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的那些念想兒 之二十九 含黃伯

驚堂木一響,哩個啷個啷。我來貧一段,請君聽真詳。

列位,吃了嗎您哪?處暑(出暑)過後,天兒漸漸涼快了!今兒跟您聊聊每每這個季節老北京人喜歡吃的一道美味。

老北京的那些念想兒 之二十九 含黃伯

中國人一直把飲酒食蟹視為一種雅事,每逢桂花香徹,雅興之人必得千里下江南,專為食蟹而去。

秋風乍起,蟹黃正肥,作為天子腳下首善之區的舊京城的子民,更是不能坐以忽視,食蟹之風遂應時而興。

但是老北京人改不了逗悶子的本性,(太喜歡殼兒裡那金黃濃郁的膏黃)他們給這螃蟹起了個挺另類的綽號:含黃伯。

老北京的那些念想兒 之二十九 含黃伯

食蟹既然是雅事,那得有高莊名館來表演庖丁之術。昔日前門外有個出了名的莊館:正陽樓。其蒸螃蟹譽滿京城。

有人不禁要問,不就是蒸螃蟹嗎,誰不會啊?您這是假行家,殊不知這裡面可是大有學問哦!

正陽樓的蒸螃蟹不是浪得虛名,人家可是真心地研究。北京秋天上市的都是河蟹,俗話說“七尖八團”:農曆七月,正逢菊花盛開,大量肥美的公蟹紛紛抵京。而識別蟹之公母就看它肚子上的臍:公蟹為尖臍母蟹為團臍。過去老北京的河蟹分三等:一等河蟹則來自天津勝芳鎮,被稱作“勝芳河蟹”;二等河蟹均捕自京東桑榆河、潮白河以及京南通縣馬駒橋一帶;三等河蟹則是一些貧民腳伕之流下河撈捕的貨色。

老北京的那些念想兒 之二十九 含黃伯

正陽樓對於河蟹的挑選很是嚴格,必須是前二等河蟹中個大螯粗而且個個鮮活的,但這只是個前提。凡挑買回來的河蟹還不能直接上灶去蒸,而是先將這些傢伙養起來,其方法可謂殊絕:喂新鮮的高粱米。不出十天,那些河蟹個個肥碩體健,而且身上浸染的那一點河水的怪味蕩然無存。

待這一切搞定,作為食材的河蟹方可進行蒸制:先用清水洗淨,再用草繩捆住螯爪,先入沸水,再上籠屜大火燜蒸。因蟹乃奇寒之物,所以籠屜上少不得置幾塊姜(與蟹同蒸)。

正陽樓食蟹頗有章法:首先是調料,只是兩味:薑汁和米醋(老北京人的看法:前者驅寒後者提味),為什麼這麼簡單?因為螃蟹本就是鮮貨,作料蘸得多了則會消減螃蟹自身的鮮美之氣;其次是食蟹的傢伙什兒,正陽樓有一套異常考究的食蟹的工具,包括硬木做的小錘子、小鑷子、小砧板。用途為何?乃是為敲碎螃蟹身上堅硬的甲殼。另外還備有銀筷子、銀叉子、銀匙,用來剔蟹肉併入口品嚐。之所以用銀器還暗含一個特別地道的意思:銀能試出蟹肉有無毒性,若銀器變黑則充分說明是死河蟹,不可食!不變色您就可以把心擱在肚子裡,坦坦地吃!

正陽樓還有一絕,那就是食客每每吃完螃蟹後,小夥計會立刻端上來一盆水,溫溫的,裡面散落著綠茶葉、菊花。幹嗎用?讓您洗手,以去掉手上的蟹腥。

不得不說,在正陽樓這兒,簡單的食蟹成了一種高雅的文化享受。

老北京的那些念想兒 之二十九 含黃伯

舊京還有一家以做蟹而出名的莊館:柳泉居。

柳泉居飯莊原址位於現在的北京新街口南大街路東,之所以叫做柳泉居,乃是因為院內有一棵幾百年壽齡的柳樹,樹下有一眼泉井,甘冽清爽。最初柳泉居正是依靠這眼井水釀造黃酒而聲名遠播,所以這裡最初被叫做“柳泉居黃酒館”。

自打開辦食蟹佳餚後,漸被人們廣而告之,這得益於柳泉居自己的那套經營路數。

到柳泉居食蟹自是一件樂事,除去它的最被人津津樂道的醉蟹之外,最為時尚的吃法乃是這裡有一道看家的菜餚:蛋黃炒蟹。

鹹鮮的蛋黃和肥美清香的蟹肉構成了“才子佳人”般的妙然契合,其色、其形、其味、其香,堪稱上品餚饌。

老北京的那些念想兒 之二十九 含黃伯

同時,吃這道菜必少不了“陪客”:剛剛溫好的黃酒。乃是柳泉居的自釀,綿柔醇厚,落口甘冽,餘味悠長。

一手執蟹一手持酒,乃是人生一大樂事!

這倒給了我們一個啟示,我們常說現今北京的大小各色館子,少有做得精彩並讓人豔羨的美食,我想其深層原因就在於兩點:“欲速”、“見小利”。殊不知“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難成”。即便是信息化高速發達的時下,若想堂、案兩旺,是不得做“嘴把式”的。因為四方之味,向來是“人叫人不語,貨叫人自來”。而昔日正陽樓、柳泉居的做法或許給出了一個很值得今人借鑑的最佳答案。

無論是正陽樓,還是柳泉居,調製美蟹餚饌,每有獨到之處。而對於前來結緣的食蟹者,每每於薄醉之間,回味流連在口舌之間的這番蟹餚,也許都會在心裡盎然發出一句慨嘆:“愛你一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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