蜣螂傳――

蜣螂傳――

蜣螂傳

口述|侯俊梅

陰涼城沙灘街的東南角有一鐵牛,鐵牛底下新起了一個門樓高大的窩,這個窩叫做――臭孔!名字是有些奇怪,可誰叫它是蜣郎先生的家呢。

南來北往的過路客商都得借道蜣螂先生門前。他便仰仗著這便利的交通,人來人往,驢拉馬尿,頓頓吃著流水席,天天菜品不重樣;不幾日就吃成了肥頭大耳肚兒圓。新置辦了閃耀著黑天鵝絨般絲光的筆挺大氅,滾下了不少飯糰子,重修了深宅大院。衣食無憂了,盤算著娶一房嬌妻,共享榮華富貴。一天,腆著肚子在院子裡自言自語:“看看,這小日子過得,好不快活呢!只是去哪裡找個二八嬌娘呢,……”

鄰居老蛐蟮聽見了,“嗯,小蜣螂有了家產,財大氣粗了,我且會他一會,掙瓶酒喝。”

蛐蟮一伸一縮地爬到蜣郎門口,“砰砰砰”叩門,高叫了三聲:“蜣螂大兄弟在家麼?”

蜣螂一聽,匆忙趕至大門口,胸前開了門兩扇,“哦,原是西鄰蛐大哥。”

“蛐大哥,你無事不來,直說了吧!呃――”蜣螂先生打了個飽嗝。

“想你家大業大,缺個料理家務事兒的,故前來給你提門親事哪!”

蜣螂先生一聽,正想這事兒呢,這不,來啦!忙從條山几上摸過來一瓶酒:“來來來,蛐大哥,先喝口酒,暖暖身子。”

“事成之後,再喝不遲。”

蛐蟮又一伸一縮來到沙灘街上,喘了幾口粗氣:“沒有上唇,不攬下吹,去哪裡給人家找呢?”思來想去,嗯――蜣螂員外家的獨生女不正待字閨中嘛!趕忙快步來到員外門前。

“砰砰砰”叩門,高叫三聲:“員外在家麼?”

蜣員外忽聽人來,一看原是東鄰老蛐先生,忙迎入室內。

“蛐先生無事不來啊!有何貴幹?”蜣螂員外對深居簡出的蛐先生頗為尊重。

“令嬡可有‘門壻’呀?”蛐先生單刀直入。

“小女只會摶弄藥丸,別無長技,正發愁呢。”

“這還了得!家財萬貫不如薄技在身。包給在下,東面小蜣先生,員外意下如何?”

員外早聽說這小子能耐不小,新晉富豪,蜣族龍鳳;且門當戶對,就答應了下來。

“啥時候結親?”員外想到閨女老大不小了,有些著急。

“丁辰丁卯,明日就好;丁家的吹手,黃家的轎。交給在下即可。”看到員外這麼痛快,老蛐蟮也非常高興。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這邊的蜣螂先生正忙著收拾呢:灑掃庭除,添置傢俱;大門掛彩,二門掛紅。只是左等右等不見蛐大哥來,不免著急上火:“這蛐大哥,親事兒或成或不成,得來個信兒啊,只讓人心焦!”正說著呢,見蛐蟮一伸一縮快速爬來。

“怎麼樣,大哥?”蜣螂快步上前,牽拉著蛐蟮大哥跨過門檻。

“你看蜣員外家的閨女怎樣?打著燈籠都找不著呢!不光貌若天仙,還有一門祖傳的手藝――摶百草丸。丁辰丁卯,明日就好;丁家的吹手,黃家的轎。情好吧您吶!”老蛐蟮一氣兒說完,累得氣喘吁吁。

蜣螂忙請蛐蟮大哥入座,斟酒倒茶,邊喝邊聊,好不熱鬧。

蜣螂傳――
蜣螂傳――蜣螂傳――

恰好被路過的老螻蛄聽去了,“嗯?他們說員外家的閨女,不就是我中意已久的姑娘嗎?就差上門提親了。不行,這麼好的媳婦我得要。”可一想到自己雖練過幾天拳腳,但畢竟勢單力薄,不免有些氣餒。就來到了垂柳樹下,嘆了一口氣:“一陣我老螻不耐煩,垂頭喪氣好幾番。”

老螻蛄正在自尋煩惱呢,被他的結義兄弟刀螂聽見了,“螻大哥,啥事兒讓你心煩意亂,說來聽聽。”

“我相中的媳婦,叫蜣螂那小子搶先一步,捷足先登了!”老螻蛄一拳打在了柳樹上。

“大哥,親成了嗎?”

“明日就娶親!”螻蛄恨恨地說。

“那咱搶回來啊,大哥!我幫你,願為大哥兩肋插刀!”刀螂義憤填膺。

“唉!你看你細細的脖頸兒,綠豆大的眼兒,能有多少能耐?”老螻蛄搖了搖頭。

“大哥,小瞧兄弟了――我扛著錛,拿著鋸,滴溜撲稜就上了樹!”刀螂快速在螻大哥面前揮動了一下他的東洋大刀。

“那也夠嗆,光咱倆也搶不過來!”兩人正商量著呢,被正在練習吐納之功的螃蟹聽見了,快步趕來,欲要行俠仗義。

“你咋幫?走路還……”螻蛄瞅了一眼張牙舞爪的螃蟹,神情更是沮喪。

“大哥,休要低看你小弟,我雖橫行比箭直;八把錐子兩把剪,有人惹我兩綹皮!”

三人正說話間隙,“嗡”的一聲,飛過來一隻虻蠅,“你們三人為個啥事兒在此熱吵熱鬧呢?”

“正商量幫螻大哥搶親呢!”螃蟹吐出了一串泡泡。虻蠅聽螃蟹說完,也振翅高呼:“交給我,這還不好說,搶過來就是了!”

“兄臺好大的口氣!”老螻蛄看不上輕飄飄的虻蠅。

“喝人血,吃人肉;牤牛大腿啃兩口!”虻蠅翅膀拍的“嗡嗡”響。

“好,人多力量大,明天咱們去搶親!宜早不宜遲。”四人意向已定,忙分頭準備。

第二天一早,兩列隊伍見面,打成一個蛋,擰成一根繩,雙方寧死也相爭!

戰事正酣,忽聽空中傳來“哇哇”的叫聲,原是巡天的老鴰都督見下面大亂,前來視察。

老鴰喝令雙方停手,問明箇中原委,把螻蛄、刀螂、虻蠅一口一個吞入腹中,嚇得螃蟹忙不迭地遁入泥沙中了。

這邊蜣螂先生也篩糠一般,磕頭如搗蒜。老蛐蟮忙著打點都督的一眾隨從。

喜鵲副將飛過來,對著老鴰都督耳語一番。

“赦爾等無罪,快快回家!”老鴰都督威嚴地說。

蜣螂先生和新娘子給都督深施一禮,跪地叩首:“謝謝都督大老爺!”回家過安穩日子了。

蜣螂先生原本家底不算豐厚,下聘、娶親、招待賓客,又遭了這一通折騰,不幾日,糧倉見了底。

新媳婦翻楞個白眼:“沒嫁你之前,俺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秀女,吃穿不愁;來了不過三日兩早晨,你就沒啥吃的了,這如何是好?”

蜣螂先生急忙出門找食物。城裡找了城外巡,終於碰上一坨鮮牛糞,他快飛過去,說時遲那時快,一拾糞老頭連蜣螂先生一起扒拉到糞簍子裡去了。老頭回家又給糞堆拌上了草木灰,堆那裡漚肥呢!

這可苦了蜣螂先生,他好不容易才鑽出來,灰頭土臉一路狂奔。

新媳婦一看蜣螂先生空手而歸,面帶慍色:“出去了半天,你推的飯糰呢?”

蜣螂叫苦不迭:

“城裡找了城外巡,

碰上一堆鮮牛糞;

拾糞老頭撿回去,

連我帶飯拌上灰,

你叫為夫哪裡推?”

兩人餓得實在不行了,就一起來沙灘街上找飯。剛到馬路上,來了一匹棗紅大馬,撅起尾巴留下一大坨熱氣騰騰的馬糞,兩口子飛奔向前,把抓口唵地吃了起來。蜣螂先生飯量大,餓了幾頓想著多吃些,正大口饕餮呢。不巧的是,一八抬黃緞大轎飛奔而來,腳起腳落的間隙,只聽“啪”的一聲,貪吃的蜣螂先生被踩爆了肚。

新媳婦眼見丈夫赴了黃泉,顧不得哭啼,撲拉帶飛地倉皇逃走:“若不是奴家眼力乖滑,也壓俺個四仰八叉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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