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不落帝國”的現狀

說起歷史上的“日不落帝國”也許很多人首先想到的是英國,可實際上有一個國家比英國更早得到這一稱號。西班牙位於歐洲西南部的伊比利亞半島,面積505925平方公里、人口4673萬人,在歐洲各國中是相對比較大的一個國家:西班牙在國土面積上是僅次於俄羅斯、丹麥、法國、烏克蘭的第五大國,在人口上是僅次於俄羅斯、德國、英國、法國、意大利的第六大國。事實上西班牙曾是一個很有存在感的國家:1492年熱那亞航海家哥倫布受西班牙王室派遣探索一條向西航行前往印度、中國等地的新航路,最終卻誤打誤撞發現了美洲新大陸。1521年8月西班牙殖民者埃爾南多·科爾蒂斯征服了位於今天墨西哥和中美洲的阿茲特克帝國,在這裡建立了新西班牙殖民地;1533年11月15日另一位西班牙殖民者弗朗西斯科·皮薩羅攻入印加帝國都城庫斯科。在哥倫布發現美洲新大陸之後僅僅過去了50年西班牙就完全佔領了南起合恩角、北至今日美國和加拿大邊界的南北美洲絕大部分土地。1565年來自墨西哥的西班牙人佔領了宿霧島,開始在菲律賓建立起殖民統治。1580年西班牙國王菲利普二世趁葡萄牙新敗之機兼併了葡萄牙,消滅了這個一直和自己競爭世界海上霸權的對手。16世紀的西班牙被當時的人們稱之為日不落帝國,這時西班牙本土及其在全球各地的屬地加起來高達19215000平方公里,統治著約47266243人口,西班牙從美洲殖民地獲得的黃金、白銀等貴金屬佔當時全世界總開採量的83%。西班牙為保障自己的海上交通線及海外利益而建立了一支擁有100多艘戰艦、3000餘門大炮、數以萬計的士兵的海軍,時人謂之“無敵艦隊”。然而從17世紀開始西班牙就走上了持續衰敗的道路,最終被新興的英、法、美、俄、德等國譏笑為“歐洲病夫”,那麼西班牙是如何由人類歷史上第一個日不落帝國一步步淪為“歐洲病夫”的呢?

“日不落帝國”的現狀


隨著美洲殖民地的大量建立,一時間來自美洲的金銀迅速湧入西班牙。西班牙政府出於積攢財富的目的採用嚴格的措施把金銀留儲在國內,禁止出口;但本質上金銀不過是金屬而已,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穿不能用,除了用來作為貴族權力的象徵而進行裝飾作用外其最大的價值在於:作為商品交換的一般等價媒介能換來生活所需的物資。然而金銀的激增並不會直接促使物資生產能力的突飛猛進,美洲金銀的大量流入實質上是使當時西班牙國內市場上的貨幣投入量激增,而與此同時生產能力卻沒與之相應增長,也就是說社會總需求上升了,然而供給產能卻沒能相應提升,於是出現了供不應求的現象。在這樣的情況下西班牙國內市場出現了幣值下降、物價上漲的趨勢。當時的西班牙政府把國內通脹的原因歸結於向殖民地輸出貨物,於是禁止向殖民地輸出西班牙貨物。這樣一來西班牙的商業和工業就失去了市場,反而促使尼德蘭、英國、法國的加工工業佔領了西班牙國內和殖民地的市場。隨著市場的喪失西班牙的工商業因得不到發展而日益萎縮,同一時期英國等國生產的商品隨著技術進步而越發物美價廉。這樣一來西班牙索性放棄了本國產業的發展,完全依賴得自於美洲的金銀購買外國商品,結果西班牙人通過血腥的暴力流血手段獲得的美洲金銀在經過長距離、長時間並伴隨有風險的航行後被外國人輕而易舉運到他們的國家去了。然而當時的西班牙人完全沒意識到這麼做的嚴重後果——他們醉心於通過戰爭和殖民模式掠奪金銀,而忽視國內產業的升級換代。在當時的西班牙人看來:自己有錢,以致於全歐洲都在為西班牙打工。在長達8個世紀的收復失地戰爭中西班牙的國王們不斷將收復的土地分封給有功之臣,西班牙的貴族和騎士們早已習慣了通過打仗獲得土地,然後通過對土地上的佃農的壓榨以獲取利潤的模式,他們對此時正在歐洲其他國家悄然興起的資本主義的新生產方式幾乎完全一無所知,也缺乏瞭解的興趣。這一時期的西班牙人正如塞萬提斯在《堂吉訶德》中所描寫的那樣沉迷於已日漸過時的騎士迷夢中,對平凡的農民、手工業者、工商業者充滿鄙視,在當時的西班牙語中工人和奴隸基本上就是同義詞。在這樣的情況下西班牙國內產業的升級換代是根本無從談起的,儘管從美洲湧入的金銀使西班牙看起來無比富裕,然而實際上恰恰正是因為對金銀的痴迷使西班牙變得外強中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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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西班牙的經濟思維一樣腐朽的是其外交思維——西班牙的外交理念長期處於中世紀按宗教意識形態劃分敵我陣營的狀態,而未能建立起近現代以國家利益為重的獨立主權國家的外交理念。西班牙痴迷於天主教帝國的迷夢,為此不惜耗費重金,甚至同非天主教國家兵戎相見。由於西班牙的經濟壓榨和宗教迫害導致尼德蘭人民於1566年發起了反抗西班牙殖民統治的獨立革命,西班牙在消耗大量國力後也沒能將尼德蘭革命鎮壓下去。1609年西班牙不得不承認尼德蘭獨立的既成事實。儘管如此西班牙卻絲毫沒吸取經驗教訓:西班牙國王腓力二世試圖通過扶植信奉天主教的蘇格蘭女王瑪麗登上英國王位以顛覆信奉新教的伊麗莎白女王的政權,結果反而引起西班牙同英國關係的緊張。與此同時西班牙的軍事思維同其經濟思維、外交思維一樣是陳腐過時的:1588年8月8日西班牙無敵艦隊被英國擊敗,以此為標誌世界近代海權霸主開始由西班牙轉變為英國。這次出征西班牙無敵艦隊共動用了艦船134艘、船員水手8000多人、搖槳奴隸2000多人以及2.1萬步兵。在8月8日的戰鬥過程中西班牙採取的是傳統的衝撞敵艦,然後強行登艦利用自己的步兵優勢進行接舷肉搏。英軍方面共有100多艘戰艦,艦上作戰人員共有9000多人,全是船員水手,沒有步兵。儘管英國戰艦就體積大小而言不及西班牙無敵艦隊,然而速度快、機動性強並且配置的火炮數量多、射程遠。在8月8日的戰鬥過程中英軍充分發揮了自己在火力上的優勢——他們總是能躲過西班牙射程不遠的重型炮彈的轟擊,然後以極快的速度駛到最佳炮位對敵開火。事實上1588年英西大海戰標誌著利用艦船機動性和火力優勢的作戰模式開始取代傳統的強行登艦進行接舷肉搏的作戰模式,英國成為了這一新式戰法的受益者,而固守傳統戰術的西班牙則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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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8年西班牙在與法國的戰爭中失利,從此西班牙的歐陸霸主地位被法國取代。1704年英、荷聯軍攻佔直布羅陀並在這裡建立軍事要塞,從此西班牙失去了溝通地中海和大西洋的直布羅陀海峽的制海權。這對西班牙的影響是巨大的:西班牙控制著直布羅陀海峽時一邊有加迪斯,另一邊有卡塔赫納,這使西班牙得以較為便利地對大西洋和地中海實施監控;然而在失去直布羅陀後西班牙不僅失去了對海峽的控制權,同時大大增加了駐地中海的西班牙艦隊與駐大西洋的西班牙艦隊回合的難度,從而使西班牙在之後與英國、荷蘭等國的海上博弈中處於兵力分散的狀態。1808年3月拿破崙的軍隊入侵西班牙,儘管西班牙人在英國的支持下以游擊戰的形式展開頑強抵抗,然而西班牙仍為這場戰爭付出了沉重的代價:當戰爭結束時西班牙在拉丁美洲的絕大多數殖民地都已獨立。從拿破崙帝國統治下重獲自由的西班牙進入了一段動盪的歷史時期:這一時期歐美絕大多數國家進行了工業革命,而西班牙卻在持續上演政變的大戲。到19世紀末西班牙幾乎成為了歐洲工業化程度最低的地區。1898年美西戰爭爆發:在這場戰爭中老牌殖民帝國西班牙被新興大國美國輕而易舉戰勝了,戰後西班牙被迫承認殖民地古巴的獨立,向美國割讓了波多黎各、關島並以2000萬美元出售了菲律賓,至此西班牙喪失了幾乎所有海外殖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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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20世紀後西班牙的混亂局面並未終結:1936年7月17日西班牙爆發內戰,戰後的西班牙又經歷了長達36年的法西斯獨裁統治。直到1975年11月20日西班牙獨裁者佛朗哥逝世後這個國家才贏來轉機:1977年6月15日西班牙迎來了獨裁統治結束後的第一次民主選舉。同年10月底西班牙各政黨簽署了《蒙克洛亞協定》,由此鞏固了民主制度,也為經濟的恢復奠定了基礎。1978年12月6日西班牙已全民公投的形式通過了新憲法,從此西班牙進入到政局相對穩定的時期。在這種形勢下西班牙政府在教育、衛生、稅收等各方面推行了一系列改革措施,在這一過程中西班牙的產業革新和基礎設施建設進程大大加快,社會福利制度不斷完善。西班牙開始加速推進工業化進程,確定了優先發展汽車、能源、建築、現代農業、輕工業等產業的方針,通過放開私營經濟活動、取消工資限制、調整工業結構、改革農業政策、著力發展旅遊業等方式實現了經濟的高速增長,一時間西班牙被譽為”歐洲的日本“。到1995年西班牙的國內生產總值已達到5730億美元,躍居世界第十二位,人均國內生產總值也達到1.4萬美元。西班牙在經濟發展的基礎上也在致力於提升自己在國際政治事務中的影響力和話語權:西班牙通過加入北約和歐盟的方式擺脫了外交上的孤立局面,提升了自己在國際事務中的影響力。同時西班牙也致力於在文化層面增強自己的軟實力——具體而言:就是打造西語文化圈。西班牙是一個老牌的殖民帝國,而西班牙語則隨著西班牙人的殖民擴張被推廣到拉丁美洲等地,如今的西班牙語在使用人數上是僅次於漢語和英語的世界第三大語言,在使用範圍上遍及中南美洲,甚至在美國也有相當一部分拉美裔居民是使用西班牙語的。就此而言:要說西班牙完全沒存在感也並不完全正確。

“日不落帝國”的現狀


之所以說西班牙沒存在感更多是因為西班牙處一種高不成低不就的尷尬狀態:西班牙儘管是發達國家,然而同美、俄、英、法、德、日幾個世界主要工業國沒法比,另一方面在國際政治經濟事務中身為發達國家的西班牙甚至屢屢被南非、墨西哥、阿根廷等新興市場經濟體國家搶走風頭。如今的西班牙儘管依舊是歐盟第五大經濟體,但在歐盟中卻已處於相對弱勢地位,在歐盟內部存在感和話語權有限。像八國集團、二十國集團這些重要的國際組織基本上也都不帶西班牙玩。2008年歐洲爆發了嚴重的債務危機,在應對這場危機的過程中西班牙與葡萄牙、意大利、希臘並稱金豬四國,一時間債臺高築的西班牙不得不依靠英、法、德等國的救濟度日。甚至有不少經濟學家預測:在不久的將來西班牙將會退出發達國家行列。經濟狀況糟糕的同時西班牙還面臨著國土分裂的危險:西班牙經濟總量最大的省——加泰羅尼亞一直存在強烈的離心傾向,一旦加泰羅尼亞獨立不僅將會直接導致西班牙失去這個創造了全國五分之一的經濟總量的大省,還有可能在西班牙東北省區造成連鎖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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