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說到蕭何通過“自汙”來避禍，那麼這個主意是門客給他出的，門客為什麼這麼厲害呢？
我們先來講另外一個故事。公元前224年，秦始皇（當時還叫秦王嬴政）準備滅掉楚國。大家開會，嬴政先問當時的年輕的大將李信，需要多少軍隊滅楚，李信說20萬人就行了。然後又問老將王翦，王翦說非60萬不可。然後秦王嬴政呢，就覺得王翦老了，有點膽怯。就派李信和當時的大將蒙恬率軍20萬伐楚。然後王翦就稱病告老還鄉，回了老家頻陽(今陝西富平縣，從當時的都城咸陽到富平有90多公里)。結果李信被楚軍打得大敗。秦王嬴政大怒，然後親自坐著車，快馬加鞭，跑到富平縣，去找隔壁老王了。老王，不，王翦說這個你讓我帶兵去可以，但是還是原來的那個條件，還是得60萬人。秦王嬴政答應了，大家要知道，60萬對於秦國也不是個小數目啊，可以說是傾國之兵。然後秦王親自送行到灞上。這時候畫風就比較清奇了，本來應該執手相看淚眼，兩人一干杯，王翦表決心說：“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結果王翦是怎麼說的，史書上的原話啊，叫“請美田宅園池甚眾”。啥意思呢？請求賜予很多良田美宅、園林池苑。說白了，還是要房子啊，而且還是好房子，別墅，必須二環以內的。所以我說我們中國人，不是現在才喜歡房子的，這個東西已經深入到中國人的血液和骨髓裡了。秦王說，將軍放心出發吧，你難道還怕以後受窮嗎？王翦說，替大王帶兵啊，有的時候即使有功勞也很難封侯賜爵的，所以，趁著現在大王還特別器重我的時候，我得及時請求大王賞賜，來給子孫後代置份產業。秦王什麼反應呢啊？史書上四個大字，“始皇大笑”。然後王翦就帶兵到了函谷關，接著又連續五次派使者回朝廷，幹嘛呢？不是彙報軍情啊，就幹一件事，跟秦王嬴政說，你在灞上送行的時候，我跟你說那個事兒你別忘了啊，回去的時候房子得給我。當時別人就很納悶啊，王翦老將軍以前不是這樣的人呢，怎麼這老了老了變得這麼貪呢？有人提醒王翦，說老將軍你這樣要房產太過分點了吧。王翦說，不對，說秦王嬴政這個人啊，為人多疑（廢話，當皇上當大王的，有不多疑的嗎？）。現在我帶領的這六十萬兵眾，是秦國的傾國之兵啊。那我如果不多請求他多多賞賜，來表示自己出行的這個堅定意志，難道反而讓秦王平白無故的懷疑我嗎？
大家把這件事兒和20多年後蕭何“自汙”的那個對比來看，相映成趣啊。所以，我們前面講過，《傳道書》上說：已有之事,必將再有;已行之事,必將再行;陽光之下,並無新事。
其實王翦是非常瞭解帝王心理的。皇帝根本不怕你要東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要，朕可以給你。但是，有一點你要明白，那就是：“朕給你的，才是你的。朕不給你，你不能搶。”——《滿城盡帶黃金甲》
後來呢，王翦果然就把強大的楚國給滅掉了，但是班師回朝以後馬上就徹底隱退，再也不出來了，從而得以善終。
那麼王翦這個人呢，我要多說幾句，我們這個歷史課本上可能因為篇幅的關係或者其他的什麼原因，對這個人介紹不多，所以大家可能不是特別熟。但實際上王翦是戰國後期的名將，可研究的地方很多。那麼中國以前啊，小孩剛開始讀書的時候有啟蒙讀物，大家都知道有百家姓，千字文和三字經，所謂的“三百千”。那麼千字文呢，就是天地玄黃, 宇宙洪荒那個，裡邊有一段是講歷史的大家都知道。其中有一句叫，起翦頗牧，用軍最精。這個起翦頗牧呢，就是戰國時期的四大名將，起是白起，翦是王翦，頗，大家可能比較熟，廉頗，就是將相和裡跟藺相如負荊請罪的那個，牧是李牧。白起和王翦是秦國的，廉頗和李牧是趙國的。王翦不但自己是名將，而且是三代名將，那麼他的兒子叫王賁，孫子叫王離，但是，中國歷史有一個非常弔詭的地方，就是凡是一家三代名將的，結局都不是太好，這個我們以後有機會再講。
王翦王賁這爺倆那是秦始皇的大殺器啊，是名副其實的大殺四方。當時秦始皇一統天下，六王畢，四海一，除了剛開始的韓國，其他五個國家大多是被王翦王賁這爺倆滅掉的。而且他們是中國兩個著名的名門望族太原王氏和琅琊王氏的始祖，這是有史可查的。這其中尤其是琅琊王氏後代名人輩出、像東晉的名相王導，大書法家王羲之，都是出於琅琊王氏。
我們回到上一期最後留的那個問題，這些門客為什麼這麼厲害？我們先從門客的這個構成講起，這些門客是由什麼樣的人來組成的呢，我們以戰國四公子中的孟嘗君為例，這個《資治通鑑》上是有記載的：“孟嘗君招致諸侯遊士及有罪亡人，皆舍業厚遇之，存救其親戚，食客常數千人，各自以為孟嘗君親己，由是孟嘗君之名重天下。”意思就是，孟嘗君極力招攬網羅從各諸侯國出來闖天下的人，比如類似蘇秦張儀這種縱橫之才，還有很多有罪的潛逃國外的這種，這裡面很多都是牛人啊。他們不是社會的最底層，但可以認為是貴族的最底層--叫做“士”。孟子講“士尚志”，士都是有志向的，是一群理想主義者，這其中，有一些人是俠客，比如李白在《俠客行》裡 “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裡面的朱亥，侯嬴，是信陵君的門客。還有一些原本就是貴族，只不過後來沒落了。其實在蕭何“自汙”事件之前還有一個事情，當時蕭何用計殺了淮陰侯韓信後，劉邦很高興，除封賞外，還派了五百名士卒做相國的衛隊。為此許多人都來祝賀，唯獨召平穿了一身白來表示哀悼。召平對蕭何說：“禍患從此開始了。皇上統軍在外，而你留守朝中，給你設置衛隊，是因為目前淮陰侯剛剛在京城謀反，現在懷疑你了，那你應該怎麼做呢，辭讓封賞不受，把家產全部捐助軍隊，表示你沒有意願也沒有能力謀反，那麼皇上心裡就會高興。”蕭何聽從了他的計謀。劉邦果然非常高興。
這個召平是誰呢，他原來是秦朝的東陵侯。秦朝滅亡後，他淪為平民，家裡很窮，在長安城東種瓜。後來蕭何把他網羅為門客。他既然是秦朝的東陵侯，王翦的事他一定是聽說過的，因為畢竟才過去20多年，或者當時有人把這個事記在書上，然後他看到了並且學以致用。後面勸蕭何自汙的門客，雖然不知姓名，但我想王翦的這個事，他一定是知道的，或者是在書上看的，或者是聽別人講的，比如聽那個東陵侯召平講的。所以多學習多看書一定是有好處的，如果自己沒有那麼多時間學習，也可以聽別人講啊，比如聽喬老師講歷史就很好嘛。因為聽完王翦和蕭何的故事你會發現，學歷史不僅有用，而且關鍵的時候可以救命啊。
王翦他這個向秦王嬴政要房子的招兒是歷史上第一次對自汙的行為有完整的描述，那有的朋友可能會說，那王翦是自己想出來的嗎？他是不是也受到了別人的啟發呢，雖然史書上沒有記載？另外，這一招是不是放之四海而皆準呢？我們下期再講，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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