徬徨眷戀,低徊而嘆息者久之。顧盼間,忽見門外粉牆上,書有綠字一行雲:新妝初罷下樓東,戲逐流鶯入樹叢。字蓋揉葉汁書也。生知為月娥所題,卻為甚兩句而止。因亦取葉汁續成一絕雲:行到鸞臺深鎖處,一枝濃豔笑春風。
寫畢自吟自語一會,忽笑曰:“珠簾一隔如萬重山,便在此哭到明朝,終也無人憐惜耳。”乃拂袖而歸,路上自思曰:“我看那月娥也,果然夢中所見。然昔但望風吹來、水送去,誰知卻是雁引去蝶招來也。”
時月娥與小鶯,雖閃入小門,將扉掩住,卻從門隙,窺生舉動。見他自言自語光景,不覺都暗笑起來。須臾,回房,謂小鶯曰:“我看此郎,有宋玉般情,梁鴻般信,潘安般貌,司馬般才。所遇如此人,可謂九泉無恨。”
小鶯曰:“小姐莫非拔選盧儲否?”月娥嘆聲曰:“人遐室遠,誰與圖全。空憐薄命佳人,枉遇多情才子耳。”小鶯曰“既有深情,盍效紅拂故事。”月娥不悅曰:“子欲我改裝私奔耶?月娥何人,肯為此事否。”
小鶯曰:“否,小婢勸小姐改裝以圖,非勸小姐改裝以奔也。”月娥問曰:“怎麼圖法?”小鶯曰:“我想小姐生長深閨,雖戚族居鄰,罕曾識面。就那劉郎,今日一顧,也未必識認得真。小姐何不改換男裝,以與劉郎一會。
逮談到情洽處,然後問他婚姻之事。如他既有閨人,則亦不必著想了。如曰無之,然後如此如此,打醒他,看他如許痴情,當必歡喜應允也。”月娥曰:“恐被他識破時,能保全璧而歸趙否?”小鶯曰:“小姐只宜戒閨中之羞縮,學男子之軒昂。
豈就遽能識破耶?”月娥曰:“爾盍與我偕往一遭者。”小鶯曰:“不可,我方才與他對語,卻被他一雙利害眼,看得眉發都真。我若相偕,反為所識。”月娥又思量良久,乃決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