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梨花再一次盛开,外婆却留在了这个最美的季节

家乡的梨花再一次盛开,外婆却留在了这个最美的季节

家乡的梨花再一次盛开了,一大片一大片灿烂地开在半山腰上。满树的清香,伴着清风随处散逸,整个山地俨然成了她们的圣地:鸟儿们欢快地鸣唱着,蜜蜂和蝴蝶也久久盘桓在这里,仿佛她们的绽放就是为了这明媚的春光 ,无限的华美。

于一个寂静的午后,我挑着水去看望她们,远远的就闻见了她们发自内心散发的清香:淡淡的清香夹杂着水木特有的味道,给人一种振奋而又迷乱的感觉。五棵巨大的树并排站在一条线上,彼此遥望守候着,风轻轻摇曳的时候,一大瓣一大瓣花朵也随之摇动着,像是在欢迎我的到来,白色的花瓣是那样的洁白无瑕,淡黄的花蕊泛着金色的光泽,在阳光下透露出她们细微的心声,每一片花朵都像是一个个世间最美的天使,守望着家乡最美的季节。

看着这一幅极美的画面,恍若有一种迷离的感觉。外婆走的季节,正是梨花开的分外灿烂的时候。那天放学归来,我奔着好心情跑回家去。到大桥口的时候,看见一辆大卡车不幸掉进了沟里,大型吊车在拉卡车,车辆堵的水泄不通。我只得从沟里爬回家去,经过卡车的时候,我看见血顺着沟里的石缝流了一地,只好半闭着眼睛,感觉向家走去。

回家吃完午饭后,爷爷一直在唠叨着一件事情,说大桥口的车堵到了尖扎,这回肯定不能去参加葬礼了。我扭头问爷爷:“爷爷,今天有葬礼吗?你们又要去为亡人祷告吧?路堵了,应该去不了,除非从沟里爬过去。”爷爷看了我一眼,然后慢慢对我说:“你的外婆顺从真主的旨意,去世了。这样也好。老人一辈子苦了下来,晚年却是各种疾病缠身,或许她会在天堂里过得更好。”在那一瞬间,意识控制着我的身体,我扭头出去看了一眼太阳,想哭却哭不出来。那时候的我并不懂死亡是一种永远的诀别,只知道外婆白布素裹,被很多人埋进了土里。然后有人哭泣,有人为她念经祷告。她就永远地进入了天堂。冥冥之中觉得天堂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特别美妙的地方。

下午放学归来后,我就去田边转悠,关于死亡我也做了很多的冥想,想起曾经的自己去送亡人,虔诚的念几段经文,为他认真的做个祷告,可能他的灵魂就飘向了天堂,这是每一个人都要必经的过程。但外婆去世的消息,多多少少让我有点不安,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起自己再也不能跟她说话聊天了,以后或许再也不能跟她见面了,眼泪就不受控制流下来。

那一年的梨树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粗壮,大概只有碗口那么粗,四月春光明媚,风儿轻轻吹起,将淡淡的忧愁向我吹来。我在树底下张望着,大片大片的梨花开得那样惨白,像极了包裹外婆的白布,我甚至能想象五十里外的外婆家的境况:舅舅们哭的很伤心,马玉成哥哥安详地拿起古兰经,红肿着眼睛,用最虔诚的声音为外婆读几段古兰经,在坟园里,活着的人沉浸在悲痛中,而外婆安详的躺在坟里,什么也没有带走,只带走了一身的轻松。

外婆这辈子教给我的就是善良: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坚持住自己的内心。内心深处的善良绝不可以泯灭。那一年冬天去外婆家的时候,外婆背着我去街上,我只是模糊的记得那一天,我玩得特别开心,回来的时候依旧还是外婆背着我。进入村庄后,我们就看见了庄子上那个疯癫的女人,我一向很害怕她。别人总是说她会抓小孩,虐待小孩啥的,其实那些多半都是传言,只是那个女的一生也没有出嫁,很喜欢小孩子,但还没靠近孩子们的时候,大都被她丑陋的脸和扭曲的身形给吓哭了。

外婆停下来对我说,每一个人都是真主造的,我们都应该听从内心善良的召唤,平等而又真诚的对待每一个人。说着她就给了那个疯癫的女人一点钱,让她买东西去吃。那个景象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阳光从树间斑驳地洒下来,是那么的温柔和灿烂。那个女人脸上显现出少有的笑容,那一刻我才明白。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都被无形的敌意隔离着,只有善良真诚才能够打通这一切。

外婆病了,我去看望她,她裹着藏青色的衣服在晒太阳,别的小孩都出去玩了。没有了那种往日的喧闹。我凑近外婆身旁,静静地和她聊了起来,她沙哑着声音问我爷爷奶奶身体是否健康,学习能否跟上。我开心的和她聊着,之后外婆颤巍巍地从口袋中拿出钱来,给了我几块钱。让我买点学习用品,好好学习。我认真地答应着她,不经意间我看见外婆干瘪的手背上满是被针扎过的痕迹,有些血管破了,一大块血瘀在那里,当时的我心疼极了,将外婆的手放在自己小小的手掌里,在阳光下久久地凝望着她。彼此真诚地用眼神会意着。

看着一树一树的梨花,依旧是那么的美丽动人,我突然觉得外婆的一生又何尝不是像这梨花一样清净而又洁白?在过于遥远的年代里,她秉持着内心最真诚的善良,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外婆的灵魂早已和这一树梨花结合在一起,或许开在了最美的天堂里。

我们每一个人都逃不开死亡,而我多么希望我们每一个人都能够像梨花一样,过于洁白而又洁净,一生没有忧虑的活着,在轻风吹来的季节里,开出最美的花瓣。然后度过最美好的岁月后,能够安然地凋谢。像是对生命完成一次升华,结出自己梦想的硕果。

家乡的梨花开得那么灿烂,像是外婆最慈祥的脸庞开在清风中,在记忆的最深处,外婆的脸庞永远不会远去。我把梨花最香的味道留在记忆里,慢慢的行走着自己的春天路程。我相信自己也会坚持着外婆教给我的道理,走完这华美的一生。

墨尘:原名马龙。青海省海东市化隆回族自治县人,就读于青海师范大学文学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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