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压力好大……”
“每天加班到十一二点……”
“我女朋友没带钥匙要我去送钥匙……”
“我其实不想这样的……”
“对不起,你们去忙吧……”
这是那个崩溃大哭的逆行男孩。
成年人,连正大光明的崩溃都会感觉抱歉。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失去了大肆崩溃的权利。
我们不能在公司崩溃,不能影响同事和公司。
我们不能在家崩溃,孩子和另一半已经睡了。
我们不能对着爸爸妈妈崩溃,他们很担心,可又无能为力。
我们不能在马路上崩溃,会给交警人员带来工作压力。
我们待的时长最多的地方,却是我们最需要隐藏情绪的地方。
成年人的崩溃,开始变得礼貌、温和、极尽收敛。
成年人的崩溃,在地铁上。
上班被夹在地铁里的人群之间时,我并不觉得崩溃,反而有一丝庆幸,庆幸我赶上了这班车。
可下班后,坐在空空荡荡的地铁坐椅上,却顿时觉得好累。
地铁上,有西装革履的男士,有妆容精致的OL,有缠绵拥抱的情侣。更多的是,满脸倦容、疲惫不堪的我们。
做着996的工作,生活日复一日的颠来倒去。
不断有新的地铁线开发,不断有新的快餐店开张又倒闭,不断有高楼建起,不断有新的新闻热点,新的潮流趋势,新的手机,新的游戏。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被推翻了重建,在更新,在发展。除了我,我只是在日复一日的重复。是不是我被这个世界忘了呢?
怎么会被忘了呢?
我要交房租了。
我要还房贷了。
妈妈病了,我要攒钱替她看病了。
这些事提醒着我,我还要负重前行。
崩溃就是悄无声息地,理了三分钟也没理顺的耳机线,太过刺眼的地铁白炽灯,被磨破皮的脚后跟……所有的小事都涌上了头顶,是不是所有事都在和我作对。
成年人的崩溃,在停车场里。
我看过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很多人开车下班后会独自坐在车中发呆?
评论说:
那个小小的车间,似乎变成了自己的小帐篷。
没有老板怀疑的眼神,没有deadline,没有同事的打压,没有吵闹的小孩,没有没收拾的衣服,没有晾在水池的脏碗筷……
我不会逃避属于我的任何责任,可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拖一会儿。
仿佛置身于浩瀚的草原上,看着漫天星光,那是我最快乐的日子。我想吃,想玩,想爱,想骂脏话,像一头永不会受锤的老牛。
整理好表情与思绪,推开车门,我才是家长、是儿女、是下属、是同事。
在车里,我只是帐篷里的一个孩子。
张爱玲在《半生缘》中说,“中年以后的男人,时常会觉得孤独,因为他一睁开眼睛,周围都是要依靠他的人,却没有他可以依靠的人。”
成年人的崩溃,在卫生间里。
喘不过气来的工作,冷落打压自己的同事,开不完的会,做不完的图,赶不完的工,打不完的电话……
只有躲在卫生间的时候,才能喘口气,抱抱自己,抽根烟,骂一句脏话。
在日本,公共厕所被称为“Switch Room”,意思是“转换室”。这里藏着无数人的崩溃,是每个人转换心情的枢纽。
成年人的崩溃,叫“懂事崩”。
在这个小小的卫生间里,不打扰任何人,尽情地展示自己的脆弱,也不担心被人嘲笑。
之后,打开门,整理好衣服,补好妆。
我又是那个披襟斩棘的钢铁战士。
生活是会一直这样难吗?
是的。
生活很糟糕,但你会爱上它的。
数不清的崩溃里,是数不清的成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经济独立了。
买了人生中第一部自己全资投入的手机,给妈妈换了更贵的护肤品, 给爸爸买了更好的皮带,给爷爷奶奶添了更健康的保健品,给另一半下单了他看上很久却迟迟未买的礼物……
很多工作上的事情,你处理得更加得心应手了;未曾涉足过的领域,你也开始渐渐深入了;有人开始赏识你,有人开始嫉妒你,有人开始关注你……
你不再是这个城市里籍籍无名可有可无的灰尘,是你的存在,让这个城市不断运转着。
(文 | 文化软实力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