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語紅樓」夕顏華兮芳馥馥——記《紅樓夢》裡的薄命女子尤二姐

「花語紅樓」夕顏華兮芳馥馥——記《紅樓夢》裡的薄命女子尤二姐

尤二姐

最早識得“夕顏”,是來自於日本的一本長篇小說《源氏物語》。在這部被稱為“日本紅樓夢”的小說中,有一位神秘的女子名喚夕顏。《源氏物語》的主人公源氏偶然在一處偏僻的鄉野與家道中落的弱女子夕顏相遇,二人情愫漸生,時常在夜暮降臨時相約,天亮時各自歸去,宛如那暮開朝合的夕顏花一般。

然而好景不長,夕顏在與源氏約會時遭受了不明襲擊,猝然離世,只留下源氏無盡的哀悼與懷念。夕顏的一生,就如她的名字一般,美麗、短暫而又令人唏噓。

讀《紅樓夢》時,讀到尤二姐其人,眼前時常浮現出暗夜裡獨自綻放的夕顏花,還有那個名喚”夕顏“的薄命女子。我在深深為夕顏嘆息的同時,恍惚間也會將她與尤二姐的身影相疊重合,一時難以拆分開來。

「花語紅樓」夕顏華兮芳馥馥——記《紅樓夢》裡的薄命女子尤二姐

尤二姐

(一)

尤二姐出生於平民家庭,原本有婚約在身,未婚夫是皇糧莊頭之子張華。只因張華家境敗落,又兼姐姐尤氏攀附上了賈珍,有了機會出入寧國府這種豪門。俗語說得好:”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嫌貧愛富的尤氏母女很快便用十兩銀子退了親事,將窮小子張華拋而棄之,希望能另擇高枝攀嫁。

尤二姐的情感經歷與《源氏物語》中的夕顏頗有些相似之處,但也有不同之處。相同之處在於,尤二姐在遇到賈璉之前與張華定有婚約,而夕顏在遇到源氏之前也與頭中將有過一段感情糾葛;不同的地方在於,夕顏離開頭中將是被頭中將的妻子所逼迫,並非本人自願;而尤二姐與張華的分手卻純粹是尤二姐自己決定的,是她權衡利弊之後所做的選擇。

尤氏母女將後路斬斷,一心向前。她們想找個最佳接盤俠,這個人是誰呢?

「花語紅樓」夕顏華兮芳馥馥——記《紅樓夢》裡的薄命女子尤二姐

尤二姐

(二)

尤氏母女最初一心看中的人是賈珍,但奈何她們打錯了算盤。賈珍貪圖尤二姐的美色不假,卻並沒有想要納她為妾的念頭;對於賈珍這種色鬼來說,女人的美色只能給他們帶來一時的感官刺激。天天吃山珍海味尚有吃膩味的一天,尤氏姊妹就算是天生尤物,美豔絕倫,但以色事人者,色衰則愛馳,豈能長久?待到尤氏姊妹人老珠黃,美貌不在之時,便是她們被賈珍無情拋棄之日。

時間一長,尤氏母女也都品出味兒來了:老奸巨滑的賈珍一直只是把尤氏二姊妹當粉頭在玩弄,根本沒有一丁點兒想要接盤的意圖。——看來想要賈珍娶她們已是不可能了。

正當尤氏母女憂心忡忡之際,賈璉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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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

(三)

賈璉的夫人王熙鳳出生金陵王家,乃是世代官宦人家的小姐,行事果決狠辣;房中人平兒也是一位極清俊的姑娘,協助王熙鳳處理家務亦是一把好手。這樣的一對精明強幹的美女放在賈璉的房中,看似千好萬好,他卻仍有不滿足的時候。他所缺的,是一個能溫柔體貼、萬事由他當家作主、而非與他爭勇鬥狠之人。

倘若將王熙鳳比作富貴無雙的牡丹,那麼尤氏就是牆角的那一朵我見猶憐的夕顏花。這朵夕顏花羞答答、俏生生地在夜幕降臨時分悄然打開它的花瓣,迎著皎潔的月光,別有一番鄉間野趣。夜色朦朧間,賈璉的目光迷離起來。

「花語紅樓」夕顏華兮芳馥馥——記《紅樓夢》裡的薄命女子尤二姐

賈璉與尤二姐

尤二姐想求一張長期飯票,賈璉想找一時心理慰藉。於是乎,不需要賈璉費多大的功夫,只需他眼神一轉,荷包一丟,玉佩一送,尤二姐樂得個順水推舟,被賈璉偷娶在了花枝巷裡,一心一意當起了她夢想中的”奶奶“起來。

可問題是,連尤三姐都知道“偷來的鑼敲不得”,更何況尤二姐與賈璉這偷偷摸摸的婚姻?

尤二姐和夕顏,她們如同茅簷瓦舍下的夕顏花;夕顏與心上人源氏的約會只能在夜晚降臨的時候悄悄開始;而尤二姐的婚姻,這個冒牌的“二奶奶“,只能偷偷躲藏於正牌“璉二奶奶”王熙鳳的陰影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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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二姐

(四)

如果尤二姐就此在花枝巷住下,或許還能過上幾年安生時日。可惜她一心想要登堂入室,一念之差,誤入了看似富貴鄉、實則是虎狼窩的榮國府,宛如一株鄉間野花,硬生生斬斷了自己的根基,強行裝入精緻考究的花盆之中,去接受上層權貴們挑剔而又苛刻的審閱目光。

花兒離開了生養她的土壤,結局只能是慢慢枯萎;進了不該進的榮國府的尤二姐,一如離開了土壤的夕顏花,在陰謀與爭奪中黯然吞金離世,香消於黎明之前。

星移斗轉,花開花敗,薄命的尤二姐離世後僅僅一年的時光,她選定的那個男人賈璉,便已將她拋之腦後。不然,為何連她的祭日,都需要一個不相干的平兒來提醒呢?

「花語紅樓」夕顏華兮芳馥馥——記《紅樓夢》裡的薄命女子尤二姐

尤二姐

(五)

沒有一身錚錚鐵骨去傲霜鬥雪的尤二姐,註定只能一輩子委身於男人,尤如那柔弱的夕顏的藤蔓,千迴百轉,輾轉攀附於可供攀附的一切物體。這是受她們身體裡的一種本能所驅使,更是為現實、為生存所迫。至於這物體是高大的喬木,抑或是簡陋的竹籬,她們的選擇並不是很多。倘若心比天高,不顧自身纖細之軀,強自選擇攀爬那高高在上的喬木,就必得有不堪疾風驟雨所吹折的危險;倘若能認清現實,安穩匍匐於竹籬之上,望炊煙升、聽牧笛歸,月升月沉,歲月無痕,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如果尤二姐當初遵從父親訂下的婚約嫁與張華,粗茶淡飯,荊釵布裙,淡然一生,於她而言,該是件幸事。她錯在不該覬覦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妄圖藉助驚人的美色去攀附豪門貴族,最後落得個一朝黃樑美夢成空、身死名汙的悲慘下場。

「花語紅樓」夕顏華兮芳馥馥——記《紅樓夢》裡的薄命女子尤二姐

尤二姐

”自古紅顏多薄命“,尤二姐的薄命,有因,亦有果。這因果,就留待後人去評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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