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炳文: 做功利上不討好、學術上意義大的事

南開大學資深教授南炳文,1942年1月生,河北廣宗人。中國明史學會前會長,現任中國明史學會學術委員會主席、天津文史館館員、南開大學歷史研究所所長,中國社科院及故宮博物院客座研究員,廊坊師範學院特聘教授


承擔、主持“二十四史”點校本之《明史》修訂項目,國家社科基金課題重大項目《明實錄整理與研究》工程等基礎性資料建設工作
著有《明史》(合著)、《南明史》《明史新探》《明代文化研究》(合著)、《清代文化》(合著)、《20世紀中國明史研究回顧》等論著30餘種

首發:4月24日《新華每日電訊》草地週刊

作者:新華每日電訊記者王京雪

  

南炳文的書房

南炳文: 做功利上不討好、學術上意義大的事

南炳文的書房就是他埋首歷史研究的辦公室,一處位於南開大學範孫樓內,另一處,也是他現在主要使用的書房,位於廊坊師範學院的圖書館一層最內側。

屋中佈置簡單,幾個辦公櫃,幾張辦公桌。桌上佈滿高高摞起的各類工具書,各種字典、詞典和歷史典籍。南炳文工作用的桌子面朝南,對著半掩窗簾的窗戶,陽光每天隨時間在桌子上移動,南炳文和他那把最常見的黑色摺疊椅也隨之挪動,躲到太陽曬不到的位置。

校領導幾次提出要為他更換桌椅擺設,他回回都拒絕,說自己現在就很好,“亂中有序”,他開玩笑說自己的兩個書房是一個風格,“亂七八糟”。


南炳文: 做功利上不討好、學術上意義大的事

南炳文的書房一角。本組圖片均由新華每日電訊記者王京雪攝

“我這條件夠好的,用書很方便,常用的書在這邊,另一部分在對面。”對面房間是他的學術助理王雅潔的辦公室,裡面像圖書館,幾排書架上擺著3000多冊的“文淵閣”及“續修”《四庫全書》(其他《四庫全書》在另外書房存放)和幾種大部頭的地方誌。

有排書架從上到下摞著一沓沓已完成修訂的點校本《明史》清樣打印稿,十餘年修史光陰凝聚其中。

南炳文書房中的所有書籍,無一例外與其修史校勘工作相關,包括《褚遂良書法精選》也並非用以欣賞書法,而是幫助對照辨認明清時期手抄本中難以辨識的草書。


治學“搶先” 署名“爭後”

南炳文的學術品格

南炳文: 做功利上不討好、學術上意義大的事


按照慣例,南炳文先生大年初二就會從天津家裡返回廊坊師範學院,守著學校圖書館繼續他的史料校勘工作,但是今年,受疫情影響,他在天津待到了3月底。

  

讓兒子拉了一車南開研究室裡的書回家,他用兩個月大致完成了《明實錄》裡一個“小活兒”——十卷本《仁宗昭皇帝實錄》的校勘。“在家畢竟不方便,書不全,沒有‘阻撓’的話我早迴廊坊了。”

  

南炳文的學生和學術助理王雅潔說:“過完年到2月中旬,先生不停地說要回廊坊,被我們和他家人一起勸住了,後來情況一好轉,他立馬回來繼續工作,老爺子這種精神,一般人都沒有。”

 

“做這個事有癮,像破謎一樣,真的不覺得累。”南炳文笑著說,在還沒開學的校園裡,他繼續著日復一日的案頭工作。“現在校園裡很安靜,整個圖書館就兩個人:我和門衛。”

  

見到南炳文先生,很快就會被這位78歲歷史學家的幾種特質所吸引。


南炳文: 做功利上不討好、學術上意義大的事

書房中的南炳文

  

首先,是他非同一般的謙遜與和善。

  

在學生們記憶中,南炳文對上門請教的學生如對貴賓,學生離開,他總要到門口相送,直至看不到他們的背影。

  

他對遇到的每個人都會奉上習慣如自然的真心尊重。每天去學校圖書館內的書房工作,對門口保安,他必笑著點頭打招呼。打車時,他會誇讚出租車司機車開得好。

  

南炳文說:“周圍的人都要尊敬。人各有所長,因為條件和機遇不同,有的在這方面有成就,有的在那方面,像一棵樹上各站一枝的鳥。我可能在這根枝上,懂一點人家不知道的東西,可人家會的我懂嗎?

  

在他與湯綱合著、長達100多萬字的新中國成立以來

首部明代斷代史專著《明史》背後,有段署名互讓的學界佳話。1985年,這套書上冊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前,南炳文收到清樣,聯繫出版社,要求將原本署名在前的自己,放到後面。

  

出版社編輯大為不解,說您承擔了此書的主要撰寫工作,本應署名在前,但南炳文堅持要改,只說湯先生是前輩。

  

《明史》上冊出版後,湯綱看到署名,在該書參加評獎時,給評獎委員會寫信,要求如果評上,獎狀一定要將南炳文的名字放在前面,又聯繫出版社,說出版下冊時務必將署名順序改回來。

  

到2003年該書再版,兩位作者還在為署名先後互相謙讓,終於各退一步,接受了上冊南前湯後,下冊湯前南後的方案。

  

有編輯感嘆,在出版界待了半輩子,見過以合作始,為爭稿費爭署名,以分裂終的,但少見南炳文式“爭後”的。

而這類事,南炳文做過許多回。

  

有學生髮表由南炳文指導的論文時,將他的名字也署為作者,南炳文很生氣,說這種現象要堅決杜絕。“大家寫文章都常從與人互動中得到啟發,但誰的就是誰的,且老師給學生講點什麼,不是應盡的責任嗎?”

  

南炳文身上的第二種特質,是他超乎常人的勤奮。這在明史學界是有口皆碑的,南開大學歷史學院師生們也早已熟知這位全年無休、風雨無阻,每天工作約10小時的老先生。

  

19歲進入南開,大學時代,南炳文就已經形成這種生活方式,他說自己至今不覺得累,78歲跟三四十歲時比,精力和體力沒感到有變化。


不幹活,我總覺得心裡‘沒局’,這是我們老家話,就是心裡沒著落的意思。”他打趣說自己是個書呆子:“

笨得要命,只好一門心思趴在這裡幹,就像有了個吃好東西的機會,就慢慢吃,吃得甜滋滋的就是了。”


他的性格原本很活潑,卻做了最安靜枯燥的工作。打小愛唱歌,中學時,南炳文曾是班級歌唱比賽的指揮,但進了大學,決心鑽研明史後,他決定告別這一愛好,“會佔用時間的呀,我要集中精力搞歷史”。回想起來,他說已記不清多少年沒唱過歌。

  

有學生在寫南開學風的文章時,描述過一輛被修了又修的破舊自行車,人們日復一日地在範孫樓前的小廣場看見它,就知道它的主人南炳文又在樓上讀書著述。

  

王雅潔說:“南老師每天定著鬧鐘提醒吃飯,但有時鬧鐘響了也聽不見或者忘了。過年也不休息,大年初一初二我就要給為他訂從天津迴廊坊的車票。”

  

2016年,南開大學文科圖書館搬到了距南炳文家往返兩個多小時的新校區。為方便用書,集中精力推進他所主持的點校本《明史》的修訂和《明實錄整理與研究》工程,南炳文在參觀過廊坊師範學院的圖書館後,接受該校聘請,將日常工作地點從南開搬到了廊師,真正是為了書而搬家。

  

南炳文身上還有一種顯著特質,是幽默和坦然。幽默,是話語間撲面而來的,不必多說。坦然則是一種經歷歲月打磨過的從容。


南炳文: 做功利上不討好、學術上意義大的事

南炳文近照

 

回望人生,提到從小學到中學大學常常得到的全校第一,以及在考大學當中一些課程全省第一,

南炳文說自己並非天生聰穎,而是被弱點逼著成長,他略抬下左臂:“你有沒有注意到我有殘疾?”

  

兩歲時,在村裡玩日軍遺留的爆炸物炸掉左手,剛懂事,就聽村裡人說“你將來就是個廢物”,也感受著家人對自己通過好好讀書,找到吃飯門道的期冀——南炳文說自己很小就有危機感,因此在每門考試中都不甘落後。

  

他平靜地回憶以全校第一的成績從初小考上高小,卻被學校拒之門外的過往,回憶母親在滹沱河發水漲高的時節,冒著危險,蹚水去河對岸的正定城裡找教育科,為他爭取上學的機會。

  

“說實在的,我沒為此生氣過,只是有點苦惱。可能從小被苦難鍛鍊,我知道不同的人有自己思考的角度,這種事不能怪別人。”他說挫折不一定是壞事,壞事可以變成好事。

  

苦難化為動力,讓他成為今天的南炳文,也讓他找到鍾愛一生的事業。

埋首於一項又一項以10年為時間單位的修史和古籍整理項目中,儘管總打趣自己是傻用功的書呆子,但他當然清楚自己工作的價值,那是極有意義,但能做、願做的人不多,恰好他有能力做,也願意為之投注畢生心血的工作


治學不求甚解

就不能很好地把握那段歷史

南炳文: 做功利上不討好、學術上意義大的事

草地:書房是您每天待得最久的地方,您在這裡的一天通常如何度過?

南炳文:我比較規律,一般6點半到7點起床,8點10分左右到這兒開工,幹到中午11點40分,鬧鐘響了。正常的話,12點到家,吃完飯午休5到10分鐘,我是躺下就能睡著那種人,這樣下午1點來鍾回到這裡接著幹。下午6點40分,鬧鐘一響,爭取7點到7點半回家,晚上處理可以在家做的事,比如寫個信之類。處理完,11點多睡覺。


南炳文: 做功利上不討好、學術上意義大的事

南炳文書房一角

我現在主要工作是國家社科基金課題重大項目《明實錄整理與修訂》,基本就在這間屋子裡做,因為這邊用書方便。《明實錄》1600多萬字,是明代歷朝官修的編年體史書,就像大事記一樣,校勘必須要看更多原始資料,沒書的話寸步難行。

草地:您的讀書經歷和最終選擇明史為主要研究方向的緣起是怎樣的?

南炳文:我很早就愛讀書,小時候就看了《水滸傳》《三國演義》等各種小說。我爸爸是獸醫,希望我將來也當獸醫,有個謀生之道,就讓我讀些《元亨療馬集》一類的醫典,但我真不感興趣,自己在屋子裡,有大人進來了,才趕快抓起來看兩眼。

1961年我參加高考,報考了南開大學歷史系。那時,我對歷史這門學問還不很瞭解。南開有一批著名歷史學家,在那樣的學術氛圍中,我很快發現歷史跟中學時的死記硬背很不一樣,你要做研究、要創新,那我創什麼新?

得知明清史是南開最有優勢的學科,明清史研究室是南開甚至全國明清史研究的高地,領導該研究機構的鄭天挺先生又是史學界最有成就的權威學者之一,讓我對從事明清史研究產生了興趣。

1962年,我大二時,聽老師王文鬱說,清史方面已經有了蕭一山的《清代通史》,而明史方面還沒有今人大部頭章節體斷代史專著,於是,我立下志向,要填補這個空白,寫一部大部頭的斷代史明史,從此開始整天讀明史相關的書籍,這是影響我一生的事情。

草地:蕭一山寫《清代通史》也是因為中學時讀到日本史學家的清史著作,認為國人應該自己研究中國史,從此以寫清史為目標,上大學後廢寢忘食苦讀,與您20歲立志寫明史的經歷有點相似。

南炳文:不太一樣,我不是因為讀了他的書,而是決定在明史清史中選一個方向寫書時,發現清朝已經有人寫過了,於是就決定做明史。

定下目標後,我立刻開始閱讀有關著作,要求自己門門功課之餘,所有時間都用在看明史上。還買了張中國地圖,一個省、一個省剪下來,讀書時,讀到哪個省,就把對應那片拿出來。學歷史,一個時間概念、一個地理概念,是最基本的,必須弄清楚。所以我當時讀書必帶地圖,再必備兩大本《辭源》,遇到不懂的字,立刻就查,再背幾本《明史紀事本末》細讀。你看,我現在手邊也常放著《二十史朔閏表》,這個是用來推算時間的工具書。

遇到天文、地理、時間等各種問題,都立刻去查去解決,必須想辦法弄明白,治學,如果有沒弄清楚的地方,就無法連貫。遇到問題,不求甚解,就不能很好地把握那段歷史。

草地:那麼年輕就立下宏志,聽說您當時也是廢寢忘食,以刻苦聞名,吃完飯被問吃了什麼都想不起來,並且一直堅持這樣苦讀,不會感到疲倦嗎?

南炳文:一般都感覺不到,就是一種求知慾,在那兒引著你,你就放不下書,一個問題一件事情沒弄清楚你就放不下。這個地名到底怎麼回事?這個人物究竟怎麼樣?這裡涉及的詞是不是有典故?一定要查清楚了才放得下。

史籍整理在功利上不討好

但學術上意義極大

南炳文: 做功利上不討好、學術上意義大的事

草地:1979年,您得到了撰寫大部頭斷代史明史的機會,完成這一大學時立下的目標後,您的學術方向轉移到史籍的點校整理上,這一轉變是怎麼發生的?

南炳文:對,當時受出版社邀約和湯綱先生合作撰寫《明史》,1985年出版了上冊,1991年出版下冊,另外我寫的南明部分,又另行出版了《南明史》。

做完《明史》後,我一直在思考接下來做什麼,有兩個方向可選擇:一是聚焦比如法律、經濟這樣的一個方面,沿一條線深入做下去;還有一個是為史學研究做些更基礎的原始材料整理工作。我感到做某一方面的明史研究,也是貢獻,但做基礎性的史籍文獻整理貢獻更大,可以給明史研究的方方面面提供基礎,供千萬人使用


南炳文: 做功利上不討好、學術上意義大的事

校對中的《明實錄》文稿

於是我開始對一些大部頭的基礎性文獻進行整理校勘和修訂,用10餘年時間將存於國內外的《萬曆起居注》殘本進行輯校補正,基本恢復其原貌,又對僅存於日本的《泰昌起居注》《天啟起居注》進行校勘整理引進。

2007年,我主持了中華書局點校本《明史》的修訂。2013年底,又開始了《明實錄》的校勘與研究工作。

草地:在高校學術評價制度裡,比起史籍整理,更看重專著和論文。包括您整理《萬曆起居注》時,聽說也受過勸告,說從經濟效益上說,不如只原樣影印,不必耗費精力去校勘整理。您有沒有擔憂過肯坐冷板凳的人少了?

南炳文:現在的考核制度有其侷限性,這種成果不大算數,但實事求是來看,這些最基礎的材料整理好了,誰要寫論文著書研究就都有了基礎和依據,這些書在世界上不多了,要趕緊整理出來


南炳文: 做功利上不討好、學術上意義大的事

南炳文經手過的書稿


史籍整理難點很多,要求知識面特別廣,遇到各種問題都有辦法解決,真的是遇山開路,遇水搭橋。像《萬曆起居注》,如果只把國內外的部分合起來影印,很多人讀起來似懂非懂,斷句都斷不好,那你有能力把這件事辦了,讓後來者用起來更方便,幹嘛不做?

在功利上不討好,但學術上意義極大,不要只看眼前一時的得失,這是真正的貢獻。你左右不了別人,平心靜氣來看就好。只是我自己覺得這是功德無量的事,所以就幹下去了,而且要選意義更大、難度更大,一般人幹不了的活,儘量解決它,有點擔當精神。

草地:您多次強調歷史研究要為現實服務,認為這是中國史學的好傳統,如何理解?

南炳文:治學方法上,對我影響最深的是鄭天挺先生,他對問題的論述求深求嚴,做歷史研究與他對國家命運前途的關心息息相關。

歷史研究為現實服務,一方面,我認為歷史研究要做點有意義的事情,現實需要解決什麼問題,可以從歷史中尋找經驗和教訓。另一方面,關注現實問題會加深看問題的深度、廣度和整體性,因為很多現實中的問題都是重複發生過很多次的,對這一類問題形成客觀深入的看法後,你研究歷史問題時,也會思路更開闊,更容易抓住問題要害。

研究歷史為現實服務,關注現實也可以讓你多長出一雙看歷史的眼睛。所以我每天都會看新聞。

草地:從史學研究的歷史來看,用“為現實服務”的名義而從功利主義的目的出發,對歷史進行不準確的記述,在歷史上留下了深刻的教訓。

南炳文:所以我這裡說的服務現實,與把歷史扭曲了來為某個目的服務是兩個概念。人們往往愛拿歷史來講現實,但不是用真正從歷史中總結的智慧和經驗教訓來指導現實,而是不論真假地拿歷史給自己的某個觀點辯護,我不同意那種東西,那不叫服務,而是歪曲。

“讀的人也許不多

但永遠有人關照”

南炳文: 做功利上不討好、學術上意義大的事

草地:您似乎與網絡技術保持著距離?網上曾有學生想發郵件向您請教問題,有人答覆說您深居簡出,很少用電腦,不如直接寫信。您也很少用微信。

南炳文:是的,我手機能接打電話,能看短信,但不會回,微信也不懂,學生們搞了微信群,我也沒加。其實很簡單的事,但我不去學,學了就幹不了活了。這一二十年來,我主持的都是比較重要的學術工程,需要把所有精力用上,從這個角度,我希望減少一些打擾。因為網絡太方便,也太隨便了,啪!一條。啪!又來一條。你說你回不回?總要處理這些,自己的事也耽誤了。現在,我有了學術助手,她會為我處理電子郵件等事務。

網絡的便捷是件有利有弊的事,過去你被逼著在腦子裡裝很多東西,知道什麼問題找哪本書,在什麼地方下力氣,久而久之形成自己的一套方法。現在電腦檢索方便了,但你沒形成自己解決問題的方法和能力。

網上能查出來的,只有已知的和部分搬上網絡的東西,很多沒被解決的問題網上也查不到,而且網上的東西準確率是要打問號的。

我當然不排斥現代技術,要充分利用好現代化的手段,但也要靠讀書積累、獨立思考,培養自己解決問題的本領,這是兩套功夫。這兩套功夫如果能很好地結合使用可能是最好的。

草地:現在網上活躍著許多分類細緻、熱情高漲的歷史愛好者群體,這種網絡時代的熱潮有積極一面,但人們也時常看到以訛傳訛的信息廣泛傳播,從專業的歷史學者的角度,您怎麼看這種現象?

南炳文:我不太在意這些,別太認真就是了。許多以歷史面目出現的東西並不是歷史,而是說書。歷史學者也有理解的深淺區別,有負責和不負責任的,這是沒有辦法的。在電視上和網上,說得有趣、有具體情節的比較容易有觀眾,這是一種社會需要,但實際上歷史不可能把有趣的信息都記下來,有些有趣的事情也不便於記下來。

我看到的錯誤太多了,做嚴肅歷史的,就做嚴肅歷史的事,做群眾娛樂的就做群眾娛樂。當然,做嚴肅歷史的,對於歪曲歷史的現象在可能的條件下也可以用一些時間加以糾正。

草地:作為嚴肅歷史學者,不會想出來澄清一些錯誤嗎?

南炳文:你不可能整天去糾錯,那沒完沒了,還是要抓住自己最應該做的、最重要的任務。我覺得去澄清這些不是我的主要任務。我現在的主要任務是把手頭這些史籍中的錯誤改過來,我的樂趣在於把它改正確,讓以後研究這段歷史的人有個依據,永久留下一個比較正確的本子,讓人們不再以訛傳訛。

我沒想過我整理的書會有多少公眾感興趣,這些書的主要讀者其實是幾類人:搞歷史的人,要從歷史中總結真正的經驗的大理論家和大政治家。人不多,但時間久遠,它們永遠有人關照。

草地:研究了大半生明史,這段歷史最吸引您的是什麼?

南炳文:明朝是中國歷史上很重要的一個朝代,一個朝代維持近300年的穩定是很不容易的,這一時期在治理國家等各方面都有很多值得成為經驗的東西,例如,對官僚隊伍的分工和安排方面。過去因為種種原因,對明朝罵得多,肯定得少,我認為應該更充分地研究這段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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