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哈克
在我軍中，周希漢、陳賡二人之間出身不同，經歷不同，年齡差距也大，更不用說性格。作為一員樂觀派，陳賡天生便愛開玩笑。上至毛主席、朱老總，下到警衛員、炊事兵，玩笑不斷。擔任386旅旅長期間，他與屬下的政委王新亭、參謀長周希漢的玩笑更是接近惡作劇，可身為周希漢卻從不計較。
因此，二人也成為我軍裡有名的“上下級鐵哥們”。
陳賡人稱“煙筒旅長”，偏偏他的參謀長也是個“大煙筒”。每次，周希漢從陳賡那裡領了任務，就要把他的“煙筒”捲上一麻袋，讓警衛員帶著，自己則吊上一支，前去佈置陣地。
要知道，抗戰時期的作戰環境極其惡劣，戰士們有時連飯都吃不上，周、陳二人到哪搞來這麼多香菸？
其實不難。因為386旅裡有個能人，專門為首長供煙，他就是武工大隊大隊長查玉升。
【386旅指揮員陳賡與參謀長周希漢（右起第一人）一道在鏡頭前合影，攝於1940年的榆社之戰勝利後。】
【查玉升（1914-1988），安徽六安人，開國少將。抗戰初期曾擔任772團副團長、武工大隊大隊長等職務。】
1940年，查玉升調任386旅武工大隊任大隊長，專門負責收集情報、偵察敵情，突襲日偽據點。身為386旅的一員虎將，查玉升不僅能及時完成上級指示的任務，還時不時地能從敵人據點、日偽軍盤踞的縣城裡給首長們搞些緊俏物資。大米、罐頭、牙膏、牙刷，往往一背來就是一大麻袋。陳賡、周希漢二位“煙筒”的香菸，就是由他負責。
不管多麼困難，查玉升從來沒讓首長們“斷糧”。除了給旅部送補給外，師部、八路軍總部都有一份。因此，日偽軍對查玉升的隊伍膽戰心驚，八路軍的老首長們也對他頗有好評。陳賡、周希漢一見到他就說：“老查！你們武工大隊就是我們386旅一支‘特種’部隊，一張王牌！”
後來，查玉升成為386旅精銳——16團的團長，多少與這“特供”有些關係。
抽菸有害，無論誰承不承認，這都是事實。偏偏這一次“害”，在周希漢最“危險”的時候給他攤上了。
【百團大戰】
百團大戰之後的1941年2月，386旅主力轉移至武鄉縣王家峪休整。由於前一段時間盡是行軍、作戰、奔襲，在鞍馬勞頓的作戰環境中，陳、週二人的煙也抽的多。結果，部隊一休整下來，參謀長精神稍微鬆弛，感冒便突然襲來。雖無高燒，但周希漢又是打噴嚏，又是流鼻涕的，加上吸菸過多，還不停地咳嗽。
在作戰會議上，身為旅長的陳賡發現，參謀長原本那瘦長的臉，現在更窄、更長了，而且面容憔悴，一副病懨懨的樣子。隨即，他叫來軍醫冉再恆為周希漢看病。
軍醫把了一會脈，對旅長說：
“參謀長只要保證戒菸一個月，就不會咳嗽了。”
隨即，陳賡叫來參謀與警衛員，當著眾人的面宣佈：“自1941年3月1日起，旅長、參謀長二人戒菸一個月，歡迎你們監督！如果有誰違反，就刮他十個鼻子！”
面對醫生的囑咐、旅長的好意，眾目睽睽之下的周希漢卻連連叫苦，但明裡還是被迫同意，無可奈何地表示：“旅長都帶了頭，我這個當參謀長的還有什麼話說？”
【與下屬一道偵察敵情的周希漢（1913-1988）參謀長】
【榆社戰鬥打響前，周希漢（右起第一人）與陳賡等人在某地休整。】
周希漢的煙癮很大，一旦打起仗來或制定作戰方案，那煙可是一支接著一支的抽。就連食指、中指都被“抽”的焦黃焦黃，一張口，那滿口的臭煙味據說能燻倒一片大學生。
可他從未以此為恥，相反還反以為榮。一閒下來就向眾人宣傳抽菸的好處，說什麼“抽菸有利提神入靜，讓人精力迅速集中，有助思考問題，能使效率倍增”“冬天抽保暖，夏天抽驅蚊蟲，飯前抽增香，廁所抽防臭”“入睡前抽好睡覺，醒了抽頭腦清醒”等一大堆好話。結果，周希漢這煙越抽越“瘋”，甚至要抽“好煙”。對這麼一個大煙鬼，讓他戒菸一個月，不就是在要他的命嗎？
陳賡心裡也知道，這一個月對周希漢來說十分難熬。在與周希漢做出“戒菸一月令”後，他隨即向查玉升表示：一個月內不給周希漢供煙。同時，他也收了周希漢的香菸。
就這樣，周希漢一邊吃藥一邊戒菸，連續熬了兩週後，感冒、咳嗽全消失了。他十分感謝旅長對他的關心，可又總感覺少了些什麼。時常坐立不安，魂不守舍。很明顯，參謀長的煙癮又犯了。3月20日夜裡，他從裝作戰地圖的木箱子——也就是他偷偷藏煙的地方取出一盒煙，然後揣進口袋，披上繳獲的日軍黃呢子軍大衣，領著幾名參謀、警衛員，來到村子邊上的山坡，對眾人說：
“我要搞一次‘演習’。”
隨後，周希漢用刺刀在地下挖了一個坑，對參謀、警衛表示：
“我把軍大衣裹上，在地下抽菸。你們分別站在20米、50米、100米、200米的距離內觀察，看看能不能發現火光？半個小時以後回到我的位置，向我彙報。”（有意思的是，在抗日、解放、抗美援朝戰爭時，周希漢這一獨特的“演習法”曾被廣泛使用過。）
話剛說完，有參謀便提出疑慮：“參謀長，您這不是剛和旅長立下過...”
“‘演習’！‘演習’而已。這與一個月的禁菸完全是兩碼事，大家不要往心裡去！”
【周希漢（1913-1988）,湖北麻城人，27歲時便已成為八路軍386旅參謀長。】
參謀長矇頭蓋腦地把嘴巴拱到土坑裡大抽特抽，過足了癮。可還沒到半個小時，有人把大衣一掀，提著周希漢的耳朵把他揪了出來。周希漢還納悶：這也看不見火光，怎麼會被發現的？
一抬頭，便看見旅長的嚴肅面孔。年輕的參謀長當即愣住，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訥訥地表示：
“我就是搞個試驗...”
“你這種試驗，完全可以在滿一個月後再搞。如此重要的‘試驗’，你怎麼沒和我商量？現在，你違反了我們的約定，該怎麼辦吧！”
周希漢嘴裡嘀咕著，被陳賡押著往回走。一進周希漢的房間，陳賡便下令道：
“坐好！”
參謀、警衛員沒敢進來，扒著門框偷偷看著。此時的周希漢理屈詞窮，只能乖乖聽話。
“念你是初犯，刮你五個鼻子！”
隨即，周希漢閉著雙眼。而陳賡則把手指彎成一個鉤，對著他的高鼻樑狠刮5下，隨後像個獲勝的孩子王一般，跳出門檻，抱著警衛員、參謀們放聲大笑。這下好了，眾人笑的歡，參謀長卻痛地流淚。
事情到此，還沒算完。陳賡另外宣佈：“由於參謀長違反約定，戒菸期延長一個月，到4月底為止！”
自認倒黴的周希漢只能領命。他本想帶著機關幹部去部隊檢查整訓，挺過難熬的4月，可八路軍總部卻要求他率17團在5月前去執行護送總部炮兵團開赴延安訓練的任務。領命後的周希漢笑嘻嘻地向旅長請示：
“旅長，您這戒菸令....”
陳賡也沒和他打哈哈，直白地表示：“回來補上！”
【詼諧幽默的戰將——陳賡。】
在護送總部炮兵團返程後，周希漢又被八路軍總部任命為南進支隊司令員，率17、18團開赴中條山地區，以創建嶽南根據地，這戒菸令算是補不上了。
周、陳二人分別時，陳賡卻送來一條香菸，還拍了拍他的肩頭，許久後才說了一句：
“祝你成功！”
周希漢的煙，最後還是沒能戒掉。但他們二人互相關切、珍惜的戰友情誼，卻一直被人傳為佳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