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精選:《隔壁班的兄弟,大哥》

一、小學

高二分班之後順利進入了文科實驗班,學校裡的文科實驗班有兩個,另一個實驗班裡有我的兄弟。

他叫老大,別人都不這樣叫他,只有我自己這樣叫他。記得我成為了班長以後經常去他們班串班(雖然這是明令禁止的),見了他就會和他聊上一會兒,老大長,老大短,一口一個老大叫的一點也彆扭,可是他們班的同學卻經常投來驚詫的目光。

我知道,老大變了,現在的老大不像從前,不過他依舊是我心裡的好兄弟,我的老大。

人生就像是翻騰起的浪花,每個人的浪花都是別樣的,有的潔白透亮,有的渾濁不堪,有的高低起伏,有的波瀾不驚。

老大的浪花是絢麗多姿的。

為什麼說是兄弟呢?重要的一點就是從小認識,在我成長的歲月裡,他總是會在某個時間段出現,不早不晚。

他比我大一歲,但是比我成熟太多太多。我上小班的時候,他上中班,我上一年級的時候他上二年級,我上初一的時候,他上初二,我上初二的時候,他還上初二

幼兒園的時候喜歡玩沙子,就是拉幫結派仍沙子,沒有勝負之分,可能單純仍起來很爽。每一次扔得滿頭滿身沙子回家總會被罵,哭哭咧咧喊著第二天不敢了,可是第二天下午放學回家還是老樣子,一身塵土。

當時真希望可以買一頂鴨舌小紅帽,而且最好是可以從裡面翻出一塊紗網的那種,擋住眼睛,不迷眼。作戰更持久,快樂更加倍!

唯一一個可以不迷眼,不用一身塵土回家的就是老大。不知道為什麼,他永遠都是人群中的領導者,指揮者,所有人都圍繞著他。

小小的幼稚園裡,叮鈴鈴下課聲響起,一群孩子像是瘋了一樣衝出班裡,向著因為翻修而遺留在院子裡那一堆“沙子山”跑去。

夏天的大太陽在天空中盡職盡責的發熱發光,在一棵巨大的梧桐樹陰下,一群孩子嬉笑著扔出手裡的沙子,不知覺汗水從額頭滲出,沙土與汗液混合在一起,弄得一個個灰頭土臉,但是大家依舊樂此不疲。

“哎呀,我吃了一嘴沙子,兄弟們,也讓他們吃沙子,衝啊。”

“我的天,我迷眼了,我看不見了,救命啊啊啊啊啊!”

“誰扔的沙子裡還帶著石頭啊,痛死我了!”

沙堆有一個制高點,可以輕輕鬆鬆獲得大量的沙子,不用多說那個制高點是老大的地盤,五個人圍著他就像是他的忠誠護衛守護著自己的皇帝一樣。而我則在最邊緣的地方不斷試圖聚攏起一把為數不多的沙,然後使勁扔出去。

如果說那堆沙子是月亮,孩子們是星星,那麼老大就是群星中最閃耀的,在月亮懷抱中的那顆。我則是在最角落裡,汲取著微弱月光的不知名小星星。

第一次挑戰老大的權威是在三年級。那時候流行在手上套皮筋,然後用紙當子彈,把紙彈出去。一般的紙當然不行,要是那種疊了好幾層,有一定厚度和重量的才能彈得遠,彈得痛。

我在三年級一班,老大在四年級一班,我們兩個班開展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彈紙子彈大賽,因為缺少一個評判標準所以誰都不認輸,氣勢就是唯一的衡量標準。

最後我們班輸了,老大作為四年級一班的班長驕傲的在我們班裡走了一圈,看著我們班男同學沮喪的樣子他滿臉高興。

我在角落裡坐著不知道這就是已經結束了,心裡還想著對方老大都來你們怎麼不上呀,這麼好的機會。

於是我偷偷拉起彈簧,拿出自己疊好的子彈,拉弓,瞄準,發射!

其實平時我準頭很爛,百發百不中,誰知道那天什麼狗屎運氣。確實子彈不是朝著老大的頭過去的,子彈走到一半就轉了彎,但是子彈竟然在桌子和牆上來回彈了好幾下,最後彈到了老大的後腦勺上!

當時老大先是一哆嗦,然後很震驚的回頭看,他的“手下”一臉無辜。他超級憤怒轉過頭來,“是誰,是誰打的!”

可是我們班鴉雀無聲,沒有人敢回答,我趕緊把皮筋和子彈偷偷放到桌洞裡,心裡震驚極了,說實話,還有點害怕。

現在想來這裡面還有頗深的人生哲學,

當我們喪失了鬥志,喪失了氣勢的時候,

當所有人都認為我們必定失敗或者已經失敗的時候,

別放棄,

說不定就狗屎運了,

來個後腦勺靈魂一擊!

起初我只能仰望大哥,不管是站在他的一邊還是站在他的對立面,永遠都是那種默默無聞的小弟。

這種關係在三年級的暑假髮生了變化,我們一起上了輔導班,而且我坐在了他的對面,我們終於有了幾句話的交談。

是一張六個人的圓桌,我的對面就是他,因為年級差的不太多所以我們學的內容基本都是一樣的,每學習四十分鐘就會休息十分鐘左右。

每個周天下午是輔導時間,那天是一個陰天吧,反正屋子裡有些昏暗,老師很早就打開了燈。同學們寫著作業,燈光下的影子映照在練習本上,一晃一晃的,有一種催眠的效果。

“休息時間到了,大家可以休息好一會兒!”聽到這句話,大家瞬間精神了,睏倦全無。現在想想這真的是一個魔咒,上課從老師將第一句開始慢慢進入沉睡狀態,在不斷地低頭哈腰間掙扎著不睡著,但是一下課卻忽然來了精神。

總之,下課真好。

大哥忽然嚴肅的對我說:“斯達,你有沒有扇過別人打嘴巴子?”

我想了想,充滿敬畏的說:“沒有啊,我不敢。”

“啪”的一聲,我的臉上出現了一個紅紅的掌印,我瞪大了雙眼,眼睛裡佈滿了血絲,不知道是驚恐還是憤怒,就那樣瞪著他一句話也不說。

他笑著說:“沒事兒,我就教教你。”

沒錯,這就是那個暑假英語輔導班裡我和老大的所有交流。

不知道老大為什麼會這樣,可能是那個時候的自己太傻,好欺負吧。

也可能是那個時候的他瞧不起我這個無名小卒。

時光過得飛快,我已經五年級了,老大也六年級了,我們學校是一個六年級制的小學,所以六年級在學校裡就是最高年級。有許多孩子仗著自己馬上就要離開了就開始飛揚跋扈起來,看誰不爽就欺負誰,或者說是看誰好欺負就欺負誰。當時低年級的保護神就是大哥,誰平白無故被欺負了不會去找老師,而是找大哥。

四五月份左右,天氣已經開始變得炎熱,學校對下午上課的時間也進行了調整,為了讓同學們有一個充足的午休,原本一點開的校門變成了兩點才開。

每當中午大約一點半左右的時候校門口就會聚齊起許多小朋友們,可能是當時的經歷太旺盛,根本不想來一個舒服的午睡。

頂著大大的太陽,一群群小孩在那裡蹲著或者站著玩。年級高一點的孩子自然就會成為焦點,焦點中的焦點就是老大。他總會站在為數不多的陰涼地裡,有時候高談闊論,有時候一句話也不說,不過他的身邊總是會有一群人。

而我則在小賣部門口,他的對面坐著,衝著大大的太陽喝著五毛錢全是色素勾兌的冰汽水,一個人一句話也不說的看著他們。

不知道為什麼我喜歡這種感覺,喜歡靜靜坐在那裡眯縫著眼睛看形形色色的同學們。

空氣中的熱浪微微滾動,樹梢的蟬兒們永無止休的演奏自然的大合唱,時不時會有一陣微風吹過,樹葉會隨著這陣風輕輕搖擺,太陽光透過搖擺時樹葉間的罅隙變換著映射在一張張可愛單純的小臉上。

而我就是這一切都觀察者。

這樣的日子沒有持續太久,隔壁村的七個孩子因為打架被開除了,他們來了我們小學。

他們自封為七大金剛,現在想來這個名字真的是可笑至極,不過在當時是真的好威風。一開始大家聽了這個稱號還沒有感覺到什麼,但是隨著不斷有人被他們七個人叫進廁所再哭著出來,他們便成為了學校裡恐怖的代名詞。

他們仗著自己已經六年級了,而且還總是團伙作案,所以在校園裡橫行霸道,欺凌弱小。

記得有一次我正好在廁所尿尿,他們七個人帶著一個人進去,上去就時劈頭蓋臉一頓亂揍,嚇得我尿到一半打了一個尿顫之後就沒了慾望。

“看什麼看,滾!”聽到這個聲音我趕緊提起褲子跑了出去,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在一剎那渴望聽到這個聲音,這證明我不會被揍。

中午大家都湊在門口的時候自然也少不了七大金剛,從此校門口再也沒有了天真的笑容,只有害怕和跋扈。

害怕的我們,跋扈的他們。

不過神奇的是大哥依舊是大哥,站在那片陰涼裡,不會因為他們來了而鳥獸散,這個七大金剛也好像看不見大哥一樣,從來不找大哥的事兒。

聽說他們曾經邀請過大哥,讓大哥成為他們的第八人,組成一個無敵組合,名叫八大金剛,不過大哥拒絕了。

大哥就是大哥,竟然敢拒絕七大金剛,厲害!

很快大哥不再是大哥了,我有些失望,這是我親眼所見的。

那天下午放學我正好留下來打掃衛生,學校裡是沒有公用垃圾桶的,必須拿著班裡的小紅垃圾桶上外面倒掉一天的垃圾。

我開開心心拿著桶走在前往“垃圾山”的路上,唱著當時最流行的虹貓藍兔主題曲。我前面正好就是大哥,他也要去倒垃圾。

忽然我背後出現了一個聲音:“把你的垃圾桶給我。”沒等我反應過來桶已經被搶走了,是七大金剛,我打了一個寒顫呆呆站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反抗。

他們七個快步走向前,朝著大哥走去,我意識到不好,大哥有危險了,當時情況緊急不由得多想,我本能的喊了一聲:“大哥小心!”

他們走的越來越快,最後成了小跑,眼看他們手中的垃圾桶就要扣到大哥頭上了,扣上了垃圾桶大哥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應該是大哥聽到了我的喊聲,他把身子一低就躲過了垃圾桶,扔了自己手中的垃圾桶朝著反方向(也就是我的方向)拼了命的跑,一轉眼就逃掉了。

七大金剛氣得把我們班的垃圾桶扔得老遠,然後一腳就把大哥班的垃圾桶踢破了,手插口袋氣呼呼看著我,一看情況不好我也撒腿就跑,跑了好遠看見他們離開了才想起來垃圾桶還沒有撿回去。

回去拿垃圾桶的時候心裡總是有一種沮喪的感覺縈繞,大哥逃跑了,終於我們的守護神戰敗了,以後我們要怎麼辦呀!

天空從美麗的赭色變成漆黑好像就在一瞬間,感覺周圍所有的東西都變成了漆黑一片,我的眼前漆黑一片,學校裡也漆黑一片,只有這兩隻桶是紅色的,其他全是絕望的黑色。

走到老大班裡,把完好的桶放下,再把那隻踢破了的桶放到自己班裡,放下桶後我蹲了下來,不知道為什麼眼眶溼潤了,鼻子不自覺抽搭起來。我就這樣蹲著,一直到執勤大爺把我趕走。

我們的學校被隔壁村的七個人壞蛋佔領了,我不想上廁所了,如果有機會我想上女廁所,因為七大金剛不會進女廁所。

第二天中午我依舊坐在小賣部門口,喝著五毛錢的冰汽水,我對面的陰涼裡已經沒有了老大,取而代之的是七大金剛,我撅著小嘴,目不轉睛看著他們。

忽然我和他們其中的一個人對視了,他們好像低聲耳語了一陣之後徑直朝我走了過來。我知道,其實他們早就看我不爽了,就算是什麼也不做也會被他們揍吧。

我一直害怕的事就要發生了,在他們走過來的幾十米中,我大口大口呼吸著,彷彿他們靠近我的那一刻我就會窒息一般。

空氣中的熱浪被他們打破,他們的腳踩在石子路上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我坐在那裡一動不動,身子不由自主哆嗦起來。

“小子看我們幹啥,坐在這裡一動不動覺得自己很帥是吧?我看你欠揍了!”說話的是七大金剛的老大,老一。

他們可惡到會無緣無故揍人,過後如果你問他們為什麼要揍那個孩子,他們會戲謔地說:“看他不爽罷了。”

現在他們看我很不爽,老一的拳頭已經舉了起來,我本能地閉上了雙眼,不敢面對這一切,心裡不斷提示自己,不要反抗,不要反抗,忍一忍就過去了,越反抗他們打得越兇(現在想來當時的想法真是可笑,其實小賣部門口與我家只有二百米的距離,一眼就能望到我的家門口,我在家門口被人揍了)。

只聽“哎呦”一聲,我睜開眼,被眼前的一切震驚,老一倒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肚子。站在我面前的是大哥,雖然剛剛閉著眼睛,但我還是可以想象到老大踹他們時的帥氣樣子。

我綻放出了笑容,呆呆站在那裡不知道應該幹些什麼,沒有逃跑也沒有反擊,只是站在那裡像個傻子一樣。

老大說:“斯達,記得怎麼扇人嘴巴子嗎?”

我說:“記得!”

他說:“看好了!”

說完他就衝進了七個人的包圍圈,他靈巧地躲避著正面側面飛來的拳頭,並且不時抽空進行反擊,可是他自己還是打不過七個人,不知道誰從背後踹了他一腳,他便一個趔趄倒在了地上。

我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眼睛裡佈滿了血絲,雙拳緊緊握著,渾身開始顫抖。我想是時候開始扇人嘴巴子了!

我大喊著衝進去,就在要做出人生中反抗壓迫第一拳的時候,“哎呀!”

沒錯,我摔倒了,來了一個頗具下馬威性質的狗吃屎。

中午,校門口水洩不通,同學們圍成了一圈,圈子的中心有兩位勇士,瘋狂的與七大金剛進行著戰鬥。

現在想來當時自己真的像是瘋了一樣,沒有打架經驗的我只知道閉著眼睛亂揮拳頭,其他的什麼也不知道,在打短暫的一段時間裡,自己彷彿失去了視力和聽力。

晚上放學和大哥一起走出校門,即將落幕的太陽像是昏黃燈盞,把我們的影子拉的老長,從腳邊向著遠處延伸,最後變成一點。從小賣部裡出來,手裡拿著兩瓶五毛錢汽水,扔個大哥一瓶,自己一瓶,給他一個微笑,大哥沒有笑,不過沒有關係,畢竟我們是“戰友”。

一起走在回家路上,喝著手裡的劣質汽水,好久沒有說話,我偷偷看到大哥的左眼睛已經腫成了紫色,快要到家門口了,我忍不住問:“你的眼睛沒事兒吧。”

他低下頭笑了笑,站定沉默了良久,“眼睛的事兒以後再說,不過你今天挺厲害的,我沒有想到你會幫我,謝謝你。”

聽到這句話之後,一朵如同菊花一般的笑容從我臉上絢麗綻放開來,我拼命揮動雙手,“沒事兒,沒事兒。”

他說:“其實他們都是紙老虎,根本不用怕他們。他們一點都不恐怖,真的。其實人們害怕的根本不是什麼七大金剛,害怕的是自己心裡的恐懼。”

我說:“既然你不害怕,那天倒垃圾的時候你為什麼要逃走啊?”

他說:“那我不逃走還能幹什麼,我也沒有理由和他們打架啊。”

我說:“那你為什麼今天幫我呢?”

他挺起胸膛驕傲地說:“教你怎麼扇別人嘴巴子啊!”

我想,大哥還是大哥,一點沒變。

他是學校裡唯一敢於和七大金剛正面對抗的男人。

夕陽緩緩落下,萬物便開始變得黑暗起來,從遠處光芒消逝的最後一刻,所有的一切都沉寂了下來,鳥兒歸巢,疲倦的人也回到自己溫暖的家。慢慢地,一家的燈盞亮了起來,接著是第二家,三家,四家,千萬家,每一家的故事即將開始,每一處燈光裡都有道不完的故事。

我坐在飯桌前面狼吞虎嚥起來,絲毫不顧剛回家老爸的慰問。

“兒啊,你的眼睛怎麼了,還有你的嘴,誰欺負你了,誰敢欺負你和我說,我揍死他!”

我說:“沒事兒老爸,今天我和大哥兩個人揍了七個人,掛點小傷是難免的,您放心就行,沒事兒。”

此次以後,我在學校裡的名聲就傳開了,從一個默默不聞的小弟變成了人人敬畏的大哥。也就是從那一次校門口打架事件之後,七大金剛也漸漸淡出了我的視野,看來紙老虎和真正勇士的區別就是,紙老虎輸了一次就認為自己失敗了,而真正的勇士不怕失敗與挫折,敢於防抗,敢於扇別人嘴巴子!

大約是從五年級升到了六年級吧,大哥已經走了,漸漸被人們所淡忘。我的身邊也開始出現了一群又一群的人,現在的我好像是當年的大哥,唯一不同的是學校裡再也沒有出現過七大金剛一樣的人物。

在夜深人靜的的時候我就會想,如果再出現像是七大金剛一樣的人我是不是敢站出來保護正義。可能即使我不站出來總會有人站出來吧,如果真是這樣我希望那個人是我,即使被揍得鼻青臉腫也沒有關係,因為我現在是大哥。

又是一年炎熱的夏天,午休時間剛剛改過,又成了下午兩點開校門。我走到校門口,不自覺後面便跟了一群人,在陰涼處的小屁孩看到我會自動讓出陰涼,我走進那片曾經大哥的天地。

不管旁邊的人在說什麼,只是靜靜看著這一切,叫個不停的蟬聲,空氣中滾動的熱浪,不遠處蹲在地上玩耍時孩子的笑臉,還有對面小賣部門口那個空出來的位置。

那個位置正對烈日,曾經有一個懵懂的小屁孩兒喜歡坐在那裡喝五毛錢的冰汽水,曾經有個不會扇人嘴巴子的小屁孩兒喜歡坐在那裡看著人們的一舉一動,曾經有個不懂得反抗的小屁孩兒坐在那裡戰戰兢兢等待著恐懼降臨,曾經有個被叫做大哥的男人勇敢的站出來保護了正義。

“喂,斯達大哥你要去哪?這邊是陰涼啊。”

那個曾經的小屁孩兒一步一步走到了那裡,坐下來,看著,靜靜看著……

後記:

我的同桌是個很奇怪的小女孩兒,所有人都非常敬佩我,可是她卻一點沒變,喜歡欺負我,這讓我感到奇怪,難當自己當年打架時的英勇身影她沒有看到?

“喂同桌,你知道去年我和大哥暴揍七大金剛的事兒嗎?”

她頓了一下,不屑地說:“當然知道。”

我說:“怎麼樣,我厲害吧!”

她說:“厲害個錘子,你淨幫倒忙,你知道大哥臉上的傷是誰打的嗎?”

我說:“不知道啊。”

她說:“你啊!就是你!大哥的身手可好了,一個人和七個人打的有來有回,沒有誰能碰到他幾下,可是你,就是你,閉著眼睛像是瘋了一樣一拳就打在了大哥的左眼上。你打出那一拳的時候所有人都驚呆了,空氣好像凝滯了一樣,大哥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又看著你正在想一個瘋子一樣胡亂揮動拳頭。七大金剛也停了下來,看著你和大哥的樣子差點笑出聲來,就這樣瞬間的停頓後你們才又開始打成一片的。”

我張大了嘴巴,“啊?”

她接著說:“不過你還踢到了七大金剛裡面老一的蛋蛋,算是將功補過吧。”

二、初中

小學的六年轉眼就過去了,人們都說人越大日子過得越快,可是為什麼這六年的時光也如此迅速地消逝了呢?

離開校園的那天,拿著自己獲得的最後一張獎狀在紛繁的人群中走著,這裡面有的同學還沒有畢業,他們正期待著這個長長的暑假,期待著返校時和同學們分享暑假的見聞。但有的同學知道,這一次,只要離開了這裡就再也沒有真正正當的理由回來坐在教室裡了。他們也和那些人一樣,曾經渴望著一個又一個暑假,一個又一個寒假,喜歡下課時與同學們一同玩耍,可是真的到了四散紛飛的時候,一切的一切又是那樣美麗,美麗到讓人不捨。

轉過身來,佇立在那裡,下一步我將踏出校門,而現在,卻依舊屬於這裡。很難想象,就是這麼一個小地方教育了我九年。這個小地方小到每個年級只有一個班,小到一間屋子裡裝下五十位同學便塞得滿滿當當,小到一位老師既是三年級的數學老師又是四年級的體育老師,小到只有用一塊塊紅磚砌成的小小操場,還有一個已經沒有了網子的籃球框。

我們曾經蹲在那邊的陰涼裡打著卡片,我們曾經在那邊的操場上氣喘吁吁的互相追逐,我們曾經在班級裡假裝閉著眼睛做眼保健操,我們曾經翻牆出去只為了躲迷藏時找不到自己,我們曾經在這片空地扔沙包,我們曾經在……

當我們邁出了這一步,那麼,這些的一切便真正成為了曾經。

再見了我的小學,再見。

我們是自由的,亦是不安的。暑假裡我參加者各種各樣的初中筆試和麵試,最後我終於算是考上了一所中等的公辦初中。

九月初中開學那天,我獨自揹著書包前往這片未知的天地。

遠遠望去,校門口站著好幾位佩戴著綬帶的師哥師姐,我快步過去,正好可以問問他們初一八班在哪裡。

“師哥,請問初一八班在哪裡呀?”

“哎,你怎麼來了?你考上這裡啦,不錯呀。”一個身材健碩,穿著一身乾淨校服,佩戴著團員綬帶的男生站在我的面前,他面帶微笑,沒錯,他是老熟人了。

“大哥,原來你考這裡來了。”我笑成了一個傻子。

我們兩個約好這個週末一起回小學看看,週六上午大約九點來鍾,有人敲我家門,媽媽剛要去開門,我快步上前說:“我來吧,一定是大哥來了。”

“走吧斯達!”

我們來到校門口,大門緊閉,那就從老地方爬牆進去。走在碩大的校園裡,看著由一塊塊紅磚堆砌而成層次不齊的操場,看著那塊更加破舊的籃板。

“斯達,我們去原本教室坐坐吧。”大哥說。

那是六年級的教室,我們小學的教室是不會變換位置的,教室不會換,只是每年的進進出出的學生不一樣了而已。

走到後門轉動門把手,門開了,沒錯,後門依舊是開著的,這是在開門同學不在時,為早到的同學可以進入教室準備的。其實幾乎每個班的後門都是如此,同學們知道,老師也知道,只是大家都不說出來,彷彿只要不說出來後門就永遠是鎖上的一樣。

坐在桌子上,腳踩著凳子,看著黑板上還沒有擦乾淨的粉筆痕跡,我說:“老大,不知道為什麼,我不喜歡初中,我想要回小學。”

老大說:“斯達你沒病吧,你是男人嗎?”

我說:“是啊,頂天立地的男人!”

老大說:“是男人,到了該往前走的時候就要往前走,當時救你不被七大金剛欺負是這樣,去年我上離開小學去高中是這樣,現在,你也要這樣。”

我點了點頭,好像明白了什麼一樣,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們兩個都沒有說話。

十點十分的陽光溫暖地投射進來,穿過塵埃一樣的薄霧,照射在黑板上,一半彷彿塗滿了金黃色的青春顏料,另一半在陰影裡,靜靜等待著陽光的移動,等待著春暖花開般的青春。

“斯達,我想灌籃。”老大的眼光望向教室後面一個破舊的籃球。

我說:“好啊。”說完,拿起了兩個板凳就出去了。

這是我們以前經常玩的遊戲,踩著凳子灌籃,就像是電視機裡的籃球明星一樣,每當把球灌進籃筐裡,一旁總會有不認識的女同學歡呼,可能大家都喜歡這樣的時刻吧。

老大踩著摞在一起的兩個凳子,一個跳躍上去了,雙手灌籃!可是灌完籃要下來的時候,老大的身體出現了詭異的傾斜,落地也沒有落穩,一邊倒了下去。

老大一下子站了起來,面目猙獰:“可能斷了!”

我驚奇地看著老大那出現了恐怖彎曲程度的小臂,“走走,先去看醫生。”

當我們來到村子裡的醫務室時,那個白衣天使阿姨說了一句:“這個我看不了,趕緊打電話去大醫院。”

傷筋動骨一百天,老大的右手小臂骨折了,他三個月的時間沒有寫字。這段時間裡從他差不多可以上學開始我就一直帶著他上學校,雖然學校命令規定不讓初中生騎電動車,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我總是把電動車隱藏的很好。

直到後來有一天,還是像往常一樣,那是一個明媚的早晨,還隔著老遠老大家的小狗就開始衝著我搖尾巴,我哼著小曲走到他家門口,等了好久出來的不是老大,是他爸爸。

他爸爸眼睛裡佈滿了血絲,說:“今天他不去了,你先走吧,不對,以後早上都不用來找他了。”

我的心裡咯噔了一下,一定是出事兒了,“叔叔,我能進去看看嗎?”

“算了,都快要遲到了,你走吧。”

雖然到了學校但我已經沒有了學習的心思,一直在想老大的事兒,他到底是怎麼了?可能是不想坐我的電動車了,讓他爸爸開車送他吧,畢竟他爸去工作的修車行順路,說不定他已經坐在教室裡學習了,沒事兒,一定沒事兒的,他可是老大。

人在弄不清楚狀況的時候總是喜歡往好處裡想。

下了課我跑到他們班,發現他的桌子空空的。我想,沒事兒,他可能是今天不舒服,感冒了或者拉肚子,對了,我要幫他把作業帶回去,免得他寫不了作業,成績落後了。

放學後我衝進他們班裡,要了一份作業,回去送給老大。到了老大家門口,我還沒有叫他,他就像是早就知道我會來一樣,在門口等著了。

“老大,給你作業。”

他接過作業,笑了笑了說:“斯達,以後不用給我帶作業了。”

“啊,那你是不是明天就去上課了。沒事兒,不想和我一起去你直說就行,我騎電動車的水平確實一般,反正作業給你送過來了,我走啦!”我匆忙轉身,想要趕緊離開。

“斯達,不是的,我,我……不上學了。”當他一字一句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知道自己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為什麼啊?”

“因為從傷著之後我的就開始跟不上了,太累了,我覺得我可能真的不適合讀書吧。”

“那你不讀書幹什麼呀,你才初二。”

“我想等好的差不多了,我就跟我爸學修車。”

我站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感覺到很失望,失望透頂。“好吧,那我走啦。”

後來的半年裡基本沒有見到過大哥,他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從我的視野裡消失了。天氣漸漸變得寒冷,我們從潔白清爽的夏季校服換成了藍黑色厚重的冬季校服,在回家路上自己騎著電動車,耳朵和麵頰都凍得通紅,不時因為呼氣從面前升起一陣陣煙霧。

忽然間,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修車行裡一個穿著滿是油漬藍色技工服的男人映入了我的眼簾,除了那滿身的油漬,他的頭髮也很長且雜亂,像是很久沒有打理的樣子,在寒冷的天氣裡依舊穿著一雙破舊的老布鞋,可以看出連襪子都沒有穿。他不停地上上下下,搬動著各種各樣的汽車零件。

我在路的對面靜靜看著,像是當年在小賣部門口坐著看他一樣,心裡說不出滋味。我是不是應該走上前去和他打個招呼,可是現在走上前去有應該叫他什麼呢?“大哥”這個詞感覺難以說出口,就像是當年一樣,沒有勇氣走上前去,現在的我也選擇了離開。

初二的物理有一些難度,再加上要早早準備生物地理的WAT考試,自己的成績又不是很理想,考一個像樣的高中有些困難,還有隔壁班的女生送了一封信給我,讓我的心緒很亂,所以大哥也慢慢從我的生活裡消失了。

從幼兒園開始就不時出現在我面前的大哥在這一年的時間裡沒有再出現過,不過直到有一天。

初二下學期開學,又是一個如期而至的春天。萬物復甦,枝丫生出了嫩綠,陽光也變得暖洋洋,曬在身上真舒服,脫去厚重的衣服,身體也更加靈活了,喜歡這春天,一切都是新的開始,一切都充滿了希望。

早上早讀過後收起作業來,給生物老師送作業的時候碰巧路過了班主任辦公室。

裡面是年級主任的聲音,“這個學期來了三個新同學,你們看看,然後讓他們選選自己想上哪個班吧。”

一個熟悉的聲音說:“王老師,我想上初二八班。”

班主任的課,他帶進來了一位同學,壯碩的身材,黝黑的皮膚,精神的短髮,乾淨的校服,溫和的微笑。

“同學們,這個學期來了一位新同學,大家歡迎。”我們一陣鼓掌。

“來,你做個自我介紹吧。”

他走上講臺:“大家好,我叫…,其實我是14級的師哥,但是因為一點事情我留級了,希望以我我們可以好好相處。”

“好!”我大喊了一聲,站起來鼓掌,滿臉熱淚,全班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我。

十點十分的陽光溫暖地投射進來,穿過塵埃一樣的薄霧,照射在黑板上,一半彷彿塗滿了金黃色的青春顏料,另一半在陰影裡,靜靜等待著陽光的移動,等待著春暖花開般的青春。他走了過來,從陰暗走向光明,從寒冷走向溫暖,從絕望走向希望,從過去走向未來。

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後來的大哥也和咱們的主人公斯達考上了同一所高中,說來真是神奇的緣分,從幼兒園、小學、初中到高中他們都在同一所學校裡,未來的日子還很長,故事還有好多,好多,期待下一個溫暖我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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