秦帮齐国对付燕国的时候,谁知道他是事从权宜,还是初心不在啊?这样的信任,风险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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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就是对苏秦能力的信任:纵横家是一种神奇的生物,他们常常能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可是,靠纵横家灭亡一个国家,这种事可以说“前不见古人”。

人的本能告诉我们:没有先例的事情,有很大的风险。

但是,燕昭王信了苏秦。

虽然,这份信任不会一直坚固、充足。

苏秦的计划

根据《战国纵横家书》来看,苏秦的计划大概分为这几个步骤:

  1. 稳定、保证齐国和燕国的外交。毕竟现在燕国贫弱,一旦与齐国交恶,后果不堪设想。
  2. 取得齐王的信任


燕昭王、苏秦和齐国:一个关于君王复仇和士人报恩的三角故事


  1. 破坏齐国的外交,尤其是齐国与赵国的外交。齐国强盛,想要复仇,燕国一国之力远远不够。所以,一定要破坏齐国的外交关系。赵国是军事强国,破坏齐赵外交,尤为重要。
  2. 促使齐国攻宋。使齐国内耗国力,外结怨于诸侯。

在内,国力消耗;在外,外交关系破裂。假如步步顺利,那齐国的毁灭就是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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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秦的困难

苏秦的计划和行动,乍一看,有许多风险。

仔细一看,有一堆风险。

那么,苏秦间齐的风险都有哪些呢?

齐国的怀疑 齐国是大国,人才济济,想忽悠齐国可不容易。更何况苏秦是以燕国使者的身份去齐国的——燕国与齐国有仇,齐国曾经得罪燕国。苏秦作为燕昭王的臣子,难免被齐国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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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动的危险 纵横家擅长迷惑人,可是苏秦的任务绝不仅仅是忽悠齐王这么简单。想要颠覆齐国这么一个大国、强国,苏秦必须做一些会露出破绽、危险系数较高的事情。比如苏秦计划里非常重要的一环,破坏齐国外交。

以苏秦在赵国的经历为例:苏秦作为齐国的官员出使赵国,他破坏齐赵外交是方便了。可是,齐国和赵国外交出现问题,他作为齐国的使臣,会遭遇什么?更何况赵国丞相李兑主张联齐,如今碰了钉子,会是何等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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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差不多是苏秦行动中,风险最大的一次了。他写给燕昭王的信件里写道“知能免国,未能免身”,可见他当时有了生命危险。他甚至不得不联系燕昭王救助自己,开始因为他潜伏齐国太久,燕昭王对他的信任也产生了危机,他只好在信件里表达忠心,以此唤醒燕昭王昔日的信任。

还有一次,燕昭王因为苏秦潜伏一直没什么结果,国内又有人鼓动他复仇,于是出兵攻打齐国。最后当然没有取得胜利,苏秦因此不得不终止潜伏,回到了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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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昭王的信任 如果说前两个风险都是死亡的危险,那这个就是寒心的危险了。燕国复仇心切,可是颠覆齐国注定耗时数年。苏秦在齐国,不方便与燕国频频联系,怀疑,是迟早的事情。

这样的结果,苏秦不是没有料到。可是真正来临了,难免心痛:间谍工作有很强的生命危险,要欺骗许多必须欺骗的人。假如“组织”的人怀疑自己,那一切冒险和伪装,岂不是都失去了意义?

苏秦第二次去齐国之前,给燕昭王上书说:“我如果在齐国成为显贵,燕国大夫们将不相信我;我如果不受重用,他们将轻视我;我如果被任用,将对我提出很多要求;齐国如与燕国关系不好,(大家)将归罪于我;各国不攻打齐国,(大家)将指责我善于为齐国谋划;各国如果攻打齐国,(燕国)将与齐国一道抛弃我。我的处境就像叠置的鸟卵一样,非常危险,动辄得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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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昭王则回复苏秦:‘我决不听众人的逸言,我对你的信任坚定不移。最理想的,是你在齐国受到重用;其次,是取得齐王的信任;往最坏处想,只要不死,你怎么办都行。

对于自己日后的遭遇,苏秦做出了很准确的估计。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又一次回到齐国。

苏秦在齐国

凭着过人的智谋和勇气,苏秦取得了齐湣王的信任和重用。甚至苏秦因为破坏齐赵外交、被扣押在赵国的时候,有人向齐湣王质疑苏秦,齐湣王也没有怀疑苏秦。(至少在给苏秦的信里是这样说的)

苏秦在齐国待了10年,他不仅稳定了齐国和燕国的外交,给燕国充分的修养机会;还忽悠齐王修建华美的宫殿,攻打富庶的宋国,总之就是消耗国力;最重要的是,他破坏齐国的外交,促使齐国攻占宋国,使齐国成功得罪列国、成了列国的眼中钉。

灭齐,几乎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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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伏10年,撒了无数的慌,却兑现了对燕昭王的承诺。苏秦不信于天下,而为燕尾生。

那么,苏秦在齐国这么多年,齐王对他也宠信有加。他为什么始终没有变心呢?

原因大概有以下三点:

首先,虽然齐王和燕昭王都给了苏秦高官厚禄,但他们出现的时机不同。燕昭王厚待苏秦的时候,苏秦还是一介寒士,身无长物。燕昭王厚待苏秦,是把苏秦从悬梁刺股、众人白眼这这种困苦尴尬中解救出来。

而齐王厚待苏秦的时候,苏秦已经是武安君、燕国使臣了。齐王给苏秦的,仅仅是高官厚禄;而燕昭王给苏秦的,是解救。饥肠辘辘的人,得一碗粥饭就会感恩戴德;饱食之后的人,山珍海味也不会产生太多感激。

其次,燕国是弱国,苏秦帮助燕国,就是一场高难度游戏。对于水平高的人来说,高难度的游戏可以给自己更大的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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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燕昭王给苏秦的信任,是人与人相处过程中自然产生的,每一分都弥足珍贵;可齐王的信任,毫无疑问是苏秦刻意争取的。理性算计来的感情,辜负起来也不会心疼。

不过有趣的是,为了帮助燕国颠覆齐国,苏秦难免在燕昭王面前暴露自己狡猾、狠辣等阴暗面。看多了这些,难免影响燕昭王对苏秦的信任。同样为了颠覆齐国,苏秦要取信齐王,就会让齐王看到自己的可靠(伪装)。齐王反而十分信任苏秦。

苏秦之死

关于苏秦之死,历史上有两种记载。

一种是,燕国乐毅将军率联军攻打齐国,苏秦身份因此暴露。愤怒的齐湣王下令,将苏秦车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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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种,苏秦活着的时候没暴露身份。他是被刺杀而死的,他死之前,齐湣王去看他,十分舍不得他。苏秦对齐王说;“大王想替我报仇吗?如果大王想抓出刺杀我的凶手,就请将我车裂于市,首级挂在城门上。”

齐湣王感到不解且不忍,于是苏秦继续解释道:“您将我车裂,宣布说我是燕国派来的间谍(这是实话啊)。刺杀我的人重重有赏,必然能引出凶手!”齐湣王按照苏秦说的做,果然抓住了四个凶手,给苏秦报了仇。至于后来齐湣王发现苏秦真的是间谍,将是个什么心情,那就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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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秦死去的时候,燕国的军队还没有攻进齐国的都城。不过苏秦可以肯定的是,齐国是一定会灭亡了。他最终兑现了对燕昭王的承诺。

借用《淮南子》中的一句话:苏秦以百诞成一诚。

撒10年的谎,只为了对一个人守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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