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迦塔的燕

作者/杜麗君

• 又是一年清明節了，春回大地、萬象復甦，百花爭豔、楊柳吐青，一切都是欣欣然的樣子讓人心生歡喜。而對於每一位守塔人來說，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望向天空，看看那些可愛的小精靈——麻燕是否歸來。
• 麻燕，又稱雨燕、樓燕，屬於雨燕目、樓燕屬、雨燕種。據有關資料載，雨燕在我國僅有一個亞種，主要分佈於新疆、青海、內蒙古、華北及東北一帶，營巢於古寺、廟宇等古代木製磚瓦結構的建築群中的椽縫、壁空裡。每年夏天，它在塔上棲身四個月的時間，以吸食昆蟲為生，是昆蟲的天敵，也是木塔的保護神。

• 每年清明時節，驀然發現頭撥的麻燕飛來了，它們是先遣隊，提前來安營紮寨，迎接大部隊的到來。隨後的幾天，大批的麻燕便陸續飛來，但與去歲撤離時的數量相差甚遠。或許在漫長的遷徙過程中，勞累困頓吞噬了它們的生命，凱旋歸來的則都是飽嘗艱辛、千錘百煉的“精英”了，“精英”們很快適應了這裡的一切，佛宮寺本來就是它們的第一故鄉。麻燕都有各自的家族，我在九間殿工作時發現，每年都有一麻燕家族生活在大殿頂部的椽縫裡，折騰得屋頂連年漏雨，補了又補，但這一家子卻飛了又來，總不忘這裡曾是它們的家。

• 每年的夏季，正是麻燕的盛會，這時它們已繁衍出成千上萬的後代，肅穆的佛宮寺便因它們而生動起來。清晨，空氣清新純淨，青松蒼翠欲滴。休息了一晚上的麻燕几乎傾巢而出，去迎接初生的太陽，嶄新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它們時而低旋，時而高翔，掠著優美的圈子，劃過一道道弧線，閃電般的飛滑就象是一場精彩絕倫的空中特技表演。
• 傍晚的佛宮寺，更因它們活潑起來，落日的餘輝映得天邊一片橙紅。晚霞擺出一個個優美的造型，來完成夕陽的最後釋放。麻燕當然不甘隱匿於這最後的謝幕，它們抖落去一天的辛勞，快活地盤旋飛舞著，“啾啾”歌唱著，古老的寺院，就象一幅美麗的畫卷，讓人徜徉其中，陶醉其中。

• 最精彩的欣賞是站在塔上俯瞰下面。玲瓏的寶塔讓麻燕有更多的空間展示它們優美的舞姿，數以萬計的麻燕就在你眼前上下翻飛，翩翩其舞，讓人眼花繚亂，偶爾一兩隻會與你側身而過，彷彿是在故意頑皮地挑逗你。遠處青山如黛，近處雨燕和鳴，好一道醉人的風景啊！
• 其實最讓人敬佩的是麻燕不畏強暴、逆流而上的勇氣。每當暴風雨來臨，塔上的鈴鐺急促地響著，就象是拉開了報警器，可憐院內那些剛展開笑容的花兒隨風跌蕩，似在哀怨，似在呻吟。只有那盤塔飛旋的麻燕在迎風而上，反而更歡快、更堅強。猶如一群無所畏懼、愈戰愈勇的鬥士。

• 傳說中的麻燕因深受玉皇大帝寵愛，變得趾高氣揚，後來因醉鬧聚仙樓，得罪了王母娘娘，被天神砍去了它的後爪，一巴掌打出了南天門。我仔細觀察過這種褐色的小東西：其實它是有後爪的，只不過是大腿粗而短、小腿長而軟，缺乏蹬彈能力。它們只能棲在高處，飛的時候須向下俯衝一下才能展翅飛翔。也有不走運的一旦不小心衝落在地面，就沒轍了，只能眼巴巴的等人施救，當你把它揀起時，捧在掌心的它，已全然沒有了趾高氣揚的神氣，更沒有了醉鬧聚仙樓的勇氣，完全是一副垂頭喪氣、任人宰割的可憐樣兒。心一柔軟，順手一揚，它就會趁勢飛走，很快便混到那一大夥裡了。

• 麻燕還有一種識時知節的能力，生活規律特別強。它們這種神奇的能力不受氣候、溫度的影響。每年不畏清明時分的餘寒，它們說來就來，風雨無阻；也不戀立秋節氣的炎熱，說走就要走，義無反顧。最後撤離的麻燕一般是體弱病殘者，還有那些小麻燕，多休整幾天為今後的長途跋涉積蓄力量。看吧，那些遲走的麻燕繞塔低旋著，哀鳴著，纏綿繾綣，依依不捨，彷彿有一種故土難離的感情。直到一天早晨，塔院一下靜悄悄的了，天空一下空蕩蕩的了，少了許多生氣。也不知這些小東西們飛向哪兒，將在哪兒過冬。只好把這種不捨和期盼埋藏在心裡，期待來年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