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蒂莉在無數殺意惡意的裹挾下,做出了最清醒正確的抉擇。
她帶著兩個箱子離開了小鎮。
另一個箱子裡盛放著綿長的母愛和濃烈的情愛。
這將是蒂莉奔赴人生下一站,用以對抗世間嚴寒的熾熱火把。
優雅的類迪奧套裝貼合在身上,上裝腰部收緊,中跟鞋優雅輕響。
純黑色夜幕下,伴隨著黃色光暈,一個女人緩緩歸家。
她是現在的蒂莉,是從前的“流浪漢唐尼基”。
是“瘋子莫莉”的女兒。
也是多年前被驅逐的“殺人犯”。
蒂莉十歲時,蒂曼郡長的兒子斯爾圖特經常霸凌她。
他會讓一群人控制住蒂莉的手腳,然後像牛一樣狠狠得衝向蒂莉的肚子,會捂住蒂莉的嘴把她帶到牆
角,以極盡惡意的威脅恐嚇蒂莉不動,然後任他施為……
後來斯爾圖特歪著脖子死在了牆邊,附近只有蒂莉,於是蒂莉便被定性為殺人犯,年僅十歲的她被孤身
一人逐出小鎮。
巨大的刺激讓蒂莉忘記了當時的情況,但她相信童年時期那個懦弱的自己絕不會也不敢殺人。
於是她放棄高薪工作,孤身回鄉。
蒂莉在自家大院裡打高爾夫,一共打了三球。
第一球擊中了哈瑞汀的院子裡吊著的花盆。
哈瑞汀是蒂莉從前的老師。
是不聽緣由只為討好郡長兒子就盲目扇她耳光的諂媚者。
是隻因為內心厭惡就作偽證,裝作親眼所見是蒂莉殘忍殺害斯圖爾特的目擊證人,致蒂莉被定為殺人犯逐出小鎮的元兇。
第二球擊中了阿爾曼.拿克的房頂。
鐵皮聲震響,嚇得裡面駝背的阿爾曼一哆嗦。
阿爾曼.拿克是個醫師,裝扮的像一個醫學怪人,但他的醫術並不高明。
只會在別人無比痛苦的時候說“她只需要上帝的寬恕和健康的飲食。”
曾經他經常會拉住年幼的蒂莉,在陰暗的房間裡,嘴角帶著詭異的微笑,告訴她,“你媽是個蕩婦,而你就是個雜種。”
第三球擊中了貝蒂曼郡長的房子。
貝蒂曼是蒂莉的生父。
後為榮華富貴拋妻棄子,與富家小姐成婚後仍死性不改,到處留情。
他親手將年幼的蒂莉送走,只為報復蒂莉的生母——瘋子莫莉。
後來莫莉倒在他面前,他只是在別人呼救的時候,輕蔑地將報紙遮住自己的臉,見死不救。
這三個人,都是將“流浪漢唐尼基”推入深淵的惡人,也是這場復仇大戲不可或缺的重要配角。
這是個“惡人村”,三個人就是鎮子的縮影。
背叛,辜負,謊言,通姦……是小鎮人的特性。
蒂莉的復仇之路既是順暢的,又是曲折的。
說順暢是因為蒂莉的計劃進行地很順利。
她身為巴黎時裝裁縫,輕而易舉地在這個古板死氣的小鎮上掀起了時尚的潮流。
形形色色的女性都熱衷於找她定製衣服,留不住丈夫寵愛的,渴望心上人矚目的,想要脫穎而出的……
這時候的蒂莉想要的絕不僅是復仇。
她幼時被誣陷為殺人犯逐出小鎮,她在”時尚巴黎功成名就,過手皆是綾羅綢緞,卻回到這個閉塞小
鎮,給“村婦”做衣。
她渴求的除了復仇洗冤,還有一份自幼缺失的“認同”。
她想讓人明白,“我們都錯怪蒂莉了,她不是殺人犯,是個好人,更是個好裁縫。”
她將通過和童年夥伴格爾特的信息交換得知,格爾特就是告訴斯圖爾特蒂莉藏身之處的”背叛者“,而斯
圖爾特也正是在那場”遊戲“中喪命。
格爾特可以說是導致了斯圖爾特的死亡和蒂莉被逐出小鎮的雙重推手。
但幫助格爾特完成了醜小鴨到天鵝的蛻變,平平無奇的雜貨鋪女店員變成了優雅高貴的公主,輕而易舉
地吸引了格爾特心上人——有錢人家的公子威廉的目光。
蒂莉可以說是格爾特能“嫁入豪門”的貴人。
蒂莉就這樣通過合適的剪裁,精美的服飾,幫助小鎮上的女人得到她們想要的一切。
訂單紛至沓來,小鎮上大部分女人都被蒂莉俘獲。
蒂莉的計劃一路順暢,她似乎成功獲得了大部分小鎮人的認可。
她童年缺失的關注度,認同度,似乎都在向她走來。
但蒂莉的母親瘋子莫莉警告她,
“繼續吧,你給她們做裙子,讓她們以為自己很漂亮,然而她們還是會恨你。”
後來也不出莫莉所料,蒂莉愛人—小鎮的足球明星泰迪死去之後,小鎮對蒂莉的惡意又一次到達巔峰。
哈瑞汀,阿爾曼.拿克,貝蒂曼郡長還有接受過幫助的格爾特等人也全部趕來一次又一次地強調蒂莉
是“惡”的,是被詛咒的,只有她的消失才能換來小鎮的安穩。
蒂莉“殺人犯”的身份又不斷被提起,“被詛咒”的人生再一次被定義。
縱使蒂莉的計劃進行地順暢,但得到的結果卻不是她所預期的。
壓抑沉悶的小院裡,幽幽的歌手來回懸蕩,似乎也在預示著什麼。
“不要過分取悅我的人,不要過分迎合我的笑話。”
緊接著生母莫莉為蒂莉出頭,卻因意外身故後,蒂莉終於看清,這是一個徹徹底底的“
惡人村”。正義的被拘捕,好的人身故,親情愛情皆逝去,她所謂罪名因為這些人的偏聽偏信,永遠無法真正洗刷。
這裡的惡人,各有各的惡,甚至集多重罪惡與一身,卻能得逍遙自在。
蒂莉設計的美麗服裝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她們的外形,甚至是命運軌跡。
但在醜陋愚昧的人心面前,這些華服又顯得多麼無力與諷刺。
所以最後的蒂莉又一次穿上華麗服飾。
挺闊的長外套,內搭黑色連衣裙,同色搖曳羽毛帽,烈焰紅唇,在小鎮鋪了一條紅毯,放了一把大火。
復仇必須血腥嗎?
所有罪人必須死嗎?
蒂莉的復仇沒有傷害一人。
小鎮的大部分人都離開去參加“詩歌音樂節”,並沒有因大火喪命。
但她似乎又報復了所有人。
她透露出來自己打探來的各式消息,使得哈瑞汀顫抖,阿爾曼一頭栽進水裡,貝蒂曼被一直欺騙的軟弱
妻子報復捅死,大火也使惡人失去了家園,曾經因精心體裁的美衣而騙得的人生都要重回正軌……
影片的最後,蒂莉在列車上望著窗外的滾滾濃煙。
列車員問她,“燒了些垃圾不是嗎?不過他們做的好像過了點。”
蒂莉回答道:”那是因為,你從來沒見過垃圾。“
惡人村就會因為這場大火而被摧毀嗎?
不會的。
大火也燒不盡惡人村。
但那有和蒂莉有什麼關係呢。
住在山腳的村民與居住於山頂的蒂莉母女天生就有一條涇渭分明的線。
所有人都稱她的母親為“瘋子莫莉”,稱她為“流浪漢唐尼基”不是嗎?
她們本就不是一路人。
說到底,小鎮的人沒有一個人直接對蒂莉出手,沒有一個人對蒂莉母親莫莉和愛人泰迪的死亡負直接責任。
但惡人的“惡”也盡在於此,他們的惡不是吹毛斷髮的利刃,因為他們沒有殺死任何人。
他們的“惡”是由愚昧纏繞而成的藤曼,只是一層又一層地勒住脖頸,備受折磨卻無法申訴。
於是蒂莉的復仇也不是鋒利的。
她以一場幾乎“不作為”的復仇,保全了意識清醒的自我。
蒂莉回到小鎮企圖洗刷冤屈的意圖,又何嘗不是對惡人村居民的一場覺醒救贖呢?
但即使裡面的居民隱約觸摸到了真相,卻仍是任由黑暗人性矇蔽雙眼,選擇與爛泥為伍,墜入無盡泥沼。
於是蒂莉放手,選擇獨自上岸,清醒地奔赴擁有無限可能的人生下一站。
這樣“不作為“的復仇結果,這對惡人村居民來說不痛不癢,幾乎稱不上是“報復“,但對於蒂莉來說,這
是在無數惡意殺意裹挾下,抉擇出的最正確也是最清醒的選項。
所有濃烈的愛與恨,童年的懦弱自卑,成年的天真愚蠢……都被留在了大火中。
蒂莉與自己達成了和解,她不再暗暗唾棄自己“被詛咒“的命運,不再渴求從小缺少的小鎮人的“認同”。
她理解了母愛,也嚐到了濃烈的情愛。
從此以後,她是她,一個完整的,清醒的個體。一個擁有廣闊舞臺的巴黎高級時裝裁縫。
她來時帶來了一個箱子,離開時卻帶了兩個。
另一個箱子承載的就莫莉矛盾又綿長的母愛,泰迪奮不顧身對抗世界的熱愛。
蒂莉帶上自己所有的行李,奔赴下一站。
《裁縫》講述了一場復仇,主題是“恨”,但表達的確是“愛”。
正如蒂莉的愛人泰迪死後,小鎮人口中的“瘋子莫蒂”對著指指點點的圍觀者,拄著柺杖,挺直了背,一字一句地宣告:
“他是要用死來證明,他對她的愛遠遠超過你們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