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你相館 瘟疫·明朝·男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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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瘟疫期間,總感覺有那麼一條線,讓你凌空踩著,往下一看,卻又不是什麼萬丈深淵。抬起頭來的那瞬間,才又察覺四周都擠滿了人。這一次,大家都在一起了。你心裡暗念。當每個人口袋裡都少了100塊錢的時候,就沒有人變得富有或貧窮(那不是你所相信的嗎?)。

時代無法逃離循環,財富再次重新洗牌(這是第幾次了?)。我們有默契,整齊地,一小步一小步地挨著各自的身體走著,心中盤算著何時脫隊,何時抽身 。在隊伍中,因為企盼著被善待,於是大家也紛紛善良了起來。如霧中行駛的艦隊,儘量不推不擠,在遲疑中繼續往前。

你每日來到空置的屋裡上班。不久前才粉刷好的白牆,用你自己聲音的迴響把你重重包圍。陽臺外的雨偶爾潑入室內。清真寺祈禱的聲音,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傳來。你說不好意思啊同學們。站起身來,把陽臺的門掩上。每一天下午,你都會站在門邊片刻,望著樓下整齊有序,停了滿地的密密麻麻的車輛。這時候對面的高樓陽臺上,總有幾個跟你一樣,望著樓下球場、泳池、鞦韆、滑板、黑色石子馬路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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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天,網上傳來了作家“抄襲事件”的消息(這是第幾次了?)。你將已經被埋在底層的書抽出,用胸口頂著書堆以免傾倒,翻到去風波出處讀了起來。那是小說裡描寫某一個寫作班(如電影《搏擊會》裡頭那些絕症患者的聚集經驗分享會)的學員各自分享自己故事的場景。作家將小故事敘述記錄。長短不一,共有7段(你一一細數了)。讀完後始發現,引爆點竟是那麼平平無奇的段落,只佔一頁,且是相對平庸的部分。你心裡暗歎口氣。聊齋志異。十日談。拍案驚奇。新舊約。如是我聞。沒有那樣的糾紛。在那個寬大的世界裡,重述、重複、重疊是必然,又是必需。無人為此爭吵。那時候,人們只是暗夜野地裡生一堆火,坐著圍一個圈,也許有酒,也許沒有,火光映照著各自的臉。他們競相訴說,傳遞,篡改對方的故事,聽疲倦了就先睡去。仰望時,天空有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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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割開故事,故事又修復故事……但我發現我的故事全如沙粒,如水球,打碎藏在他們那樣迴旋、濤浪、雪崩、太空小行星帶,一個接一個如閃電交織的故事裡啊。”胖子作家在同一章節裡憂鬱地這樣寫著。

“而那些說是來討教的人們,都普遍帶著點恨意的。”

隔著那些球場、泳池、鞦韆、滑板、黑色石子馬路、溼漉漉的停車場,我這樣對遠處陽臺上的胖子作家說。

大瘟疫期間,人們即善良也嗜血,溫柔而又粗暴。我終日躲在那因空置而回音重重的房子裡。一如往常的,努力與現實以及虛擬的人群保持距離。一點都沒有退讓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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