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南宰相府是契丹民族固有的领有两翼部族的机构，入辽后被改造为隶属于北枢密院的中央部族管理机构，在契丹族建立辽朝、维系辽朝统治上均发挥过极为重要的作用。因此之故，北南宰相府一直为学界所关注，并成为学术研究热点。学者们重点研究了北南宰相府的设置、职官、职能、地位，对辽朝改造北南宰相府过程、北南宰相选任等亦有涉及淤。虽然如此，北南宰相府职能转变、地位变化等尚未得到学者们的关注。有鉴于此，本文试对处于契丹部族制国家向中央制国家转变过程中的北南宰相府职能转变、地位变化进行考察，探讨其在构建中央制官僚体系、完善中央制国家中起到的作用。
建辽前的北南宰相府
《辽史·兵卫志》："至唐，大贺氏胜兵四万三千人，分为八部。大贺氏中衰，仅存五部。有耶律雅里者，分五部为八，立二府以总之。"学术界对二府所指有两种截然相反的认识：
其一，二府即北南宰相府。李锡厚先生指出遥辇时期的二府指北宰相府、南宰相府，北宰相、南宰相就是北府宰相、南府宰相。唐统天先生认为涅里相阻午可汗之时，对部族进行整体性调整，设立北宰相府、南宰相府分统八部。杨若薇先生提出北南宰相府就是遥辇氏联盟时期便已设置的分统部族的二府，即《辽史·兵卫志》所言的"二府"。肖爱民先生认为可突于、李过折担任遥辇氏首领屈列的副相，实际就是遥辇氏的北南二宰相，据此推定涅里设置分领两翼部族的二府应该就是北南二宰相府。黄为放将遥辇氏时期的二府视为北南宰相府，但二府处于部族军事联盟的管理机构向国家部门过渡阶段。
其二，二府非指北南宰相府。日本学者岛田正郎先生虽然认为在耶律阿保机建国前即已存在北南宰相，却将北南宰相府的建立时间定在910年左右。杨树森先生指出耶律阿保机即汗位的907年，把以前的二府改称北南宰相府。何天明先生认为耶律阿保机即位前确实存在北南宰相，但并未制度化，故将北宰相府草创时间定在907—910年、南宰相府建立时间定在907年。据文献的记载，萧只鲁因败安禄山之功，而被遥辇氏任命为"北府宰相，世预其选"，其八世孙萧塔列葛于辽兴宗时期"以世选为北府宰相"。说明遥辇氏时业已设有北南二宰相。907年之时的辽朝仍属部族制国家，部族之事便属全国政事。唐统天先生认为北南宰相萧辖剌、耶律欧里思率群臣为阿保机上尊号的行为，表明以北南宰相为代表的遥辇氏将政权让与阿保机。
《辽史·兵卫志》记涅里设置二府总理全国部族事务，与北南宰相统领全国部族之事相一致，故二府当指北南宰相府，北南宰相为北南宰相府的长官。遥辇时期的契丹以北南宰相府统辖全国的部族。岛田正郎先生虽认为迟至阿保机建辽后的910年左右方置北南宰相府，但亦指出北南宰相早在阿保机建辽前便已存在，当时作为可汗的副手亦即辅弼官协助可汗管理诸部族。肖爱民先生明确指出契丹以北南宰相府管理部族的方式，就是在北方游牧民族中承袭已久的两翼制度。认为至迟在遥辇氏部落联盟首任联盟长洼可汗即屈列时，契丹便已实行两翼制度，屈列作为最高首领，统辖直属部众，相当于中部，可突于、李过折作为北南宰相，分领两翼部族。可汗所辖部族包括前代可汗的宫分、自己的族属和与之联姻的族长。北南宰相府设在可汗直辖部落之中，北南宰相随可汗而行。
遥辇氏部落联盟时期，契丹共有八部，北宰相府辖迭剌、突吕部、涅剌、乌隗、品五部，南宰相府辖乙室、楮特、突举三部。依肖爱民先生的判断，涅里对部族进行大调整，将历经李尽忠、孙万荣之败及内部频繁争权而残存的五部析分为八部，所立二府当系沿用旧制而非属新创。"分五部为八，立二府以总之"，当理解为涅里将调整后的八部，重新规定了其隶属关系，上述北南宰相府所领部族情形就是涅里立二府以总八部的结果。
辽朝中央制下的北南宰相府
肖爱民先生认为辽朝建立后仍然实行两翼制且表现形态仍为三部，皇帝以最高统治者身份直辖由随行官署、斡鲁朵人户、辽内四部族构成的行宫部落作为中部。北宰相府是分领一翼契丹等游牧民族军政、民政事宜的中央政府机构，统领太祖十八部中的十部、圣宗三十四部中的十八部共计二十八部。南宰相府是分掌另一翼契丹等游牧民族军政、民政事宜的中央政府机构，统领太祖十八部中的七部、圣宗三十四部中的九部共计十六部。
辽朝统治时期的北南宰相府延续遥辇时期的传统，依旧设在皇帝的直属行宫部落内，北南宰相及其属官司徒、敞史随皇帝四时捺钵。但是，入辽后的两翼制，并不像肖爱民先生描述的那样一直存在，而是在辽圣宗之前便已发生了较大的改变。
首先，耶律阿保机建辽后，加强了对北南宰相府的控制，使之成为辽朝中央制之下的中央部族管理机构。从907年由北宰相萧辖剌、南宰相耶律欧里思领众臣僚为耶律阿保机、述律平上尊号来看，建辽之初，北南宰相仍握有实权，阿保机并未取得对北南宰相府的实际控制权。
阿保机从剥夺旧有世选北南宰相家族的世选资格开始，着手掌控北南宰相府，改命后族、宗室世预北南宰相之选。遥辇氏统治时期，"北府宰相是由迭剌部的萧氏世选的"，南府宰相"根据《辽史》仅知由与阿保机同姓的乙室部耶律欧里思（《耶律撒合传》作欧礼斯）一族和不知出自何部的耶律沙的祖先世选"。阿保机用十余年的时间取得了对旧有世选北南宰相家族的胜利，分别于910年、921年始命后族、宗室世预北南宰相之选，阿保机在建辽后的第四年便实际控制了北宰相府，"显然和北府遥辇故人大多都支持阿保机有关"。阿保机夺取南宰相府的实际控制权则颇费周折，当与世选南宰相府之家多支持阿保机诸弟有关，"南府宰相，自诸弟构乱，府之名族多罹其祸，故其位久虚"，阿保机重创世选南宰相家族之后方取得南宰相府的实际控制权。
北南宰相府宰相由辽朝皇帝任命，实际上破坏了契丹各部平等议事和选举的准则，过去各部首领参与对重大问题的商会，转变为由朝廷直接发号施令了。其次，北南宰相府由两翼制中的左右翼转变为北枢密院所属的管理全国部族事务的机构。
总结
一些学者认同《辽史》的记载，何天明、麻秀荣两位先生虽对北南宰相府是否设左右宰相持审慎态度，但认为总知军国事、知国事确属北南宰相府所辖职官。岛田正郎先生进而指出左右宰相分别为北南宰相府的正副长官、总知军国事总辖部族军政事务、知国事负责监督民政。另有一些学者提出了不同的看法，肖爱民先生鉴于《辽史》不见任北南宰相府左右宰相者，进而提出北南宰相府所列左右宰相并不可信。黄为放先生更是提出左右宰相为北南宰相的另一种称呼。
唐统天先生指出总知军国事非属官称，而是对北南宰相任务的概括。岛田正郎先生后来对之前所持观点进行了修正，《辽史》关于左右宰相的记载并不可靠，总知军国事、知国事不能视为北南宰相府辖下的三四级官名。林鹄先生认为总知军国事、知国事均非职官名称，一意总理全局，一意与闻大政。元朝史官将左右宰相列为北南宰相府的属官，当是"《辽史》编纂者仿南面京官宰相的设置而杜撰"。北宰相府、南宰相府条列其职掌为"掌佐理军国之大政"，此职掌当为耶律俨《皇朝实录》或陈大任《辽史》原有，元朝修史者基于此，便将散见于《辽史》表述某人职掌国政事务的总知军国事、知国事误认作是北南宰相府的属官。
参考文献：
《辽史》
《全辽文》
《辽史百官志考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